3、三、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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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巍此言一出，春陵君与纳兰国师双双愣在当场，随后飞快地看向对方；春陵君眸中怀疑满满，简直要溢出来，整个表情就是一个大写的不相信；纳兰清却早已在对方愣住的瞬间心念回转了不知多少道弯，终于决定了下一步计划，无辜的表情下是故意让春陵君发现、一闪而过，得逞般的狡猾。
“！”春陵君瞪起双眼，转头带着二十万分的不满，扑克脸看许巍。然而素来极会察颜观色的许巍此时却对他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只顾一气地往下说着自己的想法：“陛下细想，那制毒人可是说过，喝了这极品鹤顶红，大罗金仙也难逃一死，以纳兰狗贼的修为，何来不死之理？想是他根本没喝那毒酒，这人怕也只是他混淆视听的替身，真正的狗贼此时该是已经逃之夭夭了！”“不可能，朕亲自看到那狗贼将毒酒饮下！”春陵君一双秀眉拧的快要打结，却听许巍道，“陛下有所不知，他们修仙之人极其狡猾，说不定是用什么迷魂幻境做障眼法！”他情真意切、义正言辞，“陛下，那老贼欺您多年，这回又将您这般戏耍，安能如此轻易叫他跑了？他必不曾料到您会轻易识破他这奸计，京中年关将近，这几日盘查又甚严，您眼下下令缉拿狗贼，许是还赶得上将狗贼拦在城内！”说着，拉着少帝一把推开门急急匆匆往外走，只给纳兰国师留下一个背影。
“……老东西，挺能胡扯。”房门关上那一瞬，纳兰国师一身温煦无邪尽数褪去，灵狐般狡黠慵懒地眯起双眼，一手支着脑袋，有趣似的翘了翘唇角，眸光一转，放出神识，去探春陵君这一世的记忆。
却说那许巍拉着春陵君远远躲开了国师寝房才停下脚步，看神色似乎大松了一口气。春陵君再气恼，这会儿也瞧出些不一样的端倪来，“爱卿这是何意？”“陛下莫急，且听臣细细道来。此人行事风格与纳兰狗贼相差太大，且来历不明，又不知是敌是友，不可妄动。看其言行，如此狡诈伪装，无非是想打消您的怀疑。既然如此，您不如将计就计，假装对他放下芥蒂。如此一来对方必然放松警惕，便更有可能露出破绽，到时候您便可等他自己送上门来，将此人及其同党一网打尽！”许巍言罢，春陵君转怒为喜，“爱卿好谋略，朕果然没看错爱卿！如此一来，朕便顺着他演，也好接近他，探探此人底细。”“陛下圣明！”许巍不失时机地赞美一句。“那么……嘶！”春陵君正欲开口，忽然一阵头痛，蹙起眉头。“陛下？您怎么了？”许巍焦急，那疼痛却只是一瞬间，春陵君慢慢松展了眉，“朕无大碍，回去罢。”
两人复又回到房中，纳兰国师正双肘撑在桌上，托着腮盯着门，神色专注得给春陵君一种“他是在等我回来”的暖心感觉；但他转而又在内心失笑自嘲，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对方可是那狗贼的人，怕是只有恨不得他原地暴毙的份儿，自己怎还这般胡思乱想。倒是把刚才关于“头疼会不会是他在使坏”的怀疑抛之脑后了。纳兰国师见状，几不可察地微微松了口气。春陵君方才的头痛确实与他有关，他窥探了春陵君的记忆，才发现这少帝年纪轻轻为何如此老辣多疑，心疼的忍不住想要叹气。难怪人道是最是无情帝王家，春陵君原是位不受宠的昭仪所诞，本来诞下皇子该是有望母凭子贵，可那先皇风流花心又冷情，膝下的皇子简直多得像大白菜，断断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春陵君母子便从来未曾得到先帝的一丝关心。那昭仪自知上位无望，只求春陵君能有些先帝的冷硬心肠，好在众多兄弟中博上一把，不知何时便可获得先帝青睐，谁知这春陵君本是酒寂仙尊一缕残魂托生，心性纯真不谙世事，在人心险恶的深宫中自然是人人可欺的傻孩子、冤大头，不仅兄弟姐妹都那他当取笑消遣的乐子，其他嫔妃也借此讥讽嘲弄他的生母，那昭仪妒恨屈辱得几近发狂，每每不顺心遂意，小小的春陵君便成为她泄愤的对象，拳打脚踢，唾骂不休，变着花样儿地折磨小家伙，动不动还苛扣衣裳、伙食、份例，让春陵君比起同龄人生生矮了半个头不说，身体还格外的弱。
难能可贵的是直到这个份儿上春陵君还是一个体谅母妃、友爱手足、恭谦有礼的好孩子。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的童年不仅仅没有让这孩子产生超高能反社会人格，还使他心胸更加开阔包容，完完全全称得上圣父再世了好么！这倒是使其他人开始觉得无趣，就好像一拳一拳打出去全都落到棉花上，怪没劲的。只有春陵君的生母，那位昭仪，恨铁不成钢，简直觉得这儿子生的不如没有，因此更加变本加厉。若只是如此，那便罢了，春陵君也许会忍耐到她突发旧疾一命呜呼，不至于黑化成如今模样；可世事无常，就在春陵君十岁那年，一场出乎意料的春心萌动，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一说到这个纳兰国师心都要碎了。为什么？因为春陵君春心萌动的对象，是一位长相与他至少八成神似的、唯一一个对小家伙温柔过的御前侍卫。这事儿说来话长，本来一个不受宠的不知道第多少个小皇子，跟老当益壮的先帝身边的大红人，完完全全就是在两个世界。可是那天阴差阳错之下，那位御前侍卫被喜欢他已久的长公主拽到了御花园玩捉迷藏，最后没找到长公主，反而发现了被几个兄弟姐妹欺负得灰头土脸的春陵君。那御前侍卫方及弱冠，心性也是顽皮活泼，再加上长得好看，又是刁蛮任性的长公主的玩伴，三言两语就为春陵君解了围，哄得几个小孩儿鸟兽作散。“小殿下，还好么？”青年温暖的笑容灿烂得如小太阳般耀眼，令年幼的春陵君呆愣当场，似曾相识的容颜叩动了紧闭的心扉，让小家伙脸上慢慢飞起了尘土也掩不住的红霞。心里酸酸软软，眼眶涨了起来。明明独自一人时可以装得漫不经心满不在意，可也许正是因为卑微而无人在意的难过抗的太多，陡然感受到温暖和关怀，才会格外委屈脆弱。青年看着泥猴子一样的小孩儿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愣在当场，不假思索就讲小家伙搂进怀中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后背，丝毫不顾忌会把衣服弄脏。
“好了，好了，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别哭啊……”青年温柔的语气和小心避开对方伤口的动作反而使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他只一门心思哄着怀中的小可怜，却没发现远处长公主死死攥着帕子，眼中冒着毒光。他自然想不到这一次简简单单的路见不平奠定了他的下场，年轻啊，能在凉薄的君主面前露上一脸，受到许多人夸奖，就以为自己能够插手皇室之事，却不知哪怕只是这些小皇子，其中也大有文章。长公主已是及笄之年，在一群兄弟姐妹中摸爬滚打闯出如今地位，心性手段早已非一般少女天真纯洁；青年虽时时想起那个可怜兮兮的小皇子，却丝毫不知春陵君从那以后几乎日日偷偷跑去找他，再被长公主踩在脚下叫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他”。可即便如此，春陵君也从没有一天迟到过；顶多被打得狠了，歇个一天，等身上的伤没那么疼了，再继续跑去看他。这无疑激起了长公主自尊受损的恼恨与求而不得的妒火，终于当春陵君再一次跑去熟悉的墙角时，听到耐心告罄的长公主冷笑着告诉他青年不会再来了，因为已经厌烦了他。春陵君还小，不明白女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是多么可怕；特别还是在青年还轻视了长公主的手段，错误地当着她的面，把她没得到的东西给了他的情况下。小家伙的初恋就这样夭折在那天的泥泞雨幕中；可两天后才是真正的东窗事发。长公主并没有轻易放过青年，她很随意地、像挥一挥手丢掉腻了的玩具一样地让对方家破人亡；听到青年的死讯，春陵君一滴泪也没掉，可清晰地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他真正尝到了恨——如此强烈地汹涌着，铺天盖地，霸道地挤走了一切其他情绪的恨。他发誓要变强大，他要夺走她的一切，夺走所有欺侮过他的人的一切，他要为青年报仇。
从那以后春陵君彻彻底底的黑化了，但是他一如既往披着雪白的皮。白天哪些人欺负了他，怎么欺负的，他们以前是怎么对待青年的，晚上他就加倍地报复回来。他矮小，瘦弱，营养不良；可这些都不妨碍他灵活地使用各种计谋，想方设法不让别人过上好日子。正是在那时候他遇到了许巍，多么讽刺啊，这个三品文官比他的母妃还早地，以无比敏锐的目光看破了他无害伪装之下黑透了的内芯。纳兰国师对春陵君内心的窥探就到这里，他毫无办法控制内心汹涌的愧疚与心疼，神力一时控制不稳，才有了春陵君乍然的头疼。他真无法想象他纯真可爱的羲儿怎么忍下这么多委屈，只恨这些年没能陪在他身边。难怪会容忍先前这国师为非作歹，是因为这国师长了一张神似青年的，或者说自己的脸罢。难怪后来会对这国师如此痛恨，是因为这奸臣玷污了他心中青年撒下的那一抹阳光罢。
“对不起，羲儿，我来晚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放手了，哪怕这一世孤孤单单，哪怕无法得到你的信任，哪怕……为你挡尽千般苦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