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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入世 ...

  •   神界,止戈殿。

      “嘶……”纳兰清紧紧地蹙起眉,正欲翻身坐起,却止住了动作。薄透的窗纸上,映出些许熹微的天光,在他枕边人儿脸上投下一片浅淡阴影,为那鸦翅般微微闪动的眼睫镀上一层细碎光斑。眉若罥烟,肤如凝雪,玉颊绯红,不是梅檀羲又是谁?他陡然间想起昨晚一夜春宵,食髓知味地勾起了唇角。

      “闹了一夜,该是要赖床。”纳兰清浅笑低语,任由梅檀羲抱着他的胳膊酣然而眠,无奈地在他额间印下一吻,复又闭上双眼;昨夜羲儿闹着要把他灌醉,也不知最后醺醺然投怀送抱的美人儿是谁。心中软软的,不禁又俯下身去,轻啄那甜软的双唇;冷不防这人忽然回应,双臂搂住他脖颈,挂在他身上,笑眯了弯弯一双猫儿眼,无尽狡黠:“抓住了!你偷亲我!”“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别闹……”“不早……你们神界不要上朝么?战神大人……”梅檀羲软软地笑,任由纳兰清宠溺地给他穿衣,指尖抓着自己一缕发丝绕啊绕地,一双玉足活泼地动来动去,往对方胸口轻踢。“哟,酒寂仙尊又有精神了。看来我昨晚没喂饱羲儿?下次要更努力才是。”纳兰清哈哈一笑,握住那柔嫩脚踝,轻轻在脚心一搔,闹得那双玉足往回缩去。

      “哈哈哈……好痒!别!”梅檀羲挣开他下了床,两人打打闹闹向门外走去。纳兰清眼见着他要被门框绊一跤,笑着伸手去拉,却摸了满手殷红;一愣神之间,周围景色乍变,哪里是他与梅檀羲的卧房,分明是一方尸山血海的战场。“这是怎么回事?”身体本能地挥刀砍杀扑来的魔族,血浆兜头盖脸洒了他一身,却无人来及停息,只见得刀锋剑影凌厉。“羲儿?羲儿!”他高声喊,想去寻那一抹白衣;哪里有呢,身体又不受控制地奋力厮杀,刺目的红渐渐充盈了视线。不知为何厮斗,不知身处何地。他大声喊着“羲儿”,却得不到半分回应。忽然一脚退空,才骇然发觉自己已退至乱骨崖旁。“!”心头忽然生出一股不安的颤栗,悸动难忍间涌上极浓的恐惧,死亡般的阴影盘旋在心底。“阿清——”“羲儿,我在这里!”猛然转头,却只来及瞥见见一抹倩影,那白衣人已然如同折翼灵鸟,坠向幽深黑暗无底……

      “羲儿!不——”风神惊得翻身坐起,眼前却并非方才场景,怔忡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疲倦地抬手扶额,“梦啊……”是了,他现在是下界的国师,祁翎驮着他从枯藤谷躲过了天道的约束,还嫌他长胖了来着。纯属扯淡,他从成神体重就没变过,也自然知道祁翎是为了逗他开心,勉强扯了扯唇角。祁翎告诫过他入世时可能会出现记忆紊乱,叫他万万不可深陷其中,否则易滋生心魔。要赶紧从这状态走出来才行。凡人身躯太弱了,他有些头疼,还好这身体的原主本就有不低的修为,要不然非得被他的法力撑得爆体而亡。忽听得门外侍女低低唤了声“参见陛下”,精神一振,晓得是那少帝春陵君来了。又听得那春陵君声音温和柔软,亲和无半分威严,心下一动,立即倚着榻半坐起来,低咳两声;果然如他所料,春陵君是遣去了仆役,推门而入的;只是下一步他可就完完全全料错了少帝的动向。春陵君见他抬眸看来,眼底闪过一丝几乎可称之为恨之入骨的意味,手上沸腾滚热的药碗一个不稳打翻在地,漆黑的药汁洒在了脚上。风神,现在应该叫纳兰国师了,看着他与酒寂仙尊九成相似的脸,差点没忍住要跳起来去查看他有没有受伤;可春陵君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步步向他走来,缓缓抬起了手——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用力如此之大,以至于纳兰国师觉得自己都要被掐破皮了。他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得春陵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好像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淬上毒砸到他脸上:“喝了极品鹤顶红居然没死,真不知道该说你这个混账败类、人面畜牲、狼心狗肺、媚上欺下的狗东西什么才好……”

      “……”可怜的纳兰国师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疼了。极品鹤顶红啊,别说头疼了,他要不是保留了五成法力,这一下就凉了,任务没开始就要滚回神界了啊!他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简直是闲的,这个春陵君其实一点也不像他无邪又可爱的羲儿……真不知道真正的国师到底干了什么,也不想知道。纳兰国师果断选择了沉默,只觉得春陵君一个男孩子指甲怎么这么尖,都快戳到他肉里去了:“说话啊?尊敬的国师大人?哦,是朕糊涂了,就算你没死,也该修为尽失成为废人,从此口不能言,肩不能抬,腿不能行了。也好,若是死了,你一条贱命又如何抵得过千万百姓的性命?看来你不死是天意,你说朕应该怎样对待你呢,纳兰清……”春陵君声音尖锐,却又带些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纳兰国师无奈极了,心想我现在能活生生看着你确实是天意,但是后面那句话……他可没法儿回答。他轻轻抬起手来,覆上春陵君手腕;春陵君压根儿没想到他还能动,又惊又怒,像碰了什么脏东西般陡然狠狠把他甩开;纳兰国师慢慢地掀开被子下了榻,见春陵君像只炸了毛的猫儿般瞪视着他,心里暗自好笑,缓缓在对方面前单膝跪下,指尖怜惜又温柔,极轻极轻地碰了碰他潮湿的靴子,“疼么?”

      “别碰朕!”如果说方才春陵君是炸毛猫儿,那么现在这只猫儿大概要像被剁了尾巴一般跳起来了。“纳兰清你混账!别跟朕装傻!你什么毛病?!”纳兰国师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抬起头,一双清透纯粹的褐瞳中温文无害又疑惑,还带一点小小的欣喜,与从前的奸滑狡诈判若两人:“纳兰清……是你给我起的名字么?”“疯子!你是不是有病?别跟朕装疯卖傻!”春陵君觉得匪夷所思又极致恼怒,这奸佞小人是有多轻视他,才能在他面前玩这种温情把戏?欺人太甚!春陵君气到快要爆炸,纳兰国师却很慢地站起身来,柔和地凝视着他,简直带有一丝无法作伪的依慕,整个人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犬,长臂一环将他抱在怀里,把脸藏进了他的颈窝,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喷在他肌肤上,弄得人有些麻痒:“你很好,我很喜欢你。”“……!”春陵君万万没想到大难不死的纳兰国师会来这么一出,整个人愣在当场,只觉得方才凝视他的那双眸给人无比深情的感觉,光华灿烂恍若星辉;又从不曾有人敢这般冒犯他,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便感到一股热流顺着对方热热的吐息游遍了四肢百骸。随后便是软软的触感,让他过了足足一分钟才明白那是对方的唇瓣;这下他可真是恼了,半分不客气地将人一把推开,抬手便是一巴掌甩过去,惊怒交加地跑出了房间。“……”纳兰国师顶着半边脸上掌掴的红痕,张口结舌地在原处站了半天,发觉自己弄巧成拙被当做了登徒子,简直哭笑不得;可他总不能说春陵君感受到的热流是他分出去探魂的一丝神力,用以确认春陵君的身份,而他身为春陵君在神界独守空床千年之久的夫君,吻上去实属情不自禁……他思量了很久很久,最终垂下头,低低笑将起来。真好,哪怕千载流年,哪怕天涯海角,我终于,还是把你找到。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国师寝房。

      春陵君带着十二万分的防备,紧挨着一接到圣上口谕便风尘仆仆赶进宫来的丞相许巍,坐在离纳兰国师足足一丈远的小茶几前。许巍头疼地拍拍他以示安抚,转脸就带着锋利的审视目光紧盯纳兰国师,目光在对方脸上的掌印上停留了片刻,危险地眯起了双眼。“陛下,这个该千刀万剐的乱臣贼子对您做了甚么?”“他轻薄朕!”春陵君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恨得一双柳叶眉倒竖,两只猫儿眼圆睁,简直要把纳兰国师一口吞下去似的;而许巍做足了这奸佞国师挟持少帝威胁君主意图谋反的心理准备,独独没想到这纳兰国师所图竟是主君美色,冷不防听春陵君这么一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难以置信地,“什么?轻薄?”这纳兰狗贼转性了不成?不不不,一定是他理解错了。这狗贼肯定是看极品鹤顶红都毒不死他,开始妄尊自大,觉得篡位之事如瓮中之鳖手到擒来,因而胆大包天,非但不将陛下放在眼里,还如此折辱玩弄陛下,想要击溃陛下的心里防线使之崩溃,失去抵抗的意志,这样陛下便可以沦为他掌中玩物,变作受他所控的操线傀儡……嗯嗯,一定是这样,看这狗贼百无聊赖目空一切的模样,这是何等的城府与恶毒心机啊……他打定了主意,绝不让纳兰狗贼的狠毒奸计得逞;却不防一抬头对上纳兰国师忧郁深邃的眼神,恶心得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却说纳兰国师虽不知许巍在想些甚么,却大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也决计要把失忆演到底,便柔情似水地望向春陵君,含情脉脉又无限哀楚地问:“他是谁?你不要我了么?”“纳兰清你少跟朕来这一套!朕不会相信你的!”“你……你都给我起了名字了……况且我一睁眼就看到你,又不认识别人……你别凶我,别赶我走……我不是故意亲你的,可我好喜欢你……”说着便黏黏糊糊往春陵君边儿上凑,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来真的?!”许巍眼睁睁看着以往以权谋私、草菅人命、是非不分、贪赃枉法、祸国殃民、走到哪儿都自带“天下第一大奸臣”气场的阴毒国师如一只依恋主人的大型犬般向他前一天还恨不得搞死的少帝投向甜蜜又委屈的目光,只觉得全世界都在跟他开玩笑。此时纳兰国师离蹭上春陵君还有一尺距离;春陵君已经处在崩溃骂街的边缘;许巍本人的脑海里正盘算着纳兰国师被夺舍的可能性……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激动地当即拍案而起,脱口而出:

      “陛下,老臣怀疑此人并非纳兰狗贼本尊——这是狸猫换太子,那狗贼怕是想靠这个金蝉脱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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