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来翅膀那几年》琥珀川之夏

10、第 10 章

　　大厅里三三两两聚着聊天、等车、约宵夜的人，孟西歌孑然一人站在玻璃门旁，他的侧脸在霓虹灯下明暗交错，从眉心到鼻尖与耳垂到下巴的线条是一副月下山河的工笔画，明朗又俊逸，鬼斧神工。
　　他不出道真是娱乐圈的损失，洛轶如此想道，他在大厅这头看了孟西歌一会才走过去，地毯很厚，他的步伐又很轻，走到近前孟西歌才如梦初醒地转过身来。洛轶的帽子压得很低，走近了就只能看见孟西歌的鼻子以下，恰好避免了对视。
　　“孟少，走吧。”他轻声说。
　　孟西歌一刻也没停顿转身往外去，外头有个人和一辆车等着，那人见他们下来恭恭敬敬地给开了车门。洛轶见他面生，猜是孟西歌或者江总的秘书。孟西歌上车后淡淡道：“回酒店。”
　　估计就是回他住的香格里拉酒店了……陈洛轶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开车的人，安静闭上了嘴。
　　车停在酒店门口，洛轶一下来，就看见沈沁在侍应生的帮助下正艰难地把两个行李箱从那辆奥迪A6L上运下来。
　　“给我吧。”洛轶过去搭把手。
　　孟西歌从后头过来，沈沁自如地打招呼：“孟少。”孟西歌点点头。
　　沈沁把钥匙给泊车的人，跟着他们一起进了酒店。孟西歌的司机则把车开走了。
　　洛轶对她说：“你的钱我帮你出吧，公司不会报这么贵的。”
　　沈沁闻言一笑：“虽然我可以自己出，但既然你这么说了……嘿嘿。”
　　孟西歌回头看了他俩一眼，沈沁立刻退后三步，还用手在自己和陈洛轶直接划了一道线，态度明确地“划清界限”。
　　没等洛轶开口，孟西歌道：“预定了一个单间，现在再加两个。”
　　前台温柔又抱歉地一笑：“对不起先生，除了已预定的，没有其他单间了。”
　　孟西歌毫不犹豫道：“双床呢？”
　　“有，您稍等，海景双床房可以吗？”
　　“可以。”
　　洛轶和沈沁对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孟西歌把单间的钥匙给了沈沁，沈沁一边接过一边道：“这怎么好意思。”
　　孟西歌：“沈伯伯跟我说了，让我关照你。”
　　噢，原来是家长打过招呼了。
　　洛轶心中微妙了一下，有点空落落的，来自家世和财力的碾压让他此时在两个富家娇子中间十分没有安全。他本以为沈沁在这里陪他会让他没那么紧张，现在看来，沈沁应该会更向着孟西歌才对，他们在同一个平台上，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会相同。
　　而他又不得不向资本低头。
　　沈沁的楼层到，她拉着自己的小箱子出去，洛轶现在看她那个贴满了贴纸价值两万的行李箱也有了怪怪的感觉。沈沁却没发觉他有什么异样，居然还分外大胆地回头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陈洛轶一口气堵在了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加什么油加什么油！！免谈！！今天，绝对，免谈！
　　“你们关系也很好？”孟西歌突然问他。
　　“没有没有，她才来给我们队当助理，跟所有人都玩得来。”
　　孟西歌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眼，说：“你没有固定助理？”
　　“没有。”
　　洛轶看孟西歌刷开了门，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孟少，我明天就回去了。”他本来答应了罗栖音的邀请要在这玩两天再回去的，现在让他和孟西歌住一块他真的不敢。
　　“你明天当然得回去。”孟西歌瞥他一眼，淡淡道：“准备排练了。”
　　他在玄关处放了帽子和外套，犹犹豫豫半天跟个小媳妇似的无所适从。孟西歌这一套操作像狂风暴雨把他淋得东倒西歪，说好的欲拒还迎，说好的向他暴露各种坏毛病，孟西歌通通不给机会。不过是和罗栖音的一点捕风捉影的绯闻，他就从S市奔来了Z市，直接把他从跟罗栖音一个街区的酒店挪到了这个隔了十万八千里的酒店。
　　当然，最大的炮弹还是暗示包养。
　　狗屁！什么暗示，都住一个房间了，还叫什么暗示！
　　“你还不进来？”孟西歌问。
　　洛轶向前跨了一步，小声道：“孟哥，我以后都听你的，但……”
　　“你说什么？”
　　“……你今天说的让我给你答复，嗯……我……我们……”陈洛轶紧张到他那把被誉为老天爷赏饭吃的嗓子都哑了。他深呼吸的间隙孟西歌走来他面前了，孟西歌比他还高一点点，他低头就只能看到对方脖子，看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
　　“所以你得答复是？”
　　“嗯……我听你的。”他低声应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是让你……跟我一起。”
　　陈洛轶点头，像被推了脑袋的招财猫，“我明白，我会听你的话，也会注意分寸，也可以做别的事。就是就是希望你以后，对我不感兴趣了之后能够……呃……不要公开批评我，也……最好不要公开……这样……”
　　陈洛轶微微抬头，然后看见孟西歌像看见脏东西一样狠狠皱了下眉。
　　他急忙解释：“我，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我……现在这样就挺好……”
　　越说越乱。陈洛轶拿手捂了下脸。
　　往事历历在目，孟西歌或许觉得那些都是小事。他把他踹下过悬崖，如今又想拉他一把，人头攒动的娱乐圈，一个年轻偶像的艺路比大海上的浪花还荡漾，比泡沫还易碎。
　　可陈洛轶不想再经历那些。他25岁，对舞台和掌声有憧憬，还想再经历那么几次演戏的滋味，如果可以，他想30岁再离开这个热闹的舞台。早年他无名无分受组合的庇佑，如今小有成就，也想让这个组合在华语男团界留下深刻的一笔。
　　他平稳了下呼吸，重新抬头面对孟西歌。他放出笑颜，再开口时就不再跟被枣核卡了嗓子似的吞吞吐吐了：“刚刚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今天您让我考虑的事情我考虑好了。我抱您大腿，对您言听计从，您说的那些我都不强求，但就是希望您不要公开我们的……包养关系。”
　　孟西歌似乎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深邃晦暗，一瞬间陈洛轶以为自己无意间触了他的逆鳞。
　　半晌，孟西歌问：“包养？”
　　陈洛轶：“……嗯。”
　　“那我包养你时，也能包养别人吧？”
　　“是的。”当然啊，陈洛轶腹诽，包养不就是包养么，只有他一个话，岂不是谈恋爱了……不敢想。
　　“哦？我结婚的话，你介意吗？”
　　陈洛轶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太渣了。”但口头上说：“我不会管您的私事。”当然，他坚信他俩捱不到孟西歌成家。
　　“你能做什么？”
　　陈洛轶紧张地揪了下衣摆，嗫嚅：“只要别太过分……都可以，您又不是不了解我。”
　　好歹他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大半年，他的那点底子孟西歌不会不知道，脾气好、会做饭、能解闷，吹拉弹唱都沾一点皮毛，各种舞也学过，长相在娱乐圈也拿得出手，原则在底线上可以无限容忍，实在是忍不了了就稍微降低一点底线。城府几乎没有，是当初要不是杨愿一而再再而三地坑他，他都要跟着杨愿走的那种白痴。
　　孟西歌问：“什么都可以？”
　　“呃……可以……但是今天能不能给我一个缓冲的时……”
　　“你出去。”
　　陈洛轶的话头猛然刹住。他刚刚说什么？
　　孟西歌一字一句生硬冰冷道：“你给我出去！”一边说着一边抓着陈洛轶的肩膀一鼓作气把他推到了玄关，打开门，把他甩了出去。
　　真的是“甩”，陈洛轶被他抓着手肘抡了半圈才松手，向心力让他又转了半圈才停下。他就跟个傻子一样看着大酒店厚实的红木门在他眼前坚定地合拢，忍不住目瞪口呆了两秒。
　　两秒一过他又很快释然，没错，这种熟悉的感觉，孟西歌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他了就会让他突然发作。发作的方式也还是这么幼稚，突然就赶人走。
　　所以……他又搞砸了？
　　他想敲门，起码得把他的行李箱拿出来，但又怕进一步惹怒那人。他在门外转了两圈，正好口袋里手机响了，是沈沁发消息给他：“明天我就不给你带早餐了吧，早上八点餐厅见？”
　　陈洛轶回她一个哭泣的表情，“我又闯祸了，我下去找你。”
　　他下去沈沁的楼层时，沈沁鞋都没换穿着拖鞋就在走廊上等他，一副要搞到第一手热乎八卦的表情。
　　“我完了。”陈洛轶道：“他把我赶出来了。”
　　“赶出来？”沈沁倒吸一口气，“我的天，你干了什么？”
　　“什么都没干，我没有拒绝，我答应他了！”陈洛轶一焦虑就忍不住来回踱步，走了一个来回突然惊醒。“是不是我会错意了，他不是要我跟他的意思？”
　　“不可能！他就是这个意思。”沈沁果决道：“我又没瞎，你彩排时他跟我问了你的情况，那绝对不是老板对艺人的态度。”
　　两人都沉默了。沈沁心里也没了计较，陈洛轶现在是低谷期，每一步都应该小心谨慎，当下抱太子爷大腿绝对是稳妥的做法，不然孟西歌随便给他使点小绊子都能让他的演艺生涯结束。但现在看似乎抱错了？
　　“不管怎么，都不能耽搁明天的录制，你身份证在吧？”
　　陈洛轶没精打采地摸了摸一直没取的挎包。
　　“你先去开个房好好休息一晚，我明天跟海燕姐商量一下，看她怎么说。”沈沁扶着陈洛轶的胳膊肘转身，拉着他往电梯走，一边走一边安慰他：“没事的，马上就要做新专了，就算小孟总对你有天大的不满，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你，你还有好几个月的缓冲期。”
　　陈洛轶叹息一声：“只能这样了。”
　　他此刻虽然担忧饭碗不保，却又有一丝庆幸。这种事在圈里常见，但他并不喜欢这种进阶方式。这么一想心里松快了一些。做一个不火的艺人虽然难熬，但被人戳脊梁骨也好不到哪里去。
　　快到电梯时沈沁手里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立马撞了下陈洛轶的胳膊，屏幕上写着“小孟总”。陈洛轶紧张地看她接起电话。
　　“喂……是的……”沈沁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就一脸莫名地拿开了话筒。
　　“他说什么？”陈洛轶问。
　　“他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这里，我说是，他就挂了。我猜……他要来找你？”
　　“哈？”
　　两人一起朝电梯的玻璃屏看去，数字显示电梯正从楼下上来。
　　沈沁道：“在这等等吧，你想想他会跟你说什么，你要怎么应对。”
　　他们以为电梯会去楼上，孟西歌的房间在他们上面两层。但是电梯在他们这层停下，门开了，小孟总沉着一张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