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无罪》头顶绿油油的大白菜

13、第 13 章

　　13.
　　“回来了？住觅觅家了？”欧萌头也不抬地说。
　　“嗯。”欧元挠了挠头，没急着进来，坐在鞋柜上沉思。
　　“干嘛？把人肚子搞大了？”
　　“？觅觅是男孩…”
　　欧萌换了一个措辞：“伤害人家了？”
　　“不是。”
　　欧洲正好推门进来。
　　“哟，少爷您回来了，是先吃饭啊先洗澡啊？”
　　欧元无语，看着长兄长姐这一通操作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不了寻常人家的母爱也是有理由的。
　　但是，藤觅从来不会对猪肉过敏，这是肯定的。学校对面小餐馆常常烧红烧肉。他不大爱吃红烧肉，有时还会剩一两块，但藤觅是绝对一口都不会剩的。
　　是…于梅来搞错了吗？但是那么体贴心细的母亲也会搞错这种事吗？
　　藤觅的肠胃功能怎么样他不清楚，但是每次吃烧烤藤觅都是一本满足吃个痛快，从来不会有什么消化不良的问题。
　　他需要做胃镜吗？
　　“姐，你觉得，觅觅胃好吗？”
　　欧萌从设计稿中抬头，一言难尽地看他。
　　欧洲冷笑一声：“鼎盛吧。”
　　“鼎盛？”这也能形容人的肠胃功能吗？
　　“跟个鼎一样能盛。”
　　“……”
　　“怎么？他把自己吃出胃病了？”欧洲先一步进屋。
　　“不清楚，他妈妈好像回来了，要带他去做胃镜。”
　　“胃镜？觅觅平时肠胃看着挺好啊。”欧萌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
　　欧元没多想，只等下周再问藤觅。

　　可下周，欧元却被告知藤觅住院了，可能期末考试都考不了了。
　　“这么严重吗？”欧元有些惊讶。
　　老杨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他妈妈打电话过来说着说着就哭了。我下午去医院看看。”
　　“那我也去。”
　　“你去什么？安心上课，周三开始期末考了啊，收收心，别上流动席了。”
　　欧元想了想也不跟杨深林拗，直接回去跟沈由孟说了一下，两人决定装个病逃课去医院。

　　沈由孟和戚齐是住校生。学校宿舍不供暖，冬天的时候就是开空调也挺冷的，所以人手一个热水袋。戚齐的热水袋过了季也没带回家，正好派上用场了。
　　沈由孟把热水袋在脑门上捂了一会进去给医务室老师摸。
　　“这么烫？你过来，含嘴里，一会我看看。这估计要上医院打退烧针。”
　　两人背着医务室老师把温度计拿出来裹在热水袋里，捂了好一会，确定有39度了才擦擦放回嘴巴里。
　　医务室老师一看温度，连忙给他俩开了转院条，让沈由孟打家里人电话赶紧上医院。
　　沈由孟神情严肃又带着点落寞，说：“我…我爸妈在外地打工…家里没有人…”
　　这时，欧元挺身而出：“老师，我陪他去吧。”
　　“哎行行，你俩赶紧去医院，别把脑子烧坏了。”
　　两人走后，医务室老师还在感慨这可怜见的，生个病家里人都不在身边。

　　“哈哈哈哈，牛不？”
　　“牛，我真诚地建议，北电中戏欢迎你。”
　　两人闹了一会直接打的去了医院。

　　他俩给藤觅发消息对方都没回。
　　“应该是消化科，消化内科之类的，去那边找找。”
　　“消化科？觅哥真把自己吃出毛病了？唉，我就说不能这么吃，一顿抵我两三顿。”
　　“好像不是。你…你见过他吃猪肉吗？”
　　“猪肉？肉肠是猪肉灌的吧，横山烧烤那天你不是烤了一大袋肉肠给他嘛？”
　　“对啊，没道理会对猪肉过敏啊。”
　　“过敏？我表弟就对芒果鸡蛋过敏，吃完满脸通红，嘴边上都是一片一片的，身上还起红疹子，挠破了就留疤。”
　　欧元仔细回想了一下，藤觅吃完饭脸色都是一如既往的白皙。而且他皮肤那么白，照理有红疹应该很明显。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他们两个真的在消化住院那层找到了藤觅。藤觅脸色苍白，靠坐在床上，大眼睛失神地望着窗外，看起来真有些病态。
　　“觅哥！你没事吧？”沈由孟哧溜钻进了病房。
　　欧元四处看了看，顺手把病房门关了起来，上了锁。
　　藤觅转头看他们两个，似乎是不想对上欧元的眼睛，匆匆移开目光，摇了摇头。
　　“你一个人住这吗？我小时候割阑尾跟好几个人住一间呢。”
　　欧元打断他的阑尾回忆，对藤觅说：“真的不舒服？”
　　藤觅低着头，有些鼻酸，摇了摇头。
　　欧元坐到床边，有些无奈地捧起藤觅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他大大的眼睛里已经起了水汽。
　　欧元叹了口气，轻轻地抱了抱他。
　　“没事了，我一会就跟丈母娘申请带你回家。”
　　沈由孟被他逗笑了，但隐隐又觉得他俩真有点像那么回事。但无所谓了，反正只要不是约趴体，其他的他是真不介意。
　　藤觅靠在欧元身上，也没真的掉眼泪，就是感受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温度和气息，有些依赖，情绪总算好转一些。但那双大眼睛里还是有些灰蒙蒙的。
　　欧元和沈由孟陪着他聊了会天，闹了一会，在于梅来出现之前先悄悄离开了。
　　欧元走之前和藤觅说，明天早上我们查个过敏原吧。
　　藤觅抬眼望向欧元，郑重地嗯了一声。

　　欧元直接回了家，跟欧萌说了逃课的事。
　　欧萌也没说什么，就点头说一会帮他和老杨说。
　　欧元犹豫道：“我明天早上…想去医院，带觅觅检查一下过敏原。”
　　欧萌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又埋头开始工作。
　　欧元出去之前，她说：“让欧洲陪你去吧，他可以付钱。”
　　“嗯！谢谢姐！”

　　欧洲大清早提着一大袋早饭和面包零食无奈地跟在欧元身后 。
　　“想我十年寒窗苦读，学富五车，毕业后竟然成了个货车。”
　　“好歹还在职呢，别人毕业就失业了。”
　　欧洲呵呵一笑，把欧萌准备的吃的向上提了提，实在太重了。
　　于梅来好像在和医生说话。
　　护士站的人忍不住说：“这个家属上心是真上心，可也…太能说了。昨天下午拉着科室里的几个医生轮流谈了好久。”
　　另一个护士说：“唉，也是挺可怜的，我看昨儿出来人眼睛都哭红了。”
　　欧元了然一笑，带着欧洲去把藤觅偷了出来。
　　过敏原的检查单开好就能去抽血，检查结果大概在下午就能出来。
　　欧元还记得开单子的医生嘀嘀咕咕说：“还有人猪肉过敏？真是挺少见的。”
　　藤觅抽完血和欧元一起坐着，有些失神。
　　“喏，吃吧，这里面样样都有猪肉，什么猪肉干，猪肉脯，猪肉饼，猪肉包子，你看情况吃吧。”欧洲把欧萌准备的袋子放到藤觅旁边，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
　　藤觅道了谢，拿出了一个包子吃。
　　欧元补充：“也有菜的，零食面包妈妈让你吃吗？”
　　藤觅的眼神黯淡了些，欧元了然。
　　“那我下午放了学再来，多吃点，要撑到我下午来呢。”
　　“嗯！”藤觅大大的眼睛总算笑弯了。
　　欧洲翻白眼：“欧元你以后得学点赚钱的行当，养家糊口真的不容易。”
　　藤觅被逗笑了，吃了不少东西。

　　送欧元去学校的路上，欧洲随口问：“他妈妈是不是一个人带他？”
　　欧元愣了一下，不确定道：“可能是，我没见过他爸爸。”
　　欧洲淡淡地说：“关注这个东西，少了多了都让人烦躁呢。”
　　“什么？”
　　“一个想要得到关注，一个不想被关注。想得到关注的那个借了不想被关注的那人的‘关注’。”
　　欧元有些理不清，但大概觉得欧洲是在说，于梅来借藤觅博取关注。说起来第一次见面，于梅来就和他说了很多关于藤觅的事，比如早产。
　　他想了一会，问欧洲：“哥，早产很不好吗？”
　　“你知道爱因斯坦是早产儿吗？”
　　“真的吗？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
　　“你关注爱因斯坦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去搜索他是不是早产么？”
　　欧元摇摇头，好像明白了点。
　　“从古至今，有多少妃子为了孩子的顺位主动早产，他们孩子的孩子都传了好几代了。还有多少家长为了好时辰主动选择剖腹产，用早产来博眼球未免太低级了。”欧洲冷笑一声。
　　欧元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欧老师就是厉害——欧洲留校了，听闻他是想做完课题去博物馆应聘。

　　沈由孟下午跟着欧元一块去了医院。他晚上回不去学校，打算住欧元家。
　　“齐齐最近状态不太好，可能跟他妈妈有关，这两天都说要回家住，我打算去看看。别真出什么事了。”
　　“行，我一会儿跟你一块去。”
　　“没事没事，你照顾好你家那口子。齐齐那不还有我呢嘛，我早点走，回头你家集合？”
　　“行。”

　　这次于梅来也在。欧元朝沈由孟使了使眼色，沈演员立马就位。他跑上去就脸色沉重地扶了把于梅来，“阿姨！您辛苦了！”
　　“噗——”
　　沈由孟完全不管身后欧元的出戏，继续说：“觅觅平时在班级里就比较虚弱，您照顾他一定相当费神。”
　　于梅来像是找到了知音，眼中的酸涩一泻而下，“不费神不费神，我的孩子…是我没照顾好他…”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来咱们去外边休息休息，也让觅觅休息休息。您瞧您最近辛苦的，脸色可太差了，我带您去喝点热水。”
　　“哎，好，好孩子。觅觅，你先睡会吧，妈妈一会就回来。”
　　欧元等他们走远了立刻锁了门。
　　床上的藤觅笑着看他。
　　“还笑？像不像拍电影，沈演员演技稍显浮夸，但发挥得还不错。”
　　藤觅点了点头，评价道：“浑然天成。”
　　欧元把在门口买的盒饭从书包里拿出来，还给了他一张小卡片菜单：“家里带会凉，我在门口买的。这有菜单，你看看明天想吃什么。”
　　藤觅摇摇头，想了想说：“我快出院了。”
　　“真的吗？你妈妈同意了？”
　　“我联络了我爸。”
　　“啊，好。要我来接你吗？”
　　藤觅摇头。他知道，他爸来的那天场面一定非常热闹。他不愿意让欧元看到，看过一次就算了，他可不舍得再让欧元看一次。

　　欧元走之前去拿了藤觅的过敏原检查单给医生，医生表示藤觅不是过敏体质，没什么过敏的。单子上面那种细小的过敏原，比如酱油，只要不是吃致死量都不会过敏的。
　　欧元放心了许多，转念又担心起来。
　　为什么硬要说健康的藤觅有病呢？

　　“我就说觅觅那孩子看着就是健健康康的，还说有什么猪肉过敏，什么心态啊！”欧萌气到摔眼镜。
　　“还不让吃饭呢。食量大如牛的小孩可真是活活饿瘦了。早上我看他吃得还以为是许久没吃过饭的难民呢。”
　　欧元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欧萌说：“你好好准备期末考，这两天我跟欧洲去送饭。”
　　他嗯了一声，也不打算拒绝。他的时间不方便，藤觅老是饱一顿饿一顿的，别真给弄出胃病来。欧萌比较擅长和家长打交道，时间也比较自由，让她和欧洲送确实比他去送饭方便。再说，藤觅也快出院了，就这两天麻烦一下长兄长姐吧。

　　“叮咚”“叮咚”“叮叮叮咚”
　　“谁啊门铃按这么急？”欧萌放下筷子去开门。
　　“沈由孟吧，他今天住这。”
　　“酒鬼啊。”欧洲显然记得沈由孟。
　　欧萌刚开门，就被靠着门上的戚齐撞了一把。
　　“哎哟，欧洲！救驾！”
　　欧洲撇撇嘴，相当不想搭理欧萌。
　　欧元先冲过去了。
　　“呼哈…哈…总算到了。”
　　“怎么了这是？”欧萌在欧元的帮助下把戚齐扶到沙发上。
　　沈由孟正想开口骂骂咧咧，又觉得这事毕竟是戚齐自己的事，他这么大喇叭说不大合适，就笑了笑，硬生生转移话题：“好香啊！萌萌姐你做的饭？”
　　欧洲拆台：“我们家灶台上都是灰。”
　　欧元和欧萌对视一眼，默契地配合沈由孟。
　　“行了，都赶紧来吃饭，吃完饭再说。”
　　戚齐神色落寞地被欧元拉起来。他一站起来有些没站稳，晃了一下，欧元这才注意到他裤腿里的血迹。
　　他惊了一下，望向沈由孟。沈由孟抿了抿嘴，无奈地摇了摇头。
　　戚齐腿上的伤口都不深，但非常细密，欧洲替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眉头就没松过。

　　“怎么回事？”
　　沈由孟叹了口气：“我去的时候就这样了，他一个人在家。你知道吗，他们家竟然还有专门用来打他的东西，一把细铁丝。”他有些不愿意回忆，“齐齐不想去医院，也不想出来。他怕出来了就回不去了。”
　　明明那个家对他来说是梦魇，他却仍然害怕无家可归。
　　欧元拍了拍沈由孟，“真想赶紧高考。”
　　“嗯，赶紧高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