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之赋》dellas瞬

3、静啸抚清弦

　　白衣少女走在海棠花开的紫石街上，披风散在肩头，露出银色长发---她竟然是一头银白的头发。在 淡淡的银白之中，又透出微微的淡紫色，衬得她雪白的肌肤有种莫名的虚弱 ；对面走来的两个人见到她，脸上都充满了诧异和恐慌，甚至要逃开的意思。街边一个摆卖水果的人惊声道：“那不是上月为李二占卜的魔法师 么？ ”旁边卖烧饼的老头低声应道： “可不是 ；自她 走后三天，李家果然发生了火灾，全家没逃出一个。真是可怜啊......”少女倏地回头看了过来，他们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议论。少女却疾步走到老头的摊前，道：“给我两个烧饼。”说罢从怀中摸出两枚银币，轻轻放在了老头的桌案之上。老头不作声，也不收她的银币，好象她是空气一样。少女有些不耐烦了，一双灿若星光的眼睛愈发显得特别了，老头心里一阵害怕；对于这 个来到虖池已有数月的少女，很多平民百姓都 竞相奔走相告，以至传说的版本也有了好几个。有些人说她来自对岸的星落海，会魔法，可以给人解咒，却也施咒；有人说她只 是会预言凶吉 ，并不会伤害人；还有些人说她不过是一 个骗人的江湖女子，是从北方极寒之地流落至此...... 可很多人心里明白，这样一个女子，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人，只从她那双眼睛就可以看出来。而且在这 几月里， 少女的预言竟然没有不对的；对于喜事的占卜，主家自然高兴 ，可惜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有七八 ，于是，到了后来，少女能给予占卜的人家越来越少，眼看街 上的人 都用憎恨的眼光看着这个不过十 五岁的少女；为什么这样年纪的姑娘 ，会孤身来到这 厎阳城 ？难道她真是身怀 异技，不怀好意？看 到凶兆不断在她眼底发生，只要她小声的预言一出， 没有错过一次，期间的原因连最年老的智者都无法说清，只有一个解释----她会巫术。远古时代的魔法技能如今在云梦大地早已绝迹 ，连它的历史都已尘封多年，以至见到这 个魔法师，大家都心怀顾忌。许多的人就集中起来，要抓住少女施行刑法，避免更大的灾难发生。这 些可怜的人们以为灾难发自少女，而非每个人的内心世界。千年前的暗月便是人的恶念造成 ；如今的虖池帝国无人会魔法，人的内心世界 却依然复杂无比 ，彼此为了权势与金钱，互相争斗，互相陷害。少女脸上显露出失望的神色，还有一些委屈。她慢慢拾起银币，转身而行。7
　　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她腹中空空，步履艰难。只有到星落海边去抓些鱼贝类充当早餐了，心中这样想着，她孤独的朝海岸线上走去。紫石街离海边要走半个时辰的路，少女越走越快。春风徐徐 ，空气中尽是花香 ，她的心却一点儿也不快乐；孩子在临街的长廊上游戏，欢笑声传入她耳中，她的心不由抽紧，无来由地感到难受。年 轻的少女们结 队出游，从她身畔走过，留下银铃般的笑声，还有那比春 花还灿烂的笑容。她感觉几分冷意，顶不住便用手紧了紧衣衫，并重新披上那长长的披风。日光将她瘦长的身影拉得老长，她盯着地上的 影子，捕捉着它的踪迹，感到稍许的快乐。多年来，自己的影子，已经成为她最好的朋友；她们一起度过饥饿，度过流浪，度过各自的孤独。脚下如同踩了风，她长衣飘飘，立在海边。刚俯身拾起一只小虾，身后一人 喝道： “小魔女， 你还敢来这里 拾贝？”少女心中一惊，手上小虾掉入水中。身后站了数十人，个个握有利器，好些还是城内的百姓。她面对众人，没有说话，心里却有几分明白了，眼里也露出悲哀和无奈。人群中有人被她的神情震惊了，因为少女甚至还是一个孩子，有了这样的目光，实在令人感到同样的可悲。为首的人是 紫石街 一个姓尚的大汉，他在家排名老 二，人们 就只叫他尚二爷。这人在紫石街颇有声望，尚家也是紫石街有名的大家族。前几月，少女还给尚家的老夫人占卜过，只是卦象显示是不祥之兆，而前日，老夫人就重病而逝。尚老夫人素来身体康健 ，精神很好，尚家五兄弟又是出了 名的孝子，大家议论之下将 老夫人生病的因由 归结到了这个占卜师的身上，这 才纠集了城中其他的人，向她问罪。少女悲哀地看着众人，仍然不说话。她擅长读心术，已经读懂了每一个人的心。正因如此，她才为这些人的自私，愚蠢，野蛮而难过。眼看灾难来临，他们都还只会内斗。然而她是不屑于与他们理论的；多年的 独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 冷静的说出心中要说的话，连她自己也深深地感到奇怪，当她张口说话时。她的不屑显露在脸上，她也从不想收藏起自己的心情。这是做为魔法师最大的忌讳。可她生性如此，也不想做任何改变。尚二爷被她脸上的不屑激怒了，吩咐身后的随从上前绑她。两个随从手握粗绳，便要缚住少女的双腕。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如珠玉落盘，又似细玉起舞。大家寻声望去，才发现岸边突起的一块巨石上盘膝而坐一人，淡青衣衫，容颜如玉。她膝上古琴年代久远，充满古色古香的气息，一望便知不是凡物。她住手不弹，放下古琴，从巨石上一跃而下。巨石高约五丈 ，她轻身落地，笑了笑道： “各位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 ，不免太过分了。”她腰间系着一把细长的剑，正是与顾兰若比武的云姬。云姬之名大家早已听闻 ，上次在广场上她被延年侯带回府 中养病，痊愈之后还是第一次出来。尚二爷脸上有些红了，道：“原来是云姑娘，尚二有理了。”言语之间竟甚是客气，云姬回了一 礼，望着白衣少女，道： “这位便是市井之中颇为有名的魔法师么？前日在侯府也听人提过，却没想到是这样瘦弱的姑娘。”也不等少女回答，转向尚二爷，道： “虽说占卜之事我不相信，但就一个人的言语而断人罪名，这 岂不太可笑了么？ ”若换了其他人在 尚二面前说出这 样的话，尚二早8
　　已拔剑相向。可她是云姬，连延年侯对她也要礼遇三分，旁人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众人朝少女看了几眼，很不情愿地退后几步；低声议论了片刻，听得尚二一声招呼，便一齐离去了。少女却一点儿感激的意思都没有；她顾自低头捉着鱼虾，用一幅丝帕包住。云姬倒对她感到好奇，问道： “他们说你来自遥远的青 川，真是如此么？ ”少女没有回答，就当她不存在一般。云姬看着她背上包袱，道：“你身上带的真是失传已久的古剑么？ ”少女这 才抬头看 她，眼中现出一 丝怜惜 ，道： “你的剑，不能再用了。”云姬不觉笑道：“你知道我的剑？”少女点头，道：“你与顾兰若一战，我看到了。”云姬一惊，仍笑道：“为什么要我解剑？”少女道：“只因日后你必会死在此剑之下！”这话一出，云姬的右手 不禁用力一 握腰间长剑；她和顾兰若 都是以剑为侣的人，对于她，剑的意义也许更甚顾。没有剑，她的人生将毫无意义。剑法，剑名，都是她此生拼命去争取的。如 果哪一天她真的弃剑了，那必然真如这少女所言，她死在剑下，不管那剑是自己的还是敌手的。从 她握剑的第一天，她就知道自己与剑的渊源了。所以，即使她知道了那可怕的一天必然来临，她还是不会放弃剑技。少女明白她的心意，点头道：“真是很好的一对。”云姬愕然，少女向海边奔去，大声道：“要记住呀，千万不要再使剑啊。”云姬又惊又笑，却没有勇气 追上去问个究竟；她掠上巨石，揽住古琴，抬头远望，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只剩下一个黑点。原来她也有这样好的身法，并不需要云姬的相助，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云姬还需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