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也装B吗》井东

5、第 5 章

　　图书馆的灯刚熄灭的时候，季应的笔尖还在不停地动。

　　季应视力很好，就算是这一点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他也能清楚地看清纸上的数字，所以也就没有停笔，三两下收了个尾，笔尖在白纸上拖出墨水的痕迹。

　　他顺手收拾一下桌面的东西，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裴与觉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走神似的。

　　季应问：“怎么了，不走吗？”

　　裴与觉早就忘了自己还在生气这回事，此时图书馆里的许多人已经离开了，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安静。只有楼道里和楼下传来的人群躁动，因为楼层也显得小声且不真切。

　　此时季应的声音却在这接近寂静无声的黑暗中猝然响起，让裴与觉有些慌乱的心没由来地感到片刻放松。

　　至少没有只剩他一个人。

　　但是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些夜盲这件事，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算得上是弱点。

　　裴与觉轻轻抿了抿唇，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等等走。”

　　季应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把桌上东西收好，朝裴与觉投去疑惑的眼神。

　　他发现裴与觉像是没有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应该啊。

　　裴与觉刚才已经和他讲话了，那就应该没生气了，没生气了怎么还不理人呢？

　　他认真地朝裴与觉看去，发现裴与觉眉头蹙着，脸上有着并不明显的紧张和不安。

　　季应心下有了个猜测，轻轻隔空朝裴与觉伸出了手，试探着在他面前缓慢地晃了晃。意料之中，裴与觉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那……”季应本来想说那你跟着我走吧，但话还没说出口，他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那我先走了。”

　　季应要先走啊，但其实季应也没有不先走的理由。裴与觉听见对面椅子拉开和地面摩擦的声响，意识到季应马上就要离开了。

　　要不和季应一起走？但是怎么一起走，他什么也看不见。裴与觉纠结地想。

　　对了，可以找季应借手机，手机可以开手电筒模式，而因为停电而开手电筒一点也不奇怪。

　　于是裴与觉说：“学长，可以借你的手机开一下手电筒模式吗？”

　　季应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手机，半秒后毫不犹豫地揣进了口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了。”

　　既然裴与觉这样问了，那肯定是他的手机没办法开，季应想到这里，继续明知故问道：“你手机呢？”

　　“我手机也没电了。”声音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听起来有些可怜。

　　“那，我走了？”

　　“哦，好，学长再见。”

　　“再见。”

　　脚步声逐渐远去，对面果然没有了声音，走了啊。裴与觉趴在桌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一会图书管理员来清空图书室的时候借手电筒了，烦死了。裴与觉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但是奇怪的是，季应已经走了，为什么空气里还是有他的信息素，甚至更浓烈些了。

　　裴与觉现在闻到季应的信息素，已经不会产生像第一次闻到的时候那种醺醉感了，他甚至觉得这味道让他有种着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要是我是个Alpha，我没准会喜欢他，毕竟这味道太让人无法自拔了。裴与觉趴在桌上漫无边际地出神。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手腕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心下一惊，条件反射地一挣，那人只是虚虚地握住，马上就被挣开了。

　　“是我。”

　　是季应的声音。

　　听见声音后，裴与觉放松般地松了口气，松开握成拳头的手：“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在这？”

　　“你不是走了吗？”

　　“那你怎么还没走？”季应的嗓音里有明显的笑意，压低声音讲话的时候，像是羽毛轻轻挠过耳朵，泛起一阵酥麻。

　　“……哦。”所以季应可能知道自己有夜盲症这件事了，但他并不是很想承认，象征性挣扎了下，“我晚点走。”

　　“真的？那我真的走了？”季应失笑。

　　“……”裴与觉认真思考了下，觉得再待下去的确不太好，一会图书馆来清人了也得找人借手电筒，还不如和季应一起走。反正季应也看出来他看不见这件事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和你一起走吧。”

　　季应早有预料，笑道：“手伸过来，我带你走。”

　　裴与觉摸索着伸出了手，本来想抓住季应的手腕或者衣服，却没想到一搭就搭到了宽大温热的手里。他正想挪挪位置，结果还没开始动作，手就被握住了。

　　季应牵住了他。

　　季应牵着裴与觉往楼梯那头走，还没走多远，就觉得自己的袖口被扯了扯。

　　“怎么了？”季应问道。

　　“我的书和手机还在桌上，忘记拿了。”裴与觉刚才一时被季应牵走神了，现在才想起来。

　　“我去拿，你在这等我。”季应放开了裴与觉的手，往回走去。

　　手被放开的那一瞬间，裴与觉有些僵住，像是和世界失去了唯一的联系一样，周围只有黯淡无光的一片漆黑，刚才只顾着跟着季应的脚步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周围有什么东西。

　　他有些不安，试探着地往前走了两步，膝盖磕到了一个硬物，顺着向下摸去，他感受到那是一个边角，应该是椅子？那就是还在阅览区。

　　知道自己具体位置的裴与觉微微心安了些，这才察觉到自己膝盖传来的微微刺痛，磕碰的力道被裴与觉控制着，并不会造成多大影响，裴与觉在无法视物的黑暗里常用这个方法判断环境。

　　“怎么了？”季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不是让你待着别动吗，磕到了吗？”

　　“没事。”

　　“你坐下，我看看。”

　　“真的没事。“

　　裴与觉没想到季应这么快就折返了，甚至还看到了他磕椅子。他更没想到的是季应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坐在椅子上，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裤腿卷起来。

　　皎洁的月光静静流淌着，裴与觉小腿的皮肤白得惊心动魄，触感细腻，膝盖上一抹淡淡的红。

　　季应突然有些口干舌燥，他尽量镇定地放下裴与觉的裤腿，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裴与觉没有察觉到季应的情绪波动：“是吧，真的没事。”

　　季应轻轻“嗯”了声，一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书，一手准备牵起裴与觉。他手伸到半空，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往上微微抬了抬，拉过了裴与觉的手腕，带着他往下走去。

　　裴与觉的手腕纤瘦，腕关节处凸出的骨头精致小巧，不轻不重地硌在季应手心。

　　出了图书馆，淡薄的月光在夜色中静静流淌，或许是因为前几天刚下过雨，最近的晚间风都很清凉。

　　裴与觉已经能借助月光视物了，虽然仍有些模糊，但并没有到影响行动的程度。他轻轻动了动被季应握住的手腕：“我看得清了。”

　　“真的？”

　　“真的。”看着季应明显不信的样子，裴与觉补充道：“我的夜盲症不严重。”

　　季应想了想，轻轻放开了裴与觉的手腕，用手比了个数字，问道：“这是几。”

　　“……”裴与觉看着几乎怼到面门上的手，嘴角抽了抽，说出了那个数字，然后说，“我是夜盲，不是失明。”

　　季应笑了两声：“你宿舍在哪？我送你回去。”

　　裴与觉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季应说：“没事，我送你吧，没准顺路。”

　　“可是，”裴与觉停顿了一下说，“我不住宿舍。”

　　“那正好，”季应挑了挑眉，“我也不住学校，我送你。”

　　“不用了，谢谢学长，我打车就行。”

　　“你拿什么打车，关机的手机？”

　　看着裴与觉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季应嘴角弯了弯，晃了晃手上帮裴与觉拿着的专业书和手机道：“走吧，你东西还在我这。”

　　从图书馆到停车场的路程不远，但季应担心裴与觉看不清，特意放慢了脚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忘记把衣服和身份卡带出来了。”因为真没想到会遇见你，裴与觉心说。

　　“嗯？”

　　“如果你急用的话，你一会跟我上楼吧，我拿给你。不急的话，我下次带来给你。”

　　“去你家么？”看见裴与觉点了点头，季应道，“好啊。”

　　话音落下后，两个人无言走了会。

　　“你有没有闻到薄荷味。”季应突然道。

　　裴与觉听见后一惊：“什么味？”

　　“像是薄荷味，很清冽的甜味。”

　　裴与觉猜出季应可能在说他的信息素，但是季应怎么可能会闻到他的信息素味？

　　“你闻得到？”

　　“闻得到。”季应理所当然。

　　裴与觉现下又有些怀疑，怎么会闻得到呢？两个人都是Omega，基因契合度根本无从算起，而且，和别的Omega不同，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信息素是甜的。

　　“是你的信息素么？”季应明知故问。

　　“应该，不是？”

　　“可是我只有靠近你的时候才闻得到。”

　　“……哦。”

　　季应逗他：“你说你一个Alpha，信息素怎么这么甜啊。”

　　我信息素哪里甜了，裴与觉心里反驳道。

　　他也能感受到总是包裹着他的那股肆意又温柔的酒气，回击道：“那你一个Omega，信息素怎么是这种味道？”

　　“嗯？”这回换季应有些错愕了，裴与觉能闻到他的信息素？

　　“像是白兰地，对吧？”

　　还能准确地说出来？季应更惊讶了，按理说他的伪装剂和阻隔剂都还没过效，这么久以来也没人闻到过他的信息素。

　　裴与觉没有听见季应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他疑惑地看向季应，季应看见他转头，这才轻笑道：“那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裴与觉想到第一次闻到的时候的醺醉感，他斟酌道：“挺好闻的。”

　　“你知不知道，一般来说，Alpha夸Omega信息素，是一种求爱的表现。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啊。”季应揶揄他。

　　“嗯？”裴与觉在听清他在说什么后，吓了一跳，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的信息素真的很好闻。”

　　“对啊，你都说我的信息素好闻了，还不叫喜欢我？”

　　裴与觉被绕得有些晕头转向，季应笑得不行，伸手替裴与觉拉开了副驾驶座那侧的车门：“走吧。”

　　裴与觉这才发现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