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五千令》三秋汉寂

5、李唐 崔昭 谢长明 崔朔

　　熙熙攘攘街市尽头的拐角处，有着一座茶楼。这座茶楼的位置很巧妙，与大唐主干道朱雀大街蹭了个隔壁，所以往来的茶客也多。再加上茶浓郁香醇，便在长安里立了个不错的名声。此刻，身着淡蓝色圆领袍的女孩频频看向茶楼，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人。靠窗的茶客偶尔被少女的不寻常所吸引视线，有几位直接和女孩对视的，直接是红了脸转移视线。干干净净的面相，以及流盼生光的杏核眼，令人怦然心动。少女本就生的白皙，再配上有些立体的五官，在大唐少女里，简直是数一数二的了。
　　也有些观察细致的茶客发现，少女似乎很抗拒进入茶楼，但日头渐上，阳光照耀在大街的每个角落，少女额头时不时沁出汗滴，少女思来想去一番，还是进入了茶楼。
　　茶楼的老板娘已经四十有余，但因为保养得体，风韵犹存。她见少女进茶楼，两人只是相视一笑，少女便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而老板娘则动作娴熟的转身泡茶。
　　“哟，老板娘，您认识她？”有好奇的茶客直接问道。
　　“不认识，不过是近来来过几次。”老板娘扬声回复。她转身吩咐小二端起茶壶，在递接的刹那，老板娘低声说了句：“修竹。”
　　茶小二不动声色的点头，动作利落迅速的上了二楼，推开“修竹”室的门。绕过翠竹屏风，只见若大圆桌边只有少女一人，茶小二识趣地低下头上茶，在放茶杯时，“嗒”的一声，圆桌上出现了一滴水，或者说，一滴清泪。小二无声的叹了口气，迅速退出茶室。
　　待小二走后，少女才摸了摸自己的脸，望着桌上氤氲热气的茶，眼神变得怅然若失起来。
　　“崔大小姐？今日怎得空来‘修竹’了？”脸上的泪痕被手帕轻轻擦去，少女抬头，男子却已经转过身去，飘飘然入座。
　　“今日有要事告知。”少女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前日抓的那人供出来了一个长安势力不小的门户，可以寻个机会去试探一下。”男子展开扇子，继续听女孩说下去：“乾清那边归顺大唐了，所以......阿远要回来了。”
　　男子还在想着女孩刚刚哭的原因，皱着眉，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道：“你那个木头妹妹？”话音刚落，男子才反应过来，他迅速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女，见她面色不改，才道：“你妹妹现在除了你，应该是谁都不信了吧。那我是不是该，撤退一下？”
　　“暂时不用。”女孩又抿了一口茶，问道：“对了，你今日不说要给旧友接洗风尘吗？”
　　“他还没到。所以我处理完琐事，听闻你来了，便来看看你。”女孩听了这话，侧头去看男子，恰好对上男子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男子眼中璨璨生光，似乎还带着一点期待。女孩心里顿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的转回目光：“麻烦你了，朔明。”
　　朔明眸中有些失落，他想了想，起身道：“今晚我宴请我那旧友，你和崔昭也来吧。”
　　女孩点点头。男子起身，脚步似乎有些迟疑。女孩深深闭上眼。再度睁眼时，茶室内已然再无男子的身影。
　　过了半刻，房间内传来脚步声，少女有些惊喜的起身，只见屏风后走来一位少女，少女已经换下在沙漠中的襦裙，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圆领袍，一头青丝用淡色发冠束起，比起屋内少女肤色的白皙，这位少女显然因在西域多年略输一筹，但被白色一衬，却也比普通的中原女子看上去白些。
　　“阿姐。”圆领袍少女先是低下头，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中原礼，少女轻笑一声，扶圆领袍少女起身，道：“阿远，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倒真认真起来了。”几年前两人分别时，少女的确打趣过一句：“下次再见，可不能这么胡闹了。”
　　“阿姐说过的话，我自然是要记得的。”少女一掀圆领袍，略带飒爽的坐下，问道：“对了，那个名字里也带个朔的呢？刚还听见他说话的。”
　　崔朔道：“刚走。”
　　“可惜了。”崔昭道，“刚刚听见他说我什么？木头？走得倒是快，否则必须揍一顿。”
　　崔朔失笑，道：“路上可还顺利？乾清那边有没有刁难你？”
　　崔昭摇头：“没有。我功夫比他们大多数人要好。路上也还好，倒是有人在玉门关堵我，不知道是谁。”
　　崔朔皱眉，道：“玉门关么......我派人去查查。”
　　两人又拉了些家常，天色渐渐转暗，崔昭喝完最后一杯茶后，道：“接下来去哪？”
　　崔朔道：“朔明宴请，我已备好马车。”
　　崔昭皱皱眉头。拉着崔昭，跳出窗外，几下就跳到酒楼对面的房屋，随后跳了下来，道：“这不比马快多了？”
　　崔朔：“......”
　　酒楼内，一位少年正望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朔明道：“说吧，黄鼠狼请我喝酒，必然干什么错事了吧？”
　　“确有一事。”朔明用手撑着自己的脸，认真的看向对面的男子，道：“我有一心悦之人，但不知如何说出口。”
　　“那你问我干嘛？我又不懂这些。”少年一口喝尽杯中的酒，朔明摊手道：“长明，平心而论，光你年少得圣人赏识就不愁桃花了。肯定有人跟你……表明心意吧？我就参考一下——我靠！”
　　长明抬起头，恰好见到一位白衣女孩，此刻正蹲在窗框上，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刀，道：“你说的心悦之人，就是我阿姐？”
　　崔昭笑起来很好看，没有西域人的万种风情，也没有中原女子的羞涩温和，但是笑的很干净，恰到好处的露出一颗小虎牙，显得有些俏皮，尤其是那双棕色杏核眼也微眯了起来，显得睫毛格外的长。
　　朔明刚要说些什么，背后传来一声嗔怪：“阿远。”
　　崔昭翻了个身，从窗户上下来，道：“阿姐你不知道，刚刚——”
　　“咳咳咳咳咳！那个，欢迎崔家二小姐回京！”朔明大声道，崔昭翻了个白眼，走到靠门的位置坐下。
　　崔朔自然是挨着她，所以四个人相对坐着，而崔朔和朔明都坐在里面，落座的时候，崔昭看了一眼朔明，朔明感激的看了看她。长明将这一切收在眼底，不动声色的喝了口闷酒。崔昭注意到，饮酒用的小杯子都是玉杯，不知董朔明是从哪里淘来的，不过看起来价值不菲，相必这场宴请好友，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崔昭落座片刻，这才注意到对面的人。此刻长明卸下一身盔甲，头发用银色发冠一丝不苟的束起来，身着黑色圆领袍。因为在西北多年，肤色有些微暗，但因为本身五官端正，看上去也不像白脸书生，反而真正像一个初出茅庐，略带杀气的小将军。
　　朔明一番引荐后，打开一坛酒，道：“昆仑觞，特意等人齐了才开坛，今夜不醉不归！”
　　崔昭小酌一口后，不经意间抬眸，却见朔明和长明背对的窗子外有一处房檐动了动。崔昭眯眼看去，饮尽玉杯杯底余下的醇香：“离开一下。”
　　几人目送她离开后，朔明道：“也没前几年那么木头了嘛。”
　　“崔二小姐之前怎么了？”长明奇怪道。
　　“之前崔家动荡，我们将她送到西域，后来又目睹了家族变故，就对别人有些防备。”崔朔道。朔明说：“第一次见她，她就浑身是血的拿着那把短刀，红着眼睛横在她姐前面，不让我过去。当时的样子，才是真恐怖。”
　　“说那些干什么，一切都过去了。”崔朔举起酒杯，和朔明隔空碰了碰。长明沉默了一会儿，也寻了个理由暂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