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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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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扫视着周围,大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一脸漠然的忙着自己的事。
偶尔有人不耐烦的瞅她一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林静凇站起身来,努力把眼泪收回去,她昂首挺胸,故作骄傲的向外面走去。
这节课是自习课,管纪律的班长正拖着脑袋,打哈欠的频率比呼吸还要高,他强撑着睁开眼皮,正好看见林静凇大摇大摆的步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朝外面走去,仿佛在嘲讽他一般。
“你干什么去?站住!”林静凇毫不理会,继续向前走,班长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我说,我让你站住。”
林静凇冷笑着回过头来,突然之间,整个人都开始剧烈的抽搐,她的手臂像拉面一样变得柔嫩而有弹性,而后又变得细长无比,足有十几米,紧紧缠住班长的脖子,班长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起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呼救声。
林静凇的身体开始剧烈肿胀起来,活像一只快要炸裂的气球,恍惚间林静凇真的变成了一只怪物
众人看着这幅怪诞的画面,纷纷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只听“咔嚓”一声,巨大的骨头断裂声传来
班长无力的垂下了头,一丝气息也没有了。
就在他们集体发出尖叫声的前一刻,所有人的大脑突然眩晕起来,霎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众人揉揉眼睛,看着呆若木鸡却安然无恙的班长,如同一场噩梦初醒,刚才的一切都成了幻觉。
林静凇大摇大摆的走在校园里,不时能用余光瞥到对她指指点点的八卦群众,有时候他猛的转头,常常会和那些飘忽不定的眼神撞个满怀。
这些目光将她千刀万剐,从内到外,一点点切割着她的身体。
他们站在道德高地,将林静凇批判的一文不值,仿佛她的名字已经成了骚浪贱的代表。
把苏阳勾引的魂不守舍,连同他的大好前途一同坠入无底深渊。
她的那些狐朋狗友们打心底根本没觉得这是个事,可是在嘴上还是得装模作样,用充满愧疚感的语气和她道起歉来。
背地里却一脸鄙夷的吐出两个字“婊子”
因为在他们看来,林静凇根本就是个随便的女人,是她先无所不用其极,撩拨自己的兄弟,那位充满雄性荷尔蒙的体育男,她就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轻而易举的给猎物布下了陷阱。
总而言之,林静凇走到今天这步,完全是她自作自受。
没人知道,此刻林静凇心里,正笼罩着一个更大的阴霾。
她常常恶心呕吐,头痛的快要炸裂,就连生理期也变得紊乱起来,每到这时候,她就颤颤巍巍的拿出那盒毓婷,然后艰难的服用下去。
理智告诉她,应该去医院做个仔细的检查,可是还有一种情绪在左右着她的行为。
“一定不会发生那种事的,一定不会”她徒劳着安慰着自己。
毕竟,结束掉肚子里的一个小生命,需要莫大的勇气,而做这件事的过程,更是一场巨大的噩梦。
林静凇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神志逐渐清晰起来。
她那可怕的预感没错,自己着实是怀孕了。
只不过,她拖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以至于药物已经失去了效果,必须要进行人流手术。
接下来。便是梦魇一般的经历,林静凇怀着忐忑的心一个人挪到了医院,她给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男朋友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体育男的声音开始发颤,尽管他常常标榜自己是混在道上的社会人,可面对这种情况,一下子也显得手足无措起来,这似乎已经超出了这个年龄谈恋爱能干的事。
他不断搪塞着,只是一个劲的说对不起,然后告诉林静凇,自己这里攒了一大笔零花钱,可以作为解决麻烦的资金。
然后嘱咐林静凇好好休息,自己以后不会再纠缠着她了,就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林静凇的手无力的耷拉下来,手机砸在坚硬的地板上,屏幕露出了一条疤痕,狠狠的划过她的心。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蝼蚁,被胡乱的踩踏几下,再也无人问津,最后被扫进垃圾箱的最深处。
她也不敢告诉其他任何人自己怀孕的事,父母那边若是知道了,必然会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说不定还会被活生生打死。
朋友和闺蜜也没有一个是掏心窝的人。
至于苏阳,林静凇实在是没有脸面再麻烦他一次了。
她觉得自己,可悲到了极点。
她浑浑噩噩的在医院接受着一项又一项检查,白带,B超,心电图....
然后被注射麻醉药,开始手术,令她意外的是,手术的时间倒很短,只有5分钟左右。
医生告诉她,一定要注意休息,千万不要剧烈运动,两周之内不要洗澡....
林静凇无力的点点头,这些嘱咐在她听来格外诱耳,大概是好久都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了吧。
别人巴不得离开的医院在她眼里,却是温暖的避风港。
她一直住到第三天,才恋恋不舍的出了院。
走进那个阴暗潮湿的楼道,她蹑手蹑脚的开了房门,像个小偷一样侦查着家里的环境,家里落针可闻,静的让人心慌。
她已经准备迎接醉酒父亲的殴打,或者驴脸母亲的咒骂,她又试探的向前几步,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直等到日薄西山,夜幕降临,隔壁父母那屋都没再发出什么动静,林静凇实在有些按耐不住了,难道家里没人吗,那房门应该是上着锁的。
她鼓起勇气,将父母那屋拉开了一条缝,朝里面张望着,不料目光落进屋里的第一眼,她就呆住了。
父亲正坐在满是玻璃碎屑的地砖上,手臂上好似已经被划出了几道伤口,正在汨汨的留着鲜血,头发杂乱的如同一个破败的鸟窝,油光满面,眼睛迷离的盯着手上的东西。
那是父母的结婚照,整整一厚摞,充满着温馨和甜蜜。
父亲看见林静凇,突然朝她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林静凇被吓得猛一哆嗦,步伐有些迟疑
她以为,父亲是要追究她这么多天没回家的事,便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准备迎接狂风骤雨。
“菁菁,你过来。”
林静凇瞪大了眼睛,菁菁是父亲给她取的小名,那时她才刚出生,整个家似乎还其乐融融,一片和谐。
而因为这两个字复杂,后来家里人就叫自己静静了。
父亲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叫过自己了,她不禁有些恍惚,只见父亲用那双毛糙的大手不停抚摸着她的额头,眼神里满是怜爱,最后将她搂入自己怀中。
一阵啜泣。
许久,父亲才喃喃自语道:“你妈妈,她不要我们了。”
林静凇这才知道,就在她住院的这几天,父亲和母亲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争吵,那天母亲睡着后,父亲无意间看见了她手机里的消息,全是些甜的发腻的情话。
发送者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父亲没有叫醒母亲,只是自己一个人到客厅里,抽着闷烟,一夜都没有合眼。
原来母亲傍上了一个大款,这个大款是她的客户,也是奢侈品店的VIP,他们很快认识,母亲在他面前,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变得温柔而具有女人味。
母亲坐在大款600多万的奔驰上,参加各种流光溢彩的宴会。
在母亲眼里,这就是她梦想中的上流社会。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个家,似乎没留下一点留恋。
林静凇看着蜷缩在地上,嘴里不停呼唤着母亲名字的父亲,心里突然掠过一丝同情,她第一次觉得,父亲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也有一颗脆弱的心。
“这世间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痛苦与伪装。”
林静凇忘了这句话是她从哪里看到的,她游离在这座缓慢的小城里,生涩的迎接着每一天的日出日落,却愈发感觉到无所适从。
飞鸟越过枯枝败叶,成群结队的去送葬。
深秋过后,便是隆冬。
飒飒寒风从天而降,幻化成数万只箭矢,将整所学校都射成了刺猬,这只刺猬疼的上蹿下跳,翻来覆去的打滚,抖落出无数个小刺猬,它们从衣领钻进每个人厚重的羽绒服内,扎的大家倍感煎熬。
再过几天,就是跨年夜了。
到那时,林静凇就要实施自己蓄谋已久的计划。
她要向苏阳摊牌自己对他的感情。
林静凇自认为自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如果她喜欢一个人,那她一定要说出来,藏在心底的感觉是很难受的。
那她喜欢苏阳吗?
大概是有一点的吧。
只不过这种喜欢,不同于她以往那些男朋友,个个都是情场老手,过起招来,便是套路迭生,彼此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她那几个前任性格各异,渣的也各有特色,每个人都是林静凇情感路上的“精神导师”。
但她对苏阳的喜欢,最初是源于对方的才华横溢,除了才华,苏阳还让林静凇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产物。
那就是尊重。
或许这就是怪物与怪物之间达成的天然契约吧,苏阳的怪,来自于他心比天高的傲气,林静凇的怪,则来自于她孤僻残缺的性格。
两个人的相遇,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天注定。
12月31日终于在林静凇翘首以盼中来临了,她早在半个月前,就和苏阳约定,要一起过跨年夜,她思忖了好久,才把这条消息发了出去,然后满怀期待的等着回复。
苏阳那边,一直持续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直到半个小时过后,才等来一个字的回复。
“好。”
敢情打了一大堆字又全删光了,林静凇正在猜测的时候,苏阳又发过来一条消息“为什么要过跨年夜呀?”
“.......”
“跨年要干什么呀?”
“不干什么,你不觉得跨年是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吗?”
林静凇不等苏阳回复,又补充道:“还有,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林静凇说完这句话,做贼心虚一般的把手机锁屏,扔在床上不再打开,仿佛苏阳已经知道她的企图了。
她摸着自己红扑扑的脸,暗自嘲笑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
像个没见过男人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