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夫君差点变成反派》林若潇

71、手作傀儡

　　清辉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在那个梦中他被夜画关在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里。

　　他眼睁睁看着夜画一掌击在蓝棠的胸口，蓝棠在那一掌之下重伤呕血，可他却只能在牢笼里看着，保护不了蓝棠，什么也做不到。

　　清辉被这个梦给吓醒了，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做如此身临其境的逼真噩梦。

　　清辉满脸冷汗，大口喘息，并在自己的喘息声中发现了趴在床沿上睡着了的蓝棠。

　　“阿棠？”

　　清辉极轻地唤了一声蓝棠的名字，可房中蓝色的烛火提醒着他现在正是夜晚。

　　清辉立刻不再呼唤，而是凑过头去轻手轻脚地打量蓝棠的脸庞。

　　蓝棠的脸色很差，细腻的皮肤之下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苍白。

　　两片嘴唇也欠缺血色，带着一种重伤之下的病态感，令清辉瞧了一眼便大感心疼。

　　清辉先点了蓝棠的睡穴以免将她惊醒，然后才下床将蓝棠抱到了床上。

　　他喂她又吃了一粒灵丹，这才握住她的手想度些真气给她。

　　可不度还好，才刚一度气清辉便感到一阵力不从心的虚弱感席卷全身。

　　清辉不得不放开了蓝棠的手，姑且让她先这样睡着，并寄希望于那粒灵丹快些起效，可以让蓝棠恢复过来。

　　清辉默默离开了床边走到房中的铜镜旁，铜镜映出了他同样苍白而无血色的脸。

　　清辉麻木地对着镜中的自己看了片刻，一言不发地往房门处走去。

　　拉开房门，清辉抬眼便看见了门外坐着的那个白衣身影。

　　这个身影在无识城清冷的月光下显得那样的孤单和落寞，还带着些许伤感。

　　可听见了开门声，那个身影似乎在一瞬间便拾回了些生机，他兴奋地转过头来，但在看见清辉的刹那，他目光中那份激动的热情又灭了下去，只是冷淡地开口道：

　　“是你？”

　　清辉朝他点头示意：

　　“朝歌兄。”

　　在看见他冷漠地转过脸去后，清辉又对着他的背影道：

　　“能否借一步说话？”

　　朝歌没有回答清辉，但他却起身向北走去。

　　清辉明白他这是默认了的意思，便跟在后面与他同行。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步行到了无识城内的中心地带。

　　值此深夜，正是无识城中最热闹的时刻。

　　居住城中的大小鬼族都趁着这个时候出来游逛，或采买生活物资，或上学堂读书，或者三两好友相约结伴出游，与人类的活动没什么两样。

　　两人逆着人流又行走了一段路程，最终停在了幻液池边。

　　这幻液池位于无识城中闹中取静的一块去处，此处位于城中闹市区的边缘，地势又高于别处，因而可以轻松俯瞰闹市中的人来人往（鬼来鬼往）而不受打扰。

　　再加上此处风景宜人——乳白色的幻液池水静静流淌在银白色的白桦树林环绕之下，再映衬上夜空中皎洁的白色月光，使得这里每到晴朗的夜晚便风景如画——因此这里常会有些鬼族情侣过来约会，在月光下互诉衷肠。

　　可朝歌和清辉显然不懂这无识城中的规矩，也没看出来这里是鬼族们的约会圣地，他们只是看中此处相对僻静便于谈话，便双双驻足在此。

　　他们两这么一站，很快便在鬼族中形成了不小的轰动。

　　平时那些来此约会的情侣固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个懵懂无知的鬼族少女。

　　她们或单独前来，或三两结伴藏匿于白桦树后面，无不向树林中心处的幻液池方向探出脑袋，只是为了领略一眼池边站着的这两个风华绝代的异族男子身影。

　　清辉刚想对朝歌说他们好像被围观了，要不还是再换个地方？

　　可朝歌却已生硬地开口问他道：

　　“你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清辉轻吁了一口气，打消了再换地方的念头：

　　“首先我想感谢朝歌兄昨日及时制止了我。”

　　“你还记得你做了些什么吗？”朝歌皱眉问。

　　“嗯……就算不记得，我看到阿棠的伤势时也能了解个大概。”

　　“你这个混、账！”

　　朝歌一把抓住清辉的衣襟，几乎将他提了起来：

　　“亏你还有脸说！亏你还有脸说！”

　　你都这样了蓝棠竟然还袒护你，苍天啊！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请朝歌兄至此也是为了这件事。”

　　在盛怒之下的朝歌面前，清辉要显得镇定自若的多。

　　一如他在蓝棠的感情争夺战中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我想请教朝歌兄，我与夜画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

　　“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

　　朝歌仍旧提着清辉，将脸贴着他的脸，怒视着他的眼睛道：

　　“从一开始你就在说谎，你说你不认识夜画，哈哈，这全是骗人的鬼话对不对？！”

　　“不，那时我没有骗你。”

　　清辉平静地道：

　　“那日在南峰岭内你以法术变幻出的宅院之前，我说我不认识夜画，这一点我没有骗你。”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人的？”

　　朝歌不依不饶地追问：

　　“以你和夜画的关系你竟然说你不认识他，你骗得过你自己吗？！”

　　“我与他照面已经是取回白露丹之后的事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清辉即使有心隐瞒也隐瞒不了了：

　　“那夜他突然出现在马车里，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
　　我也是直到那时候才知道我真的和他有关系。”

　　“你知道了又如何？你知道了仍然装作不知道，一直到昨天你打伤蓝棠为止。”

　　朝歌说起这个就来气，他愤怒地将清辉朝后一把推开。

　　清辉倒退了几步，脸上满是懊悔和无奈的神色：

　　“我只能装作不知道，不然我无法向阿棠解释。
　　可这也是因为我真的不清楚我和夜画之间究竟算是何种关系，即使我有心解释也无法解释清楚。”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朝歌以“不是傻就是坏”的眼神盯着清辉：

　　“你是夜画的傀儡，是他牵线的木偶！”

　　“夜画的傀儡又是什么？”

　　清辉不解地追问：

　　“我的意思是我究竟是谁？从何而来？
　　我的父母究竟是不是我的父母？他们与夜画又是否有关？”

　　“……”

　　朝歌闻言呆了一呆，清辉脸上困惑的表情不像作假，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原来是我高估你了……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朝歌兄如果知道内情还望不吝赐教，清辉感激不尽！”清辉恳切地道。

　　朝歌抬头望了望天心中的月亮，似是在借这个机会组织语句，看看怎么跟清辉解释。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在南峰岭，你我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曾说过我看不清你的过去和未来？”

　　“记得。”

　　“所以我说你不是凡人，你当时好像还不怎么相信。”

　　“我至今都无法相信。”

　　朝歌闻言白了清辉一眼，复又抬头迎向月光：

　　“不相信你还问什么？”

　　“我……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这还差不多。”

　　朝歌勉强地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你听好了，你是夜画亲手制作的傀儡，根本就不是什么凡人，所以你在人间的父母也并不是你的父母。

　　你没有亲人也没有宿命，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夜画需要你存在。

　　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清辉深蹙着眉头面露忧色，从这个神情看他应当是听懂了的。

　　“那如果我不想为了夜画而存在呢？”清辉问。

　　朝歌挑了挑眉毛，以一个关爱三界六道之外全新物种的眼神瞥了清辉一眼，随后道：

　　“傀儡哪来的那么多想法？看起来夜画制作傀儡的手艺也就那样了。”

　　“我是认真的。”

　　清辉强调道：

　　“我没有理由为了夜画而存在，有什么办法可以切断我与他之间的联系？”

　　朝歌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想表达“他也不知道”呢还是想表达“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办法”。

　　“如果实在没有解决的方法，那我宁可自尽。”清辉口气果断、意志坚决。

　　“别傻了，你昨天也想自尽，可你死成了吗？”

　　清辉望着朝歌，眼神中是惊讶和错愕。

　　“就是你猜的那样，只要夜画还活着你就死不了，连夜画自己都没法杀掉你。”

　　朝歌沉声道：

　　“因为你是他耗费一部分神识和心头血精心制作出来的傀儡，你是他的一部分。”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与我之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那种关系。”

　　——“那是你我同心一体的证明。”

　　清辉的耳边反复回响着当日在马车之内，夜画曾对他说过的那两句话。

　　这些听起来极端荒谬的胡言乱语竟然没有一句是骗他的？

　　他与夜画之间，真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那种关系？！

　　清辉心头一片迷茫又极端混乱，仿佛他所身处的那个世界已经崩坏，只留下他在那个崩坏的世界中天旋地转。

　　过去的一切都被推到重来，而未来却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就算想要退出这吊诡的游戏都不行，因为他没有那个能力。

　　念及此，即使沉稳如清辉亦无法在一时间接受这样的事实，头上昨日被他自己打伤的伤口剧烈地疼痛起来，清辉站立不稳地向一旁歪斜出几步，坐倒在幻液池边那铺满白色白桦树叶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