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秘密，不想告诉你》雨后柠檬

28、赌约

　　都说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明明几个月前还为了备战高考恨不得头悬梁，几个月后成为大学新鲜人，竟觉得那段经历离自己太远了。
　　姜轻波这几日就有类似感觉，宿舍里大伙说起过去的高中生活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偏她不知道分享什么，仿佛高中三年不是她而是旁人代她过来的。
　　自高三转学文科后，她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还将住校改为走读，为这事家里没少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这也难怪，当初父母不同意小姨夫也为难，是她自己非要去理科三班。好容易成绩上来了，她又在升高三的紧要关头唱这一出，任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姜轻波祭出了杀手锏——两天没吃饭，后来她妈妈实在看不下去心软了，给小姨夫又打了通电话，才将此事解决。
　　说起来小时候那段福利院的生活还是影响了姜轻波的性格——即便世界再热闹，她骨子里还是孤单的。一旦她认定的事情，就非得要试试，不愿意给自己徒留遗憾。
　　轻波父母也觉得对她愧疚，总后悔小时候关心太少，以至于以后无论如何好像都走不进她的心里，又知她脾气看似很好实则很倔，只能任由她去了。
　　所以姜轻波关于高中的记忆都是零凑的，三中的，一中的，混杂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该怀念哪一段才好：
　　高一是为了转学而努力，高二是为了接近顾衍而小心翼翼，到了高三则是对顾衍避之不及，唯有埋头读书。
　　高三一年，有好多次她都在校园里遇见顾衍，有时他和季笑在一起，有时是他一个人；有时他没看见她她还怕到赶紧装着看风景，有时见着了两人也只当不认识一般谁也不理谁。
　　两人之间陌生到好像高二那年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这种认知让姜轻波既失落又失望，更坚定了转文科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高考成绩出来后，她的分数比预想的要高了二十多分，这实在是高三那年她废寝忘食换来的。后来她如愿进了自己最想进的S大，成了周峰的直属学妹。
　　姜轻波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做这个决定，还是认死理地学理，会不会又是另外一个格局了？非要这样算的话，她还真该感谢李晚晚了，如果不是那日的激将，也许她也不会有今天的愿望成真。
　　至于顾衍去了哪里，她没有去刻意打听，从那日起她就告诉自己，小时候的事过去就过去吧，只是个没人会关心的秘密。
　　姜轻波万万没想到，就在她以为已经离了家、彻底离了顾衍后，又在S大与顾衍成了校友，再加上一个楚天河……轻波有预感，她想要的清清静静的大学生活恐怕不会有设想的那样美好。
　　真不知道他们三人是怎么搅合到一起去的，像一团浆糊，越搅越乱。
　　军训已经进行到一大半了。这几天楚天河自打知道了轻波住哪栋楼后，天天早上守在那里等着给她送早餐，不光送她一个人，连带着陆苗郝华华和冯汐也有一份，弄得一宿舍吃人嘴短各种说楚天河的好话。
　　姜轻波现在有些后悔，返校填报志愿那日楚天河特意来问过她想报哪所大学，她如实说了，没想到楚天河竟然也报了还真的录取上了。
　　其实楚天河有点冒险，他考试成绩自是不如顾衍，分数报考S大出名的计算机属于赌一把性质，一旦没有录取只能调到第二志愿，但如果不报S大其实他还有很多不错的选择。
　　姜轻波非常明白楚天河为何冒险，只是总不愿意和自己画上等号。一如高三那一年楚天河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全都看在眼里，但无法回报。
　　她是这种人，纵使得不到也不可能将就。
　　从那天中暑被顾衍抱去医务室已经过了快一个星期了，这几日男女生还在一起军训，休息的时候一起拉歌，双方渐渐熟络起来。尤其是顾衍自带聚光属性，害得姜轻波也备受瞩目。还有一个楚天河，总爱闲下来就过来找轻波聊天，惹了一群女生议论纷纷，让轻波头疼不止。
　　之前在一中，起码文科理科不在一个楼层，真是想要避开还是有法子的。可大学不比高中自由多了，又有军训缘故避也避不过。
　　“轻波轻波。”休息期间郝华华凑过来八卦：“顾衍主动和你讲话了吗？”
　　“没有，并没有。”姜轻波喝了一口水，真想给郝华华翻个白眼，她已经够烦了还净有人来添乱：“你等着吧，你们三个的钱我赢定了。”
　　郝华华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郁闷地走了，跑到一边和陆苗窃窃私语，估计是在讨论之前打赌的事。
　　“你怎么了？心情不太好？”冯汐看出轻波的不对劲：“别是又中暑了。”
　　“没有，我还好，只是有点烦。”轻波道，比起郝华华纯粹的八卦，她对冯汐的态度好了许多，知道冯汐是真的关心她。
　　“因为顾衍？”冯汐猜测，前几天顾衍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姜轻波的事简直太炸裂了，让人无法不讨论，以至于这都几天过去了热度丝毫未减甚至还被评上S大新生军训的几大新闻之一。
　　“他算一个原因吧。”轻波叹道：“也不是全部的原因。”
　　“那是因为楚天河？”冯汐又猜。这几日楚天河每日都准时来送早餐，他的目的昭然若揭。背地里她与陆苗和郝华华也会避开轻波讨论，顾衍、楚天河和轻波这三人的关系太让人费猜了。
　　开始时她们都觉得顾衍那天抱着轻波去医务室的行为实在太帅、太加分了，可后续几天下来俩人又没了交集，任凭流言蜚语传漫天俩人事不关己无动于衷。后来她们又觉得楚天河这样的贴心暖男比较好，倒不完全是都吃了楚天河爱心早餐的缘故，是觉得他热情又开朗这点和轻波倒蛮相似配得起来。
　　冯汐她们自是不知，很多时候太过相似的人往往走不到一起，反倒是互补的人能够携手相伴，而且姜轻波也并非她们看起来的表面那么乐观快乐，她其实藏了许多的心事。
　　“也不光是楚天河的原因。”轻波摇摇头：“或者说和他们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冯汐有点不懂问道：“你自己怎么了？”
　　“没想清楚，有些迷茫吧。”轻波叹得更深了，不远处顾衍坐在地上休息，他也正喝着水，与旁边的人不知道在探讨什么。
　　曾经给姜轻波深深打击的顾衍，曾经让姜轻波义无反顾选择放手离开的顾衍，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有任何往来的顾衍……此刻就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是老天爷可怜她，所以给她一个重新开始选择的机会吗？轻波不知道，想到那日烈日下仿佛走不完的下山路，还有顾衍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很怕再重来时依旧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好端端的，我都已经放手离开了，你干嘛非要来招惹我呢？轻波在心里恨恨地想。顾衍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往她这瞟了一眼，她又吓得赶紧低头装无辜。
　　短暂休息过后又训练了近一小时的军姿，好容易盼到午休时间。轻波又累又热还心烦，一时间没什么胃口，不太想去食堂吃饭。
　　“你们去吧，我今天不太想吃饭。”她对宿舍其他三人说：“我一会去小超市买点泡面吃吃就好。”
　　“吃泡面能行吗？”郝华华表示质疑：“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吃两个鸡腿都没问题。要不你别吃泡面了，我们一会给你带吧。”
　　“没事没事，我其实是馋了想吃泡面了。你们快去吧，不然待会占不到位子又得等半天。”轻波道。
　　“那行吧，你泡面多闷一会泡透了再吃啊。”冯汐还不忘再嘱咐一番，而后才拉着另外两个人走了。
　　姜轻波一人也不赶时间，慢慢悠悠走着。还遇见了楚天河招呼她一起去吃饭，她以同样的理由打发了。
　　对于楚天河她其实心里是非常抱歉的。楚天河就像是她对顾衍一样，单方面的一头热，她知道他很好也知道他对自己很好，可她心里有了顾衍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汤显祖在《牡丹亭》里说的可真好，她对顾衍不就是这样的感觉吗？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顾衍的，也许是小时候他站出来保护她？也许是高二收到了他留下的物理笔记？总归是在她反应过来之时，就已深陷其中了。
　　在过去的高三一年中，她费了多少心力才强迫自己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幸而她做的不错，高考才会得偿所愿。可是只有姜轻波才会明白，多少个挑灯夜读的晚上，她都会看着她的宇航员徽章发呆。
　　那个徽章她早就不戴了收进了盒子里，连同她对顾衍的那颗心。但是徽章收的起来，她的心呢？有没有一个盒子可以装得下？
　　自从打赌后，郝华华每天都会问几遍顾衍有没有主动来同她说话，可这几乎是明摆着的，军训的时候大家各自在方阵中训练，顾衍不可能再平白无故跑到女生这边来，她哪有机会啊？
　　不过姜轻波知道，也许在她隐藏最深的某一处，不是因为打赌，她也在期盼着什么吧。
　　手机响了，轻波接起来，来电的人是周峰。
　　“师兄，你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轻波笑着说。周峰先她一年来到S大，在她高三迷茫之时帮她不少，她或多或少也是因为周峰的缘故才最终选择的S大。
　　“我刚下课，想着你可能军训也结束了，这几天一直忙，猜你可能军训也累。”电话那头的周峰说：“我问过了，大一军训还有五六天就结束了，到时候我过去找你，请你吃一顿好的，当给你迎新了。”
　　因着S大太大，周峰所在的学院离姜轻波的隔了两个区，平日里如果没校车光靠走的都要走上半小时。加上S大采取的是错峰开学，大一新生入校军训一周后，其他年级才开始上课，所以周峰到现在还没顾得上来看过轻波。
　　“那好啊，我等着你的大餐。”轻波将帽子摘下拿在手里扇风，又和周峰闲扯了几句才挂电话。
　　她压根就没注意到，顾衍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也没有去食堂吃饭。
　　姜轻波进了超市，这个时间食堂是最为爆满的，超市寥寥几个人，还多是工作人员。
　　她进去选了泡面，挑了瓶水蜜桃饮料，又捡了几样零食。S大的超市比一中的大了不少，卖的东西更多，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她站在卖梅子的架子边，这里的梅子有好几个新品种都是她没见过的。姜轻波摸了摸盐津口味的包装袋，是她惯吃的牌子但包装早就换了。她想起之前顾衍嫌弃她梅子的表情，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她取下一袋放进购物篮中，可想了想，又放回去了。
　　她早就不吃梅子了。当初的梅子只是她与顾衍套亲近的小道具，并不见得她有多爱吃，那不过就是少女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而已。
　　轻波转身刚想走，突然听见身后“啪”的一声响，她回头去看，地上多了一个MP3，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掉了。她知道失主走不远赶紧去捡，可寻了相邻的两个货架都没看到人。
　　MP3很新，而且是最新款，耳机线还缠绕在上面。摔在地上的时候可能碰到了开机键，正闪着蓝光播放歌曲。
　　是JS的《也许有一天》。
　　这不是一个热门的组合，这也不是一首热门的歌。
　　姜轻波觉得很好奇，会是谁和她有一样的喜好？她没忍住往下放了两首，是《鬼迷心窍》和《梦醒时分》。
　　轻波先觉欣喜后觉不对劲，这全是她唱过的歌。她本想拿着MP3去找超市工作人员调监控，可把机子翻过来又看了一眼后恍然大悟。
　　右下角有两个小小的、她再熟悉不过的字母：GY。
　　是顾衍的MP3。可她竟然没注意到顾衍是什么时候来的超市、又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知道自己丢了东西吗？还会回头来找吗？
　　姜轻波握着MP3，这一刻心中百万分的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