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秘密，不想告诉你》雨后柠檬

27、放手

　　七月下午的三四点正值热的时候，姜轻波默默背好背包离开训练大厅，身后仍是一片热闹，已是不属于她。
　　她去找了山庄工作人员，请其和张老师打声招呼，她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晚上的活动就不参加了。
　　交代好之后，她又打听了怎么坐车回市里。今天山庄是他们三班包场没有其他人在，工作人员见就她一人又显得失魂落魄，问她是不是需要帮忙，也被她婉拒了。
　　她顶着大太阳离开山庄，一出了大门眼泪就掉了下来。
　　勇敢的姜轻波已经很久不会哭了，每次会哭都是因为顾衍。她沿着下山路一直走着，脸被晒得通红。走着走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姜轻波，你与顾衍到底是怎么了？
　　她在心中不断问自己，明明放假前还是好好的。
　　她本来满心期待今天的到来，却没成想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也许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吧，顾衍明摆着早就忘记了她，她又何苦庸人自扰呢？
　　轻波一面走一面回想过去一年的点滴。与顾衍第一次在教室碰面她就踩了顾衍的脚，可能从开始就注定这是一条坎坷之路。
　　她想着，尽管自己非常努力想在顾衍面前挣得一个好印象，却总是在出丑，不是在公交车上撞进顾衍怀里，就是在接力赛上摔了一跤让大家的辛苦都白费了。
　　而顾衍对她也总是若即若离、忽好忽坏，她一会觉得顾衍可能是讨厌她的，一会又从顾衍的帮助中看出一些希望的苗头来。
　　这近一年的时间，她笨拙地向前跑，摔了，看见顾衍在前面就爬起来，然后再摔，再爬，似乎是周而复始没有一个尽头。
　　顾衍接受了她的好意她欣喜若狂，顾衍没有根据的话语又让她深陷绝望。
　　已经是七月了，再有半个月开学就已经是高三了，这最关键的一年，她还要再这样继续下去吗？姜轻波扪心自问，再如此这般硬赖在顾衍身边真的有意思吗？
　　理科一直都不是她喜欢的，她知道自己志不在此。当初费劲求小姨夫那么久，她也明白这是让小姨夫为难了。她本想着也许为了顾衍学着学着她会对物理生出几分兴趣呢？实际上一年下来了，尽管她的物理成绩有了很大的提高，可她清楚的很，喜好这件事没有根据没有由来，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兴趣的学习只能是咬紧牙往下生吞。
　　她想起之前物理总是上不去的时候李萌说的话，问她要不要转班重新选择学文科。
　　轻波当时就心动了，只是为了顾衍硬着头皮学理科而已，现如今她想通了——她要去做自己，做回她的小太阳姜轻波。
　　宇宙太浩瀚，她追累了，追不动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姜轻波才走到山脚公交车停靠站。这一段路走下来，她想要放手了。
　　车站旁有一个小报亭，还兼卖水和打公用电话，轻波买了一瓶水，借了电话打给李萌。
　　电话没响一会就通了，李萌放假在家哪里都没去，听到是轻波打来的还有点兴奋。
　　“你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了？怎么样今天好玩吗？你送给顾衍的礼物送出去了吗？”李萌一串连环发问，听得轻波心里直发酸。这一路走来的委屈，她连父母都无法告诉，只能同李萌分享。
　　“阿萌……”轻波的眼泪又流下来了：“我想转班，转去你们班和你一起学文。”
　　“啊？你怎么好端端的要来学文科了？”李萌很吃惊，又听出轻波的哭腔：“你不是还在参加你们班活动吗？轻波……你……哭了？”
　　“我提前走了，我不想在三班继续待下去了。我去找你，好不好？”轻波说。
　　“可是开学就高三了，你这时候转班很多东西之前学的时候都没接触过直接复习，你能跟得上吗？”李萌很担心，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每年到了高三开学前，都会有个别同学想要转班重新选学文科或理科，一中也的确有这个惯例。但一方面转科就意味着高二一年学的许多东西都白费了，另一方面高三开始就是复习，之前没有接触过需要全部重新再来，过程会相当艰辛。
　　“我不怕。”姜轻波已经下定了决心，如同她当初要从三中转到一中一般，她是一个要么不做要么就贯彻到底的人：“大不了我不睡觉了，一天睡四个小时，把落下的文科补上。”
　　李萌深知她的脾气，见她态度如此坚决，电话里又不能问的太明白，只能先安抚她：“那好吧，既然你这样决定了，你放心吧，有我在，咱们俩就像在苑中一样，并肩作战共同进退。”
　　姜轻波笑了，在这个时刻还有好友关心自己她感觉好多了，她的世界并非只有顾衍。
　　她挂了电话，付了零钱，将背包里没送出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信封上利落潇洒的字体写着：顾衍收。
　　她抚摸了几下，终于是坚定了信念，将信带信封撕个粉碎。保守了多年的秘密，随着信纸变成了碎片再也拼不回去了。
　　姜轻波就此对心中的自己说，这个秘密，她会继续保守下去，永远都不要告诉顾衍。
　　回城的公交车来了，轻波上了车，远处的山庄早就消失在视线中了。
　　顾衍，谢谢你曾经温暖过我的世界，但是我现在要放手了。
　　她不自觉想起楚天河曾经为她唱的那首歌，那首《温柔》里面的歌词此刻分明是她的写照。
　　“天边风光身边的我都不在你眼中，你的眼中藏着什么我从来都不懂。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她心中的顾衍，是当初那个给她取名字替她免受欺凌的顾衍，现在的顾衍即便偶尔也曾给过她温柔的对待，但想来多是她的自作多情吧。
　　顾衍，再见，我选择不再打扰你了。
　　顾衍十八岁生日这天，姜轻波做了她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她要做回自己，同时对顾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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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山庄工作人员将轻波的话带给张老师时，一班人这才发现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姜轻波不知何时走了。
　　楚天河赶紧追出去，偌大的山庄寻了半天可哪里还有轻波的身影？他只好满心不满地回去。
　　“都是你的责任。”楚天河对顾衍忿忿道，张老师在他不敢太大声：“如果不是因为你，轻波不会提前走的。”他本来还准备了节目，想在晚上表演给轻波看，这下也全都泡汤了。
　　张文冷哼一声没表态，楚天河把她想说又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顾衍没说话，也没理楚天河的挑衅。倒是季笑很是担心：“这里离山下那么远，咱们的大巴车要到晚上才能来接我们，轻波一个女生，天气又热怎么回去啊？”
　　楚天河没好气道：“听工作人员说，轻波问了回城的公交车在哪坐，这边山上根本打不到车，只能走下去坐公交。”他见顾衍没反应，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换了谁能高兴啊，本来四个人都说好了，到跟前被某人反悔了，她一个女生面子能挂的住吗？她不走难道还在这里等着被人看笑话？”
　　“让她被人看笑话的人是你。”顾衍闲闲开口：“是你早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她，让她下不来台的。”
　　“我那是玩游戏！”楚天河急了：“你是给她难堪！”
　　“得了，你们俩别吵了，张老师往这边看了。”见两人快吵起来，张文赶紧当和事佬：“现在追究这个有意思嘛，反正轻波也是不会回来了。”
　　顾衍和楚天河同时望了对方一眼，强按下心中不满，没再继续往下争。
　　“顾衍，要我说，你刚才是有点过分了。”季笑说：“不答应就不答应吧，没必要让轻波那么难做，她到底还是女生。”连一向好脾气好说话的季笑都难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张文在一边头都快点掉了。
　　顾衍没说话没反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意季笑的观点。
　　休息时间结束了，还有一轮比赛要开始。楚天河悻悻离开回到自己小组里。
　　顾衍沉默着，又看了一眼角落处，方才姜轻波还在那里坐着，这会已不知去向。
　　再难的物理题他都有信息有把握做对，但是今天的自己他是实在解不出来。
　　他其实已经后悔了，在说出那番话看见姜轻波那煞白的脸色后就后悔了，可话已经说出口又怎能当众收回？他不知道自己是受什么驱使着，是嫉妒、是不干、是焦躁、还是未明真相的心？总之他知道，在说出“跟你搭档，我不愿意”时，他就已经狠狠地伤了轻波。
　　他想起早上在停车场，轻波明明是一副向他示好的模样，来讨好他、夸赞他，那他是怎么做的？也是用不痛快不中听的话回复的吧。
　　顾衍心中有些懊丧，伤了姜轻波只能让他一时痛快，却不能让他好过。
　　他心不在焉，玩游戏时也不专注，他们组居然没有如期盼一样夺得第一名，张文在旁边碎碎念他也没反应。
　　他只想知道——姜轻波到家了吗？她现在还生气吗？
　　他刚才分明看见她眼里已经泛红，就像那次聚餐他帮她解围脖一样。只是那个泛红是带着一些迷离，这个泛红是透着疑惑和委屈。
　　他怎么能够在李晚晚要求加入时出尔反尔呢？可能他是为着中午听到轻波出的那句“反正顾衍也不是我家的”胸中气闷吧，他觉得姜轻波真是条白眼狼。
　　他从来不曾为专门的谁做过笔记，也从来不曾收任何人的礼物，他更不曾为谁雨天打伞一路护送，唯独只有姜轻波。
　　可是她没心又没肺，看着与他亲近看着与他关系好，一转身不是和周峰就是和楚天河搅合在一起。
　　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从昨晚开始他的心就沉到谷底。他想着放假这几天在家整理的物理题册，那是在那个下雨天里，他曾经许过的承诺。
　　顾衍想了无数个是姜轻波错在先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也找了许多借口来证明他做的没错，他觉得自己该理直气壮的，只是想着轻波红红的眼，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可怜小动物又忍不住心软了。
　　也许……他真的有点过分了吧。
　　顾衍想，好在没几天就开学了，到时候借着把物理题册给她的机会，向她道个歉吧。
　　只是他没想到盼了十几日的开学，没盼到姜轻波出现在座位上，而是盼来了她转班去学文的消息。更甚者，她办了走读，从鸳鸯楼彻底搬了出去。
　　文理科不在同一楼层，他们平日里打不到照面。他偶尔几次装作不经意去文科班找人，姜轻波竟当不认识他一样，和其他人说着笑着擦肩而过了。
　　顾衍有些不敢置信，在他跟前一直怯懦、又总讨好他的姜轻波，脾气原来如此之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