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秘密，不想告诉你》雨后柠檬

19、开花

　　冬日的夜特别长，过了十点钟，Dream Bar的客人开始陆续多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居然已经满座了。
　　属于成年人的欢乐时光即将开启，属于姜轻波他们的梦却需要提前破灭了，毕竟他们还都是学生，这个时间了，城市公交车都已经停了，再晚回家就没法向家里交代了。
　　“这次真是不尽兴。”楚天河意犹未尽，他还想在姜轻波面前多表现表现，赚赚印象分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张文说：“没高考完咱们就都是灰姑娘，今天出来时间已经挺长了，我看你堂哥这会生意起来了，咱们也就别在这耽误人家。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潘威点头同意，他上台嚎了几首歌，这会嗓子都疼。
　　“那咱们几个说好，等到高考完了，还是今天这些人咱们再约起来，到时候咱们可就都过了十八岁，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楚天河说道：“都答应啊，到时候一个都别想跑。”
　　“呵呵呵。”姜轻波的果酒到此刻彻底发挥作用，衬得脸蛋红扑扑，连她右边脸颊上月牙儿一般的胎记也越发生动起来：“到时候我还点这个果酒喝，好喝。”她已经开始有说胡话的迹象了。
　　“你们几个准备要回去了？”见他们起身穿衣服，楚星海过来叮嘱几句：“天冷路上人少，你们几个男生照顾好女生，一定平安送到家。”
　　“哥你放心吧，别把我们当小朋友看，心里有数的。”楚天河拍胸脯道。
　　“哥哥，祝你和嫂子幸福美满百年好合。”快要道别，姜轻波没由来地冲楚星海来一句没头脑的话，其实她是心里羡慕，羡慕这种如影随形的爱情。
　　“好好好，我替她谢谢你的祝福。”楚星海拍拍轻波肩头，完全是将她当一个可爱小妹妹来看：“欢迎你下次再来玩，不过下次我要把果酒收起来，不让天河拿给你了，酒量也太差了。天河，过一会你送她回去吧，一定得送到家里，看着她进家才行。”
　　“不用了，我来送她。”没等楚天河回应，顾衍抢先一步站出来，他身高与楚星海差不多，甚至还要更高一些，虽然有年龄差距，但是气势上倒丝毫不弱。
　　“喂喂喂，我哥给我的任务，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楚天河不答应：“还是我来送吧，你送李晚晚。”
　　“我说不用，我来送。”顾衍坚持。
　　大家一时之间都有些尴尬，谁都没想到都要散场了还有这样一出好戏，而且主角还是一向冷傲的顾衍。
　　“那个……”眼见着两人即将剑拔弩张，张文赶紧出来打圆场：“楚天河，你和轻波家不顺路，你还是送我吧，咱俩家离得近。”
　　楚天河不说话，紧盯着顾衍，顾衍这边也毫不退让。
　　“顾衍，是你要送我回家吗？”七分薄醉三分清醒的姜轻波选择遵从自己内心，她拉住顾衍的衣袖，扯了扯，根本没注意自己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看起来有多不妥，只觉像许多年前她就有的习惯：“咱们走吧，我告诉你我家在哪。”她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如一只柔软的小猫咪。
　　顾衍没有立刻扯开自己的衣袖，而是任轻波拉着，他瞧见她一脸红扑扑的样子，并未后悔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般的举动。
　　“天河，既然你不顺路，那还是让你同学送吧。”楚星海一双老辣的眼怎么会看不出这两个少年与轻波之间的暗涌，更看得出自己弟弟在这场比试中不用比就已经被正主判出了局。
　　“走吧走吧，再不走我妈回家要骂我了。”张文拉着楚天河往外拖，顾衍今天这样的举动令所有人都震惊不已，震惊之余顾衍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走走走。”楚天河一脸颓丧跟着张文，姜轻波都已做出选择，他也不好死皮赖脸硬缠。
　　李晚晚在旁边气到直咬后槽牙，她分不清姜轻波是真醉还是借酒装疯，本来今天的一切都很完美，全部都让姜轻波搅黄了。
　　认识顾衍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知道顾衍是个怎样的人，但就是忍不住被顾衍吸引。她一边扮演柔软温柔，一边想尽办法接近顾衍，仗着两人高一同学的关系，她始终自认为只有自己是与顾衍最亲近的人。
　　可近段时间顾衍对姜轻波的特别，让她生起了惶惶不安之感，会不留名买下漫画书的顾衍、会主动站出来要送人回家的顾衍……这都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本来刚刚听到楚星海提出要让男生送女生回家时，她还在心里偷笑，想着该用怎样的方法劝说顾衍送她。可姜轻波要醉不醉要醒不醒的，竟让两个男生宁愿抢人也要抢着送？
　　李晚晚心里发恨，她不懂，姜轻波明明没有她成绩好，也没有她认识楚天河和顾衍时间早，怎么一个一个都对姜轻波这么好？
　　“走吧。”潘威对李晚晚说：“这里就咱俩家离的最近，我送你吧。”李晚晚这样的心思潘威一男生可猜不出来，他只是出于同学道义，男生送女生天经地义。
　　李晚晚很想说一句“谁要你多管闲事，我要顾衍送！”可眼看着顾衍已经被姜轻波半拽半牵出了酒吧，她只能咽下心里这口气，随潘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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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深夜的风是越刮越冷，姜轻波被冷风一吹酒褪了一分，意识到自己出了门还拽着顾衍的袖口，竟觉得不太好意思，想要悄悄撤回来。
　　“你喝多了，拉着吧。”出乎意料的，顾衍居然让她继续拽着，意识到她的举动，先她一步阻止了。
　　轻波的心就像是绑上了蹦迪的绳，忽而高忽而低，一会身在高空一会沉在低谷，这操控的绳都拴在顾衍手里。
　　“呵呵呵。”她不知道说什么表达心里的快乐，只皱了皱鼻子向顾衍傻笑两声。
　　大家都出来了，由于不同路，需要原地解散。按照刚才约定的，顾衍送姜轻波回家，楚天河送张文回家，潘威送李晚晚，季笑同他们乘一辆车但中途先下车。
　　“我今天真高兴，谢谢你楚天河，下次换我请你。”轻波犹自说：“来一中这么久，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开心，开心，开心。”
　　顾衍感觉脑壳有三分疼，原来姜轻波喝了酒是这幅样子——傻了吧唧，话还多。
　　“轻波我今天也很高兴，下次不用你请，还是我来，哪有男生让女生请的道理。”楚天河还有点大男子主义，不过见轻波高兴也是他最高兴的事：“我……”
　　楚天河“我”还没说完，顾衍已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她有点喝醉了，我带她先走，你们再等会吧。”顾衍也不同他们客气，拉开出租车后门将姜轻波塞进去，迟疑了一秒钟，也坐进了后座关上门。
　　“师傅，你先往市中心方向开。”顾衍对出租车司机说，他还不知道姜轻波家具体地址，只知道她在37路中转站上过车，便吩咐师傅先往那方向开了再说。
　　“好咧。”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车开走了，留下楚天河几个还在原地等车。
　　倒不是顾衍刻意，在他的字典里，暂时还没有什么兄弟道义必须要讲，他没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何不妥。姜轻波现在这德行，他不想放任她留那再和楚天河扯东扯西。
　　“喂，你家住在哪里？告诉我地址。”顾衍轻摇轻波的肩膀，她的头发散下来，本来扎住发尾的皮筋也不知道掉哪里了，乱蓬蓬的像只小刺猬。
　　“啊？哦。”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去西苑小区。”
　　出租车司机得了地址，开的更快了，车里的电台在播放老歌，李宗盛在里面唱“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因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姜轻波突然坐直了身子，衬着李宗盛的歌大声跟唱。
　　“哎呦，小姑娘唱的不错啊，这么老的歌也会唱？”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人，见轻波唱也不恼还开玩笑。
　　“不好意思，见笑了。”顾衍刚才是脑壳疼，这会是脑子大，他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要让姜轻波喝酒了，果酒都不行，喝醉的品行太差了。
　　又是一段，得了司机夸奖的姜轻波更加起劲，顾衍在她身边让她开心且兴奋，她好像有点不受控地收不住了，反正她也不想管，她想小小地放纵一下自己。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又是一段，姜轻波唱着唱着，觉得这歌词真是贴切：“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你的人不会明了。”
　　她看着顾衍，大胆的，肆无忌惮的看着唱着，顾衍让她瞧的心生疑惑又有些发毛。可她的眼神那么真诚，她唱“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因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回我怀抱。”
　　小小的车后座，他们离的那样近，一瞬间顾衍差点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轻波的脑袋揉揉她的碎发。
　　他有种感觉，好像已经认识了轻波许久，不然他无法解释，为什么对一个才认识了三四个月的转校生，他的原则和底线却总在为她一一打破。
　　顾衍的心恍惚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撞了撞。
　　又一首李宗盛的歌，《梦醒时分》。
　　这歌姜轻波也会唱，这次还跟着左右摇晃打起拍子。
　　“拉你们这一单我值得，还听这小姑娘给我来一段现场演唱会。”司机乐了，估计看轻波这样还挺可爱。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这首她唱的更动情，不知怎地，顾衍有一种被敲山震虎的感觉。
　　今晚估计电台是李宗盛的悲情专场，好在这首唱完他们已经到了。
　　顾衍赶紧付了钱，拽着轻波下车，关门的时候司机师傅还同她打招呼：“小姑娘唱的不错啊，欢迎你下次再坐我的车。”
　　“好呀师傅，我会的歌可多了，下次再唱给你听。”姜轻波也好意思，根本没看到顾衍青了一圈的脸。
　　下了车就是小区门口，顾衍本打算只送到这里就回去，看见她这个样子只能默叹一口气劝自己“送佛送到西”。
　　“你家住哪一栋？”他四下打量了一圈，天很黑路灯又昏黄他摸不清地形。
　　“你要送我到我家吗？我带你去，就在最里面一栋。”轻波高兴地拍手：“我就知道只有你对我最好。”
　　她话里毫不犹豫的笃定让顾衍只感奇怪，今天的姜轻波说的话似乎都是这样模棱两可让人难测，唱的歌也一样，全是悲伤求不得的歌。
　　为什么她可以那么笃定地认为，只有他对她最好呢？连他自己都没有这样的自我认知。
　　姜轻波才不知道顾衍心里的疑惑，她仍扯着顾衍的衣袖，趁着酒劲撒起娇来：“我今天唱了好多歌，你喜欢哪一首？”
　　“哪首都不喜欢。”顾衍嘴硬，他这会只想赶紧把她送回家。
　　“那我再给你唱一首，这首你肯定喜欢。”姜轻波清清嗓子，开始大声唱：“如果没遇上……呜呜呜”
　　“闭嘴，几点了，你也不怕吵着邻居。”顾衍捂住她的嘴，十分无奈，已经是十一点，很多人都睡觉了。
　　“那我小声唱给你听。”轻波倒也乖，赶紧调低了音量，又唱了起来：“如果没遇上那么多转弯，怎会来到你身旁。现在往回看，每一步混乱都暗藏方向。曾经还以为再不能承担一滴泪水的重量，今天终于知道眼泪，也可以酝酿出芬芳。再不用从别人身上去寻找信仰，爱上你，我学会心里面有花就能够怒放……”
　　顾衍安静地听着，被轻波扯着的袖口渗了风有微微的凉意，这首不再是那么悲伤的歌，虽然歌词还是透着一种尽管苦尽甘来却仍回首过往的意味。
　　路灯很暗，只能照亮脚下的路，顾衍自然不知道轻波其实是故意唱给他听的。
　　将一些她没办法说的心声，唱给他。
　　她唱完了，尽管知道顾衍不可能从她的歌里听出什么，仍旧是有些渴望的。
　　“这首好听了吗？”轻波问。
　　“差强人意。”顾衍偏这样说，带几分恶作剧的意思。
　　姜轻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风吹的她酒醒了大半，借来的那点勇气敢唱歌却不敢说点真心话。
　　再转过一个弯就是她家楼栋了，她轻轻松开扯着顾衍衣袖的手，仰着头对顾衍说：“我马上到家了，今天谢谢你，我……”
　　“姜轻波！是不是你！？”轻波还未与顾衍说完，一个人已经冲了上来，原来是她爸爸见她这么晚没回来又联系不上，急的在楼下转悠一个小时了。
　　“爸，那个我……”她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她伟大的父亲姜全兵已经到她跟前了，怒气冲天就差把她就地正法。
　　“叔叔你好，我是她的同学，我叫顾衍。”看出她的为难，顾衍先开口了：“今天是我们几个同学聚会，一时高兴，玩的晚了，下次我们都会注意的。”
　　听见是顾衍，姜全兵倒是先停下修理女儿的冲动，顾衍的大名名扬一中，开过家长会的人哪个不晓得？知道是他送回来的，起码不可能干什么坏事，姜全兵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啊，顾同学，这么晚了送我家轻波回来。太晚了，叔叔就不请你上楼坐坐了，快回家吧，一个人注意安全。”姜全兵笑眯眯，应该说顾衍的名号救了姜轻波一命。
　　“好的，叔叔再见。”顾衍没再多说什么，同轻波他们父女俩告别，一个人走了。
　　他踏着路灯下的影子往小区外走，左手的衣袖没人扯着倒是不灌风了，却有点不习惯。
　　是冬天没错，可为什么感觉那里……好像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