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秘密，不想告诉你》雨后柠檬

15、怦然

　　十二月一至，冬天的气息就十分浓烈了，瑟瑟寒风之下总会让人更加渴望温暖。
　　顾衍准备多日的全国竞赛如期举行，他前后离开了一周时间，姜轻波觉得简直比一年时间都更难挨。
　　可能人总是这样吧，越靠近温暖就越渴望温暖。想起曾经的自己，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时光里，安静的等待，即便见不到顾衍的人也是甘之如饴的，那时不觉时间漫长，只觉带着一种期待细数每一天的流淌。
　　现在转来一中才不到三个月，加上她中间在家休息了半月余，真正与顾衍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可每日见惯了，习惯即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后座他的温度，突然久久地见不到总会忍不住回头，看看顾衍空着的座位，期盼他早日回来。
　　顾衍不在的这段时间，李晚晚对轻波的敌意愈发明显，经常性有意无意地进行一番挑衅，这在轻波看来觉得幼稚又特别无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何时得罪的李晚晚？想来想去之后运动会上自己的失误，但那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难不成总这般记仇？
　　姜轻波一直都是一个洒脱的人，遇到这般示威还真是头一遭。
　　顾衍参加完比赛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学校的暖气开着，烘得窗户上一层朦胧的水汽，班里楚天河撺掇着买了一株小圣诞树摆着，引来隔壁班同学的羡慕，圣诞气氛很浓烈。
　　顾衍此次全国竞赛与一等奖失之交臂，最终取得二等奖，尽管这个奖项含金量颇高能够得到二等奖已经是从全国最顶尖的学生中杀出层层重围，也是一中建校以来在这个奖项上取得的最好成绩，但与顾衍的期望还是有所出入，让他引以为憾。
　　顾衍拒绝了张老师帮他准备的小小的庆祝仪式，反观隔壁二班单行亮得了三等奖都欢心雀跃，顾衍的落寞更为明显。
　　他向往的那所大学天文学系招生特别严苛，如果能够拿下这次物理竞赛的一等奖，等于是先将入学名额锁定，但只有二等奖是没办法得到这个目的的。
　　顾衍一向心高气傲，在学习上属于所向披靡的学神级人物，在别人眼里的成功对他来说只是失败。
　　姜轻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顾衍，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想要安安静静陪着，可她也知道顾衍未必需要。
　　“所以他都回来两天了，还是不怎么说话？”午饭时间，李萌陪姜轻波吃饭，对于顾衍二等奖的事也有所耳闻。
　　姜轻波叹一口气，连餐盘里的鸡排都不香了：“也不是不说话，我想尽办法逗他说话他也理我，可是我就是感觉他不开心，毕竟之前准备了那么久，他肯定寄予厚望。虽然我觉得能拿下二等奖已经特别特别厉害了。”
　　李萌点头认同：“可不是嘛。我看过这期校报，已经把顾衍获奖的事当成头条准备报道了，估计他对自己要求高吧，像他这种等级的好学生不是我这种学渣能够琢磨透的。”其实这是李萌妄自菲薄了，当年她能从苑中考到一中，成绩也绝对是苑中出类拔萃的，只是她现在学的是文科，也是因为对于理科还是有短板的感觉，所以特别崇拜理科能学好的人。
　　“我想要帮帮他。”姜轻波叹息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能够帮他什么忙，才能让他开心起来。”
　　“你要是能知道他需要什么，也不至于来一中几个月了，你们俩关系还是那样不紧不慢没半点进展。”李萌吐嘈，她对于轻波和顾衍的事所知甚多，但多是从轻波的角度去看，对顾衍私下里做的一些小动作压根不知道，故而现在认定了轻波与顾衍毫无进度可言。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姜轻波自己都是这样想的。
　　“啊！惨了惨了！”轻波突然想到什么，懊恼地直拍大腿：“李萌，完蛋了完蛋了，我知道为什么这次顾衍得不了一等奖了，肯定是我把不好的运气传给他了。”
　　“你瞎说什么？脑子坏掉啦？”李萌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弄得摸不著北：“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你还记得之前我为了感谢他把物理笔记借给我，我特意把我得一等奖的奖品送给他、而且他也收下了？”姜轻波后悔极了：“一定是那钢笔的问题！我当时得一等奖纯粹是前一个人抄袭我替补上去的，我本来就是个二等奖的料。我还美滋滋地觉得自己运气蛮好的，一心想把好运气借给顾衍用一用。结果……是我把他的好运气借没了，借了个二等奖给他。”轻波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问题，饭也吃不下了。
　　李萌听了直想翻白眼：“你这都哪跟哪啊？你也太迷信了吧？你是出于好心，别管你因为什么得的一等奖，获奖证书上写的是一等奖吧？奖品上写的是一等奖吧？那不就得了！再说了，物理竞赛那是多少牛人汇集的比赛，顾衍在一中确实很厉害，可人外有人，他稍微输了一点点也不稀奇吧？你干嘛自己给自己扣大帽子？”
　　李萌说了一大通安慰的话，但效果甚微，姜轻波此刻认定了是自己把不好的运气借给了顾衍。陷入爱情中的人往往智商会变成负数，用在她身上倒是贴切。
　　“得了，我也不劝你了。”李萌知道顾衍就是姜轻波逃不掉的劫：“你既然这样觉得，就想想怎么弥补人家吧。以身相许之类的俗招我感觉你是不会介意的。”
　　李萌话里后半句的调侃轻波没听出来，但是前半句她倒是听进去了。
　　她要想想怎么弥补顾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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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周五放学时一中门外的37路是最难等的，住宿生周末回家全挤在一起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学校实施了错峰放学措施，高一高二正点放学，高三上自习推迟一小时，方便大家遵守乘车秩序。
　　姜轻波之前偷偷观察过几次顾衍周末回家的习惯，他基本都是赶在高一高二散的差不多了、高三还没放学时，但她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同他乘一班公交车，上次在公交车上的事她还记得呢。
　　可是今天，姜轻波改了主意，她在宿舍大厅那磨磨蹭蹭不肯走，就是为了等顾衍一起。
　　已经好几拨同学走掉了，有几个招呼她她都婉言谢绝了。
　　姜轻波来来回回在宿舍大厅里踱步，心里很是复杂，不知道一会要和顾衍说点什么。
　　“你还没走？”等了近半小时，顾衍方从宿舍出来，见着姜轻波背个包傻兮兮地在那数步子，忍不住发问。
　　宿舍大厅没有暖气，学生们出出进进为了方便门是不关的，等了半小时就吹了半小时的穿堂风，姜轻波的鼻子都冻红了，冷的直搓手。
　　见顾衍来了，她高兴地迎上去，又装出凑巧的样子：“正准备走的。你也走吗？咱们一起吧？反正你也要去公交站等车。”
　　顾衍本想拒绝的，可见她冻得像只可怜的兔子，生了不忍之心：“走吧。”他说。
　　两人一路无话，并肩出了宿舍。冬天放学时间天已变黑，等他们行至教学楼连廊处，就完全变黑了。
　　这个时间距离高三放学还有近半小时时间，其他等不及的高一高二生已散去了大半。
　　“那个……”终于还是姜轻波沉不住气：“你得了全国二等奖，我还没有恭喜你。”她小心翼翼探着顾衍的神情：“已经特别厉害了，我听说三中去了几个全军覆没，一个奖都没得。”
　　“你和三中同学联系的多吗？”顾衍这次没有沉默，倒是说话了，但没有回答轻波的话却又扯了一个话题。
　　“啊？我吗？”显然姜轻波反应了一会：“当然有联系，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也都很关心我在一中的情况，都有给我写信或者发短信，偶尔不忙也会打打电话。”
　　“哦。”顾衍应了一声，透过他的金边眼镜看不到他眼睛里的情绪。
　　“哎呀，怎么扯到我了？”轻波企图把话题拉到正轨上，见顾衍没特别反感她继续往下说：“其实……其实我还想说，这次你没能得一等奖，不能怪你，主要责任在我。是我把不太好的运气传给了你，要是我不给你那支钢笔就好了，我当时得奖本来也是二等奖，因为前一个人作弊，我就替补上去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好心做了坏事。对不起对不起。”她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
　　顾衍难得笑了一下，为她这没头脑的反应：“和你没关系，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你还是把那支钢笔还给我吧。”轻波扯了扯顾衍的衣角：“我觉得不好意思。”
　　顾衍不答应道：“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好要回去？”
　　“那我和你换。”姜轻波摸出自己兜里早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礼物，本来是准备圣诞节送给顾衍的，今天情况特殊提前拿出来了：“我拿这个和你换回来，行不行？”
　　是一枚小小的、宇航员的钥匙扣。宇航员很精致，同轻波背包上的有几分相似，但明显做工更精细、款式更新颖。
　　顾衍看着这枚钥匙扣，想到自己心底的秘密，一瞬间不太想接过来。
　　姜轻波见他不动，一咬牙，捉住他的手塞了进去，反正她也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你拿着，拿住就接受了，不能反悔。”
　　顾衍心头涩涩，冬天的寒冷令这枚钥匙扣也带着几分清凉，可姜轻波的心意是暖的，令他矛盾。
　　“你很喜欢宇航员的东西？”顾衍问。
　　“是啊。”见他终于注意到，轻波很高兴：“我小时候住在县城，那时候污染还没现在严重，晚上可以看见很多星星，非常漂亮。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他希望长大以后可以当一名宇航员，带我去宇宙里看星星。”她小心翼翼地说，又见顾衍没反应不敢多说太多：“可惜……现在在城市里，星星见得也少了。但是宇航员肯定是能近距离看到星星的人吧。”
　　“也许吧。”顾衍看着手里的钥匙扣，想到自己未尽的梦想，这几日来的沮丧和挫败感终于让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开始惆怅：“谁都不是宇航员，谁知道呢？”
　　“能当上宇航员的人很少，可是谁还不能做个梦呢？”轻波不喜欢这样的顾衍，这样的顾衍太脆弱，她宁愿他毒舌、宁愿他怼她，总好过这样：“如果不能做这个梦，那么换一个梦做就好了。当不上宇航员，就当科学家，上不了天就帮助别人。就像我，知道我自己不是作家的料，可是我做些和写作相关的事也会很快乐。”
　　顾衍沉默了一阵，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谢谢，我收下了你的礼物。”顾衍说：“可是，既然你说是因为你的钢笔让我没得到一等奖，那这个礼物只能算是你给我的赔礼，钢笔我还是不能还你。”
　　姜轻波不知道还可以这样解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回什么能说的过顾衍，只能嘴硬：“还不还在于你，省得你说我小气，送出去的还要回来，但是我这是为你好哦。”
　　顾衍这次笑意更浓，他将钥匙扣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反正他不准备还就是了。
　　姜轻波说的对，自己想做的梦需要自己实现。这条路不行，换一条路没什么大不了。
　　顾衍对自己说，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轻松不少。想起自己之前因为那枚宇航员徽章还对姜轻波印象不好，想来真是幼稚可笑。
　　能打败自己的敌人从来都只能是他自己而已，其他人——休想。
　　姜轻波自然是不知道顾衍此时的内心波动，她只觉得顾衍应该是想通了什么，感觉整个人柔软不少。
　　“走快点，”顾衍说：“再过一会高三放学人就多了。”
　　“好呀。”轻波笑了，她没发觉这次是她同顾衍说的话最多的一次。
　　顾衍也没发觉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多到居然认为姜轻波笑起来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有几分可爱。
　　冬天的夜晚，对温暖的渴望，超过了自己内心的认知，他们谁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