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秘密，不想告诉你》雨后柠檬

14、也许

　　姜轻波上高中那阵子正是台湾偶像剧盛行的时候，虽然传播度没那么广，但学校门口的音像店里时不时地总会进一些新货，正不正版且不论，但已经能让青春年华的一干女生欣喜若狂。
　　住校生在学校的生活本就是学习、吃饭、睡觉三件重要的事，除了高三生忙得焦头烂额外，高一高二还是有些许闲暇时光可以在周末回家时背着爸妈看看偶像剧放松一下。
　　姜轻波也未能免俗，她喜欢和朋友之间聊聊剧情，但她看的剧很少，最喜欢的一部叫做《蔷薇之恋》。
　　那时候台湾偶像剧大多都改编自日本漫画，蔷薇也一样，讲了一个不起眼的丑小鸭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获得了自己不敢设想的爱情，姜轻波这两个周末熬夜看完，心有戚戚然，不自觉地就会将自己带入剧中女主。
　　剧里有一首歌，她最近也很喜欢听，是一个组合唱的，叫《也许有一天》。
　　歌词里这样写着：也许有一天，我们在一起；也许有一天，我们都忘记。如果一切都会过去，不如留点回忆；当我看着你的眼睛，我等的是奇迹。
　　很平淡又不华丽的歌词，可每每听到，她总是自己对号入座——对顾衍，她不就一直在做一件等一个也许的事吗？但她又否能如剧中女主一样，等到一个奇迹呢？
　　轻波不知道。
　　与顾衍的关系比她之前设想的要好这让她很是欣慰，可除此之外再无实质性进展又让人干着急，事实上她自己也有点弄不清楚自己来一中的目的——究竟是还存着小时候的希冀来追光？还是她真的喜欢上了顾衍？
　　想要不喜欢顾衍是一件挺难的事情，除去所有以前的纠葛，就单只论来一中的几个月时间里，顾衍从开始的不耐烦到后来的关心，只这一点就难以让人抗拒。
　　姜轻波不懂，毕竟顾衍也会给李晚晚讲题解惑，所以自己在他心里会是那个特殊的存在吗？
　　轻波想的入神，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周末两天在家熬夜看剧，昨天返校后晚上也睡的不太好，让她今天有点精神不济。
　　“姜轻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居然没听到。
　　“姜轻波。”这人又耐着性子再喊了一声，轻波这才回神，一回头直视顾衍的双眼。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我等的是奇迹。
　　没由来的，这句歌词突然钻进来，她看着顾衍，心怦怦直跳。
　　姜轻波好像一瞬间就明白了刚才没想通的问题，她对顾衍的执念起初是愧疚、后是渴望、再是喜欢。一步一步的沦陷，无处可逃。
　　见轻波不说话，顾衍收回递在半空中的作文本，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遮去轻波脸上一缕光：“你今天怎么了？”顾衍说：“看起来特别蠢。”
　　这便是顾衍的关心方式了。他能够在义卖时考虑到轻波的失落偷偷买下她的漫画书，但当着她的面总归还是要损几句的。
　　姜轻波赶紧垂下眼，她不敢再去看顾衍的眼睛，几乎是夺了顾衍的本子就落荒而逃，慌张程度连张文都忍不住夺看了一眼。
　　“大概是追剧追上头了。”张文喃喃自语，她晓得轻波最近的喜好，两人还会交流一下剧情以及女主的爱情历程。
　　“她怎么了？”顾衍皱着眉问，这话是和张文说的。
　　张文吃了一惊，顾衍与她高一就是同学，但拜顾衍个性所赐，两人高一连三句话都没说到。到了高二，又是前后座，说过的话也寥寥无几，还不如她和楚天河十分钟说的多。所以很多人找她打听顾衍的情况，她都推说不知道，连话都没怎么说过，比最普通的同学关系都不如。
　　“可能是看剧看的，比较伤感。”张文说了又补充：“是个比较伤感的爱情故事。”
　　顾衍不再说话，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对女生之间莫测的心思表示放弃，更何况那人是跳脱的姜轻波。
　　跳脱，是姜轻波很大一段时间在顾衍心中的标签，先是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再就是她对别人和对他态度的不同，令他总觉得身上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时而这样时而那样，让人费猜疑。
　　实际上顾衍的直觉挺准，姜轻波确实有秘密无法告诉他知。
　　这节课是语文课，是对李商隐的《锦瑟》进行解析。语文老师在台上讲的娓娓动人，这本来是姜轻波最喜欢的课最喜欢的诗，此时听来却有些悻悻的。诗里的那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让她心中的不安隐隐冒泡。
　　她随手抽了一张草稿纸，破天荒地在语文课上写写画画。
　　「也许有一天
　　你会想起我
　　也许有一天
　　我们都忘记」
　　姜轻波不知道的是，在她上课开小差、誊写歌词的时候，她的举动被后方的顾衍看得一清二楚。她一会停下来咬咬笔杆子，一会停下来扣扣手指，这些小动作一个都没逃过顾衍的眼睛。
　　语文课下课了，下一节课是体育课。下课铃一打响大家四四三三地往操场走，教室里很快就没什么人了。
　　见姜轻波不在，顾衍鬼使神差地绕到她的座位上，抽出她的语文书，翻开，里面夹着的正是轻波刚才上课抄的歌词。
　　顾衍的眉头锁在一起，他搞不懂姜轻波写的是什么，只觉得其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她想让谁想起她？又想让谁忘了她？还是像张文说的，只是为电视剧伤春悲秋？
　　顾衍觉得，姜轻波脑子里想的东西，比他做的物理竞赛题还要复杂，连个解题思路都没有。
　　「就算一切都会过去
　　还是应该伤心
　　当你睁开你的眼睛
　　看一看我的心
　　如果一切都会过去
　　不如留点回忆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我等的是奇迹」
　　同那次留下了姜轻波包着烫伤药纸条一样，这一次顾衍再次鬼使神差地将这张纸取了出来，夹进了自己的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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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一中的学生，与全国高中生无任何不同，高三都是特别苦特别难熬的。但也是因为这样，在高一高二时，学校给学生最大的自主权，让他们能够在花一般青春的年纪享受学习以外的乐趣。音乐课，就是其中的一项特色课。
　　与其他学校早早就取消了音乐课不同，一中高一会安排一周两节、高二会安排一周一节课，供学生们放松心情愉悦身心，音乐课应该算是高一高二享有的特殊福利，受到许多同学的欢迎。
　　教音乐的陈老师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没多久，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留着一头披肩长发，是这群男生的女神。轻波也喜欢她，因为她代表着一种女生的温柔，让轻波羡慕不已。
　　每每上音乐课的时候，轻波总会对照着弹钢琴的陈老师，再对照着自己才到脖子、只能扎成一个小啾啾的头发，幻想一下自己到了大学是不是能够脱胎换骨。
　　其实姜轻波也不是不愿留长发，但她确实怕麻烦，她不太会扎头发为了省时间这样不短不长的头发是最好的。只是偶尔也会多看两眼长头发的女生，大概男生心里都会钟意这样的吧？像李晚晚就是长头发，每次和顾衍说话的时候都会轻轻撩头发，让人看了光火。
　　顾衍顾衍。
　　轻波心里念着这个名字，眼睛早不受控制偷瞄过去。音乐课不在本班上，座位是三排混合坐着，顾衍此刻坐在最后一排。
　　快要临近物理竞赛了，近几日的他越来越忙，到下午几乎见不到人，只有晚自习才能在教室看到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同他们一起来上音乐课，就是上课的时候还捧着他的物理题，估计是把老师的音乐当背景音了。
　　姜轻波坐在第一排，偷偷回过头去看他。顾衍好像感受到了似的，一抬头与她对视，吓得轻波赶紧扭回去。
　　呵，胆小鬼。
　　顾衍在心里轻笑，姜轻波一定不知道自认为勇敢的她在顾衍那就这评价。
　　快到下课时间了，一般到这个时候陈老师都会留出五分钟时间与大家做个类似击鼓传花的游戏，选中的那个人上台唱一首歌，好的坏的且不论，就当调节课堂气氛。
　　“老规矩，”陈老师笑着说：“还是击鼓传花的游戏，我的琴声一停，花在谁手里，谁就上来表演个节目，形式不限，跑不跑调我们都给他鼓掌，好不好？”
　　“好！”理科三班男生居多，陈老师一发话，应答声震天响。
　　“那就开始吧。”陈老师说着，把东西交给第一排第一个人，开始弹琴。
　　因着不是第一次玩，大家动作都相当纯熟，拼命往下一个传，唯恐到了自己不好意思表演节目，不一会就传到了第三排。
　　游戏进行非常激烈，顾衍也暂停了手里的物理题，眼看着就要传到顾衍了，轻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会是顾衍吗？其实轻波是蛮想传到顾衍的，她还没听过顾衍唱歌呢。
　　正想着，花被楚天河劫去，谁知道他不按套路出牌，夺到了花之后大喊一声：“轻波，接住”就往姜轻波这里砸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轻波伸出手接住了花，而此时音乐也停了。
　　“耶，是轻波接到了！”始作俑者楚天河很是开心，他就是存着心想看轻波表演节目的。
　　“好，既然到你了，请你上台来表演节目吧。”陈老师温柔地像一抹春风，轻波很难拒绝她。
　　“好吧。”姜轻波豁出去了：“我可以用您的钢琴吗？”
　　“当然可以。”陈老师让出座位，示意大家鼓掌。
　　表演什么呢？轻波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可看着人群中没有鼓掌、却看着自己的顾衍，她突然之间知道要唱什么歌了。
　　轻波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说，直接开始表演，流畅的音符从她的指间弹出，弹的是她青春岁月里的歌。
　　她开始唱了：
　　「也许有一天
　　我会爱上你
　　也许有一天
　　我们在一起
　　也许有一天
　　等一个也许
　　也许有一天
　　我们都忘记
　　如果一切都会过去
　　不如留点回忆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我等的是奇迹」
　　轻波的声音带一点点低音的沙，不完全是某些女生细而尖的嗓子，反而更添几分不同。她刚开始唱的时候还有一些窃窃私语，后来就没有人再说话了。大家都屏气凝神听她唱歌，唱一个少女心里伤感又带希望的故事。
　　「也许有一天
　　你会想起我
　　也许有一天
　　我们都忘记
　　就算一切都会过去
　　还是应该伤心
　　当你睁开你的眼睛
　　看一看我的心
　　如果一切又会过去
　　不如留点回忆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我等的是奇迹
　　也许有一天
　　你会想起我
　　也许有一天
　　我们都忘记」
　　原来这是一首歌。
　　顾衍默默地听着，想起他捡到的那张纸，原来上面写的是歌词，歌词流淌着这样的心情。
　　低头专注弹琴的姜轻波他没有见过，此时的她头发垂于两边，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顾衍只觉得他好像被姜轻波感动了。
　　他不知道这首歌有几分是出于姜轻波真实的心意，但这样唱歌的女孩，不怯懦、不跳脱，又是洒脱且直爽的，像那天在校门口面对以前同学时的她。
　　顾衍有种说不出的别扭，陌生的女孩让他有些未知的烦躁。
　　姜轻波唱完了。她深吸一口气，短短三分钟像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人生。
　　台下没人鼓掌，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这首歌其实并没有好听到绕梁三日，可轻波唱来更像是诉说了一个伤感的故事，让人不觉陷入其中。
　　“轻波，你唱的太好了。”还是楚天河第一个反应过来鼓掌。
　　陈老师也流露出欣赏的意思：“没想到，在咱们班还隐藏着这样一位才女。你的钢琴弹得不错，唱的也好，这首歌我还是第一次听，叫什么名字？”
　　“也许有一天。”轻波答。
　　“我记住了。”陈老师笑了：“不过可能听了你的版本后，以后再听都会浑然没有肉味了。”
　　轻波不好意思地抿抿嘴，今天是一个意外的出风头，她没想过要表演节目，但既然楚天河给她这个机会，她也不会避着躲着。
　　姜轻波一直都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只除了对顾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