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追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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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轻波是又迟了一日再回的学校，算起来她已经在家待了两个星期，返校的时候已是十月月末。
天气已经有些渐凉的，轻波的脚好得差不多了，偶尔还有些不舒服，但总体不影响走路生活，算上是这样，她爸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送她回校。
对于父母经常性的保护过度，姜轻波表示理解，毕竟小时候那样一场失而复得的经历着实吓坏了他们，她现在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大惊小怪。
在外人眼里，姜轻波一直是一个暖阳般的人，她对人友善热心助人，积极开朗又大方活泼，她很少给人添麻烦，不做作不扭捏，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能相处地很好。只有姜轻波自己知道，撇去外在的这些，其实她心里有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在那个角落里，她不再是“小太阳”，反而自卑且怯弱。
这与她童年经历有关，即便是她为了安抚爸妈，努力学着勇敢适应环境，但她还是会感到孤单。
在那个角落里，她不是一个发光体，她寂寞地、渴望着光的美好。
顾衍就是她生命里曾经的一道光，尽管这道光不见得还记得她，也不一定愿意像从前那样照着她。
她心里这个秘密，小心翼翼地呵护了一年又一年，更唯恐揭开了这个秘密后得不到她想要的，久久地落空。
姜轻波赶在早自习时到的教室，她背着背包，悄悄进入教室时大家正在早读。
“轻波！你终于回来了！”楚天河本就盼着轻波回来，昨天等了一天没等到，今天总时不时往门口张望，姜轻波刚走到讲台就被他看见了。
楚天河嗓门大，他这样一喊，全班同学都听见了，大家纷纷停下手里的书。
姜轻波本想低调一些，被这么齐刷刷看着确实不好意思，她笑笑对大家打招呼：“早啊，大家好久不见。”
“你好点了吗？”
“脚现在彻底没事了吗？”
“真是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了。”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关心起轻波近况，楚天河更是早就冲了过来，非要扶着轻波走到座位。
“我早就好了，大家放心吧。”姜轻波说：“主要是我妈妈不放心，就在家多住了几天，现在已经彻底没事了，给大家添麻烦了。”她其实蛮不好意思的，毕竟是因为她班里的接力赛才输掉的，可大家都没怪她的意思，还这么关心她。
姜轻波到了自己的座位，楚天河刚想和她说上几句憋了好久的话，正好班主任来巡查早自习，他只能悻悻地溜了回去。
“姜轻波，你都好了？”张老师问。
“我没事了，给您添麻烦了。”姜轻波答。
“没事了就行，你不在的时候大家都很关心你。”张老师这样说确实是实情，虽然轻波来一中的时间不长，但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很喜欢她，她为人谦逊语文成绩又相当好，非要说有什么不足可能物理是她的弱项，这在理科三班很吃亏：“这两个星期的作业张文应该都和你说过了，我听你妈妈说你自己也在家里自学了，如果哪门功课有吃力的情况，你就自己去找各科老师去，我已经和他们都打过招呼了。”
“谢谢张老师。”姜轻波道，对老师和同学的关心她很感动。
“好了，你看书吧。”早自习时间，张老师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转身去看别的同学的情况了。
轻波把背包放在课桌上，把书一本一本从包里拿出来摆上去，课桌上是张文这段时间帮她整理好的下发试卷，都按照序号标注清楚了。
“谢谢。”轻波小声对张文说。
张文握了握她的手笑一笑，回道：“自己人，客气啥。”
轻波心中暖暖的。本以为一中的学生都将心思放在学习上，竞争十分激烈很难相处，但真的来了才发现在一中虽时日不长，却能够交到真心的朋友，这让轻波觉得十分安慰，这段她自己强求来的旅程总算还有一些让人欢喜的事。
只是……她没有在座位上看见顾衍。
姜轻波心中难免失望，她不知道顾衍周末去省里参加竞赛的事情，从刚才进了教室就发现窗边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想问张文又见张文已经认真读书了，就忍着没有开口。
轻波把桌上的书整理好，想把背包塞进桌洞，发现桌洞里似有什么阻碍，背包不能完全塞进去。
她觉得奇怪，记得自己只是留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本子而已，桌洞里是有什么东西吗？她把背包拽出来，伸手进去掏，摸到一个黑色硬壳笔记本，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这不是她的本子，是谁放错了吗？
姜轻波翻开笔记本，扉页右下角的角落，写着两个潇洒的英文字母：GY。
这居然是顾衍的笔记本！
轻波吃了一惊，同时更觉不解，顾衍的笔记本为何会没缘由出现在她的桌洞里？
她是知道的，顾衍喜欢把署名写成名字的拼音首字母简写，可能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她继续往下翻，这是顾衍的物理笔记，一页一页书写地很工整，看来这是顾衍收集的题集，但难度颇深，不是他们现阶段学的内容，轻波单只看了其中几个题目都读不懂题。
她又往后看了几页，看不出什么端倪，她想也许是顾衍的笔记本掉了，谁捡到随手塞到她的桌洞里了。
笔记本里还夹着一张书签，将本子一分为二，姜轻波顺手沿着书签往后瞄了一眼，心中疑惑更甚。
书签隔开的内容往后还是物理内容，但这部分内容明显简单得多，而且不再是以习题形式出现，是上课的笔记内容。
姜轻波认真研读，发现这部分笔记正是她缺课期间老师讲课的内容，笔记记得精要，基本上是把老师一节课最精华的部分全整理出来了，饶是她没上课自己自学时有一部分还不太明白，只看这笔记就已茅塞顿开了。
这些内容对顾衍来说太简单，根本没必要认真记笔记，现阶段的课程顾衍早在高一时就已经自学，很多时候他们上课顾衍都在刷着自己的题，对此物理老师也是见惯不怪，毕竟见过了江河大海的人再来学小溪的内容有点大材小用，都由着顾衍学自己的。
那么……顾衍的笔记，是给她做的吗？
姜轻波心中暗暗地想，一旦有了这个念头，狂喜几乎吞没了她。
她觉得自己想的没错，除此之外，她没有更好的理由解释笔记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轻波太开心了，可又不能尖叫来表达内心的喜悦。这两个星期以来的揣测、刚才没见到顾衍的失落，全为着这本笔记本吹得烟消云散，虽然很多时候顾衍挺嫌弃她的，但也有愿意帮助她的时候，比如那次在公交车上，比如这本珍贵的笔记本。
轻波的世界洒满了光，她庆幸自己脚扭伤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她甚至觉得如果在家时间再长一点，那顾衍的笔记还会多写一些。
她看着顾衍的笔记本，想到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顾衍单独为她写的，一切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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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是周五才回来的，一共去省里去了五天时间，通过了初赛和复赛，他不出意外摘得省里竞赛一等奖，取得下个月参加全国比赛的资格。
顾衍得奖的消息比他人先到，头一天就已经传遍了全班，姜轻波心里美滋滋的，她自己得一等奖都没这么开心。
这两天因着顾衍难得热心的笔记本，轻波每天都开心的很，李萌即使调侃她堪比中了彩票，但也是真心为她开心，直说这个小太阳名不虚传把一中出了名的冰山都捂化了。
尽管轻波不知道顾衍出于什么原因留下的这本笔记，可这也代表她在顾衍心中的印象上了一个台阶，顾衍应该没以前对她那般嫌弃，这就已经比她之前担心的情况好的多。
顾衍就是她的光，偶尔透一点点亮，都足以照亮她全部的心。
顾衍跟着学校的专车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正好是最后一节课，再没一会就要打下课铃吃午饭了。
“报告。”顾衍说，这节课是班主任张老师的课，看见顾衍来了，张老师赶紧喊他进教室。
“同学们，顾衍得奖的消息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让我们为顾衍鼓掌，他替咱们三班还有学校争光了。”张老师带头鼓掌，大家都跟着鼓掌，这次竞赛难度不小刷了不少人，能拿下这个一等奖不容易。
顾衍冲大家微微一顿，算是感谢，他刚要往座位走，张老师拦住他，让他和大家分享一下获奖感言。
“张老师，我没什么好说的。”顾衍说。
“随便说说吧，没关系的。”张老师不死心。
顾衍只能先将东西放在讲台上而后站住，他的视线在全班搜索，瞧见了一脸傻笑、热情鼓掌的姜轻波。
不知怎地，看见她那样顾衍有点想笑又想忍住，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开始胡诌张老师要的获奖感言。
看她那样脚应该是好了，留下来的笔记本她看见了吗？
他不知道当初的自己出于什么心情记下那些根本用不着的笔记，并在临出发之前放在姜轻波的课桌里，他只知道姜轻波物理是薄弱项，有时候一做不出来题就趴在那喜欢抠指甲，窸窸窣窣的，像一只仓鼠。
运动会那天见她脚受伤了，其实他本来想说他可以帮忙送去医务室的，但最终没开口目送她离开。走之前她看过来的那一眼里，好像有深深的失望，他当时只当没看见，但事后难得的不忍心了起来。
也许是这个原因吧，也许……谁知道呢？反正等他还没弄清楚为什么要记这笔记的时候，他已经不受控地写好了大半。
顾衍在讲台上胡乱扯了一会，讲了些这次竞赛的题型，还有一些比赛时克服内心紧张的方法，讲完正好要下课了。
“好，顾衍讲的非常好。”张老师十分肯定，道：“我觉得顾衍说的这些不光是参加竞赛的经验，咱们以后面临高考时也是心理素质要过硬，才能把平时学的东西都发挥好。行了，现在到饭点了，这节课就这样了，大家如果有什么其他问题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问顾衍。下课！”
张老师一声“下课”，早就饥肠辘辘的同学们如开闸的洪水，乌泱散了往食堂冲去。姜轻波磨磨蹭蹭不愿意走，连张文喊她吃饭，她都借口要先会宿舍拒绝了。
班里人都散了，顾衍刚回座位，还在整理东西没第一时间去食堂。
姜轻波四下张望了一会，确定没人了，才终于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她手里攥着顾衍那本笔记本，这几天都当成是一个宝贝。
“顾衍，谢谢你的笔记。我已经看过了，帮了我大忙。”姜轻波说。这么久没开口喊他名字，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臊的很。
“哦，我以为丢了，原来在你那里。”顾衍心是口非接过笔记本，嘴上并不愿轻易承认。
见他不承认，轻波也不恼，她心里明镜一般，如果真是丢了，干嘛后面会有对他来说那么浅显的内容呢？
她冲他微微一笑，露出三分羞赧七分真心：“恭喜你，这次比赛得到这么好的成绩。听说你下个月还要参加全国竞赛，到时候成绩好的人大有人在，你只要稳定发挥，肯定还能拿下大奖。”
“哦，谢谢。”听轻波这样说，顾衍这么多天以来备战的紧张、疲惫，见不着她时自己反常的情绪，统统烟消云散，轻波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女孩，但她的笑特别有感染力，像微风，又像清泉。
轻波真心实意祝贺，顾衍不回好像有些不好，回又不知道回什么，只能简单敷衍了一句。
“顾衍，这是我获奖时发的奖品。”姜轻波从笔袋里取出一支钢笔，这是她从昨天得知顾衍得奖就想做的事：“虽然我当时得一等奖有那么一点走运的嫌疑，但我觉得比赛还是需要一些运气的，我把我的运气传给你，希望你再接再厉。”
姜轻波从未对顾衍说过这么一大段话，也只有在此刻班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她才敢这么大胆，她一口气说完，也不管顾衍什么反应，径直抓着顾衍的手，把钢笔往里塞：“谢谢你帮我，这个你不要拒绝。”说完，她抓着饭卡便跑走了，根本不给顾衍任何开口的机会。
钢笔很漂亮，在中午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上面刻着的一行字：第七届精英作文赛全国一等奖。
顾衍拿着钢笔哑然失笑，他去参加物理竞赛，拿支作文一等奖的钢笔算怎么回事？
但他没有拒绝轻波，也不想拒绝，这样的轻波与之前不同，是他更愿意见到的。
这个作文赛含金量挺高，全国一等奖的奖品有多难得顾衍是知道的，他又看了一会，终是小心地将钢笔收进了笔袋里。
深秋要来了，可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