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萌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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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轻波的脚本来不算严重，但因她接力赛摔的那一下太结实，运动会当天下午就被她爸妈接回家休息，已经晋级的跳远资格只能放弃。
她嫌爸妈太大惊小怪，但是宿舍的床是写字桌在下、床在上铺的设计，她的脚一两天好不了也爬不了上铺，无奈之下只能在家休养。
在家这段时间她心里急得很，课业自然是着急的一部分，但是还有一部分的担心她说不出口。
她人不在班里，见不到顾衍，更见不到顾衍和李晚晚之间会发生什么。她怀着悻悻、又惴惴不安的心情，猜测可能的一切……也许李晚晚还会去找顾衍讲题，那顾衍会讲吗？或者一起去吃饭？他们会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吗？
姜轻波越想心越乱。同桌张文隔一天会给她打一个电话转告作业的事，轻波肯定不能挑明了问，唯一知道她心思的李萌还不是一个班的，也不能做她的情报员。
她也只能暗恨自己的不争气，好好的怎么会扭到脚呢？不然也不至于在家待了这么久自己干生气。
聪明的、骄傲的姜轻波，独立的、勇敢的姜轻波，碰上关于顾衍的事，只能吃瘪认栽没得跑。
轻波抚摸着背包上的宇航员徽章，这一段时间她总是会刻意将徽章装作不经意地放在顾衍可能看到的地方，但换来的均是顾衍的视若无睹。
他一定是忘了我了，也忘了这个徽章了。
轻波复又想到扭伤脚那天顾衍的面无表情，生出一种久久的挫败感。
其实如果姜轻波能知道顾衍这几天的情况，估计她也就不会胡思乱想，妄加揣测李晚晚的事情。因为顾衍没时间，他忙得团团转。
前几日为了参加运动会答应了楚天河的急训要求，顾衍特意向物理老师请了几天短假。运动会一结束，他就紧锣密鼓地开始备战全国物理竞赛，上午正常上课，下午就待在物理老师办公室钻研题，除了吃饭睡觉，满脑子都是物理题。别说一个李晚晚了，就是全校倾慕他的女生排上一长队，恐怕他也没功夫搭理。
上午课间时分，顾衍还在低头做着演算，斜前方空了好些时日的座位上突然闪过一个身影，顾衍一愣，还以为是姜轻波回来了，仔细一看却是楚天河。
“喂，楚天河，你没事可做啊。好好的跑来坐轻波的位子干嘛？”张文也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吐嘈。
楚天河丧眉搭眼地趴在姜轻波的课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哎，好久没见到我家轻波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都等于几年没见着了，还不能让我坐在她座位上睹物思人一会吗？”
张文翻了个半白眼：“少来恶心人，谁是你家轻波？人家同意了吗？你就跟这乱扯关系。”
楚天河只当没听见，继续自言自语道：“哎，好想我家轻波，也不知道她要什么时候回来。”自从姜轻波在接力赛上受伤之后，楚天河就自动自发将这件事的责任揽在身上，深以为轻波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才参加的接力赛，要不也不会受伤不能来上课。
“我家轻波真讲义气……”楚天河沉浸在自己的假想中：“我都说了比赛哪有她重要？她就是怕我找不到替补的人，脚都成那样了还坚持上场。我家轻波对我的情谊真是比天高比海深……”
张文听不下去，拿出一本书来打楚天河的头：“打住，你别在这白日做梦了，轻波根本没这层意思，你的情谊还是自己收好吧。我昨天才和轻波通过电话，听她意思可能还要一个星期，要到下下周一才能来学校。”
“还要一个星期……”楚天河烦躁地挠头：“要不咱们这周末去轻波家看看她吧？我等不及了。”
“才不要，你别去打扰她休息。”张文说道：“你知道人家家在哪里吗？就算知道你这样冒冒失失去，还不吓着轻波爸爸妈妈？听说她爸妈可宝贝她了，你没看见那天轻波一受伤她爸妈下午就来把她接走了吗？再说你是大夫吗，你去能解决问题吗？你自己都整天神神叨叨的，要我说，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省了你那份闲心吧。”
“哎，好想轻波啊……轻波不在日子过得都没滋味，好像轻波回来和我玩，聊聊天也是好的……”楚天河摇头晃脑，最终上课铃打响了才磨磨蹭蹭地走回座位。
顾衍将手里的习题本收起来，抽出课本，这节课是语文课。
他看着语文书，再看看姜轻波空空的座位，想着这几天换了一个人来收他的作文本，微微的有种不知名的情绪扫上心间。
刚才楚天河和张文的对话他一字不差地都听进去了，想到还要再等一阵才能看见轻波，不知怎地有些不爽。
他下周末就要去省里参加物理竞赛初赛了，周一不一定能赶得回来。也许等姜轻波回来他还没有回。
轻波的桌洞里还零散搁着几个没来及拿走的本子，但是再也没有那个紫色的背包。
背包上那个旧旧的宇航员的徽章顾衍自打看了第一眼就觉得有些面熟，依稀自己小时候有过一个类似的，但是不是和轻波的一样，他不能确定，毕竟太久远，早没了印象。
他能确定的是他不喜欢那个徽章，一点都不。他想起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有过的航天梦，大概四五岁的小男生，说起梦想倒是头头是道，嚷嚷着长大了要和阿姆斯特朗一样去月球上走一走。再后来上了小学，他又把航天梦具体到想要报考空军守卫祖国的蓝天，这些都是一个小少年最初的执着。
可属于顾衍的航天梦在四年级时，因为一场无法挽回的事故破灭了。他的眼睛受了伤，伤好以后视力出现无法逆转的下降，眼镜戴上就无法再摘下，达不到空军对于视力的严苛要求，这自然也就失去了报考资格。
顾衍一直都记得，自己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从小到大收集的关于航天的一切，模型、徽章、资料统统扔进了垃圾桶。没做过梦的人不可悲，可悲的是还没能努力，梦就碎了。
那个时候，他才不过十岁。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于姜轻波的宇航员徽章，顾衍总喜欢不起来，它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无法完成的航天梦，有种可悲的凄凉。偏姜轻波当宝贝一样，天天别在背包上，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在顾衍的字典里非黑即白，他自幼早慧成绩很好一身的骄傲，这一件事在他心里如同一个污点般存在，是他不愿意轻易触碰的，他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只是也许在他内心的最深处，他还渴望追逐这个梦想，否则他也不会对物理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他早已为自己的人生规划好，大学还是要选报天文方面的专业。
顾衍难得上课开小差，这一愣神，发现老师已经讲到下一页了。
他心里更加烦躁，认为都是姜轻波惹的，她这几天一不在，居然让他联想到小时候最不愿提及的伤心往事。
姜轻波，姜轻波。
顾衍把书翻到下一页，心中还在忿忿，他自己不清楚此刻的心情，还从来没有哪个女生能够让他这样情绪波动、又气又恼。
很多时候顾衍都是平淡的没有情绪的人，就像是春日里的小河，平静少有波动，但姜轻波来了，搅得水面泛起轻波。
他知姜轻波语文成绩很好，是靠着全国作文比赛一等奖转来的一中，但每次一到他跟前好像两个人总归不对路。面对姜轻波一次又一次的麻烦，他从开始的不耐烦、到后来的出手帮忙，这种不由自主的转变是他不曾体会过的。
他又想到那晚宿舍下她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顾衍，我很高兴认识你。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顾衍有种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好像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姜轻波。但他事后想过，怎么也无法想起自己曾经认识这样一个人。
他有种不可思议的直觉，姜轻波肯定对他隐瞒了什么？但他猜不出来。他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彼此有太多不了解的地方，他无从下手。
他只是心里偶尔会想，姜轻波到底是个什么人？作为转学生她很快融入新班级，同学都很喜欢她，她看上去很聪慧，却又干尽了蠢事。
在顾衍看来，脚扭伤还硬着头皮参加接力赛并不是英雄，而是笨蛋的做法，逞了一时之勇得不偿失是姜轻波在顾衍眼里最深刻的印象。
姜轻波对于其他人总是开朗的、活泼的，她能与楚天河打好关系，能和周峰称兄道弟，能让三中的一干同学在她转走之后还对她念念不忘。可为什么对他总是这样拘谨、又显得措手不及一般？
顾衍不想承认，他第一次对一个女生生出这样的愿望，希望姜轻波能够像对周峰那样潇洒坦荡。
他有时会忍不住被她吸引，听她与同学笑闹的声音，最近一少了还真是不适应。也许这是一种习惯，就像他已经习惯了上课看黑板时能够看见她微微的侧脸，他注意过那里有一枚小小的月牙儿形状的胎记，胎记并不突兀，像一个酒窝一样。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姜轻波的？顾衍不清楚，可能是从那管烫伤药，可能是从那次她别扭地给他擦手。也可能是在公交车上，她撞进自己的怀里，两个人贴那么近。
他好像花了太多心思在研究姜轻波身上了，顾衍彻底回神后，一节语文课上了大半，他居然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轻波的座位依旧空落落的，任谁再看也看不出个人影来。顾衍想起方才楚天河趴在那里，满口的“我家轻波”，真想给那板凳一顿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去让楚天河的举动扰乱自己的心，他接下来还有非常重要的物理竞赛，这次竞赛直接关系着他进入清北后择系的加码。
顾衍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他一定能考上清北。但至于能否如愿进入中意的专业，手里的筹码自是越多越好。
不要去想姜轻波也不要去想楚天河了。顾衍心道，反正笨蛋要与笨蛋在一起也是合适的。
他只是不懂，在某处他不愿意承认、又瞧不着的地方，不受控地萌芽了。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萌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