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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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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比皇宫舒服,林贤在碎风阁住了三天,一日三餐都由小玉送来,他什么也不用做。虽然在月铭居的时候,也是不愁吃不愁穿,但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全是太监,一个全是美女。
大白天没事做,林贤不是找姑娘搭讪,就是拖着小玉带他逛京城。前者有顾虑,推三阻四未果,硬着头皮带林贤出门了两个时辰,回来后发现老板没罚她,于是日后两天在外面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第四天,两人出门,回来时候后面多了两个人。
这两人一进碎风阁,男的大吵大嚷,手里挥着把扫帚,女的哭哭啼啼。保镖以为是来闹事的,上去夺了扫帚给了男的一拳,结果那女的护着男的哭得更凶了。
小玉急得满头大汗,见人就问老板在哪,可谭飞燕就是闹失踪,整个阁子愣是没一人知道她跑哪去了。
林贤倒是悠闲得很,就近找了个位子坐下,任凭那一男一女闹腾。
有好事者上前询问,男的指着林贤直骂林贤是骗子。复问女人,她指着林贤说他骗她,于是哭得比方才还响。
一时间,碎风阁哭声、喊声、叫嚣声,声声凄厉,直到一声暴喝横空,一切归零。
大老远就听见阁子里哭得惊天动地,要不是里面没一个横躺的,谭飞燕还真以为出人命了。
一眼就看见林贤若无其事地冷眼旁观,她谭飞燕是何许人,一看就知道是这小子惹出来的事。她走过去,一拍桌子,漂亮的眼睛微眯:“这是怎么回事?”
林贤耸肩,道明原委,谭飞燕的脸黑去了大半。
这本来是个俗到不能再俗的情节,可偏偏就是给林贤碰上了。想来在地球时女人缘不浅(怎么收场的暂且不提),算得上阅人无数,但这么难缠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还把她爹拉来了。
今天跟照例跟小玉上街闲逛,在一家摊位前两人各买了碗凉粉,吃得正尽兴,忽见一群路人赶鸭子上架似的跑得匆忙,遂上前拦下一人询问。
那人道:“我也是听来的,前面有户人家的女儿抛绣球,大伙都去凑热闹了。”
林贤看了看街上清一色步行方向的行人,道:“抛绣球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至于么。”
“当然不稀罕,但听说不是一般的招亲,公子也去看看吧。”那人刚说完就冲进人流,林贤就感到面前一阵风,然后与他说话的人没了。
他回到摊桌,对小玉说他要去看人抛绣球,同时一口气吃完剩下的凉粉,并催促小玉加快吞咽速度。
林贤拉着小玉跑到现场,里面已经围了好几圈男人。别说林贤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就连小玉也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她说这比碎风阁竞拍姑娘小倌初夜的声势还大,林贤差点背过气。
不愧是青楼出来的,对待事物的理解能力都跟常人有偏差,要是让楼上尤捧绣球半遮面的姑娘听见,估计会直接跳下来。
不过,这亲招得确实不一般,林贤从旁人闲言碎语中听出了一二。
这位小姐姓高,叫什么没有透露,用别人的话来讲,就是她会在床上说给她男人听。结果,三阵风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因为她再怎么搞神秘都掩盖不了街坊邻居都认识她的事实。
据说高小姐六岁那年生了场大病,高烧三天三夜,后来虽是康复了,却落下了后遗症——整个人有些痴呆。
林贤明白,不是脑膜炎就是弱智,放在21世纪也不是个有辙的毛病。
小姐前天刚过23岁生日,这个年纪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在人们嘴里还喊着“三从四德”,就算是高龄了。
高小姐脑袋不好使,对自己正面临着嫁不出去的困境全然没有危机意识。她不急,可她爹急得四处找媒婆,但媒婆们只要一听女方是高小姐,个个鼻子通气,说不干就不干。
说道为何会想到抛绣球,还是其中一个资深媒婆的建议。
媒婆是这样说的。高小姐情况特殊,愿意当她婆家的,恐怕只待两种人家。其一,此人家家底厚实,虽非名门望族,可也家财万贯,唯一的遗憾便是男丁稀薄;其二,此人家什么都不缺,就缺陪侍。
一席话把高老爹气得半死。
其实,高小姐并不一无是处,做饭、洗衣、女红……但凡一个姑娘家该会的她都会,可以保质,就是没法保量。
她是脑膜炎,鉴定完毕。
凭借这些姑娘家的资本,高老爹最终打算从实际出发。因为女儿长得还算标致,不正面接触不会发现她的不同之处,于是她爹狠心加咬牙,决定听媒婆的,抛绣球招亲,谁接了绣球,他女儿就给谁做侍妾。前提是,此人家中不缺儿子,且不得退婚或休妻,过门前还得立字据。
娘诶~是侍妾,连侧室都不是。要知道,在真明国侍妾就是给人暖床的,无名无分,死后只能葬回娘家,除非碰到个心眼好的,死前给个侧室的名分。
把女儿送给人当小小老婆,还说得头头是道,这爹当得有够节棍的。
高小姐在她爹的指示下,将绣球抛入空中。楼下一班人屏息静气,双目直盯着球。
绣球在空中360度翻滚,刚落到一人高的高度便被人扯来扯去,体积还没足球大,就是没人能抢下来。
高家的对面是一个卖凉茶的铺子,老板乘势招揽生意,将铺内的长椅摆成一排,专供一些不接球的人看热闹,顺便再买上碗茶。
林贤和小玉就是一排后座席上看客,但林贤的注意力不多时就被手里的凉茶吸引了。这茶水甘中带苦,清清爽爽,喝一口凉到心里,就跟王老吉似的。前者两个铜板一大碗,后者三块大洋250ml,想到这里,林贤开始一碗一碗地喝冤家。
当他喝到第四碗时,头上突然冒出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眼看就要落到碗里了,林贤倏地伸出空闲的左手,稳稳地接住离碗口只有一根指头距离的……绣球。
林贤意识到自己手中抓着的是什么东西后,已经来不及了,他忍不住如数液体喷出。小玉催促着把球扔了,然后跑路,却见高家父女兴高采烈地看着林贤。
高老爹老泪纵横,终于可以把女儿嫁出去了,厚实的手掌拍着林贤单薄的肩膀,道:“公子,这就是缘分,往后小女就靠你了,我们是亲家了。”
高小姐看看林贤,遂低眉,脸上飘起两朵红云,两手拉扯着丝帕。
未接到球的开始唏嘘。
“哟,傻丫头也思春啦。”
“都这把年纪了,早干嘛去了。”
“怎么这么说,人家不是思了么。”
最后一句够狠,高老爹气得脖子像得了甲状腺肿大,操起凉茶铺的扫把就赶人。
这时,观众席上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咦,这个人不是碎风阁的吗。”声音不大,但足以进入所有人耳中。
高老爹傻了,扔掉扫帚去找声源。对方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小嘴巴红润润,鼻子小巧挺立,两个字:可爱。他坐在长椅上脚够不着地,天真地晃来晃去。
还没等高老爹问话,林贤就说道:“你父母呢,怎么放任你看这种事。”小男孩回道:“关你屁事。”林贤气煞,他父母是干什么吃的,把儿子弄得这么没家教。
高老爹不管这么多,他把林贤拉到身后,问道:“小朋友,你刚刚说什么?”
小男孩笑眯眯地指了指身后的凉茶桶,高老爹会意,给他买了碗凉茶。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小小年纪就懂得骗吃骗喝,长大了还得了。
小男孩直到喝了大半碗才肯开口:“他是最近才住进碎风阁的,这两天都有进出。”
高老爹道:“你怎么知道?”
小男孩笑得更天真:“我也住在那里。”
小玉击掌,说道:“我想起来了,他是养成班的后生。”
林贤道:“什么后生?”
“就是将被培养成姑娘小倌的人。不是有句话么,后生可畏。从小培养总比招外人效率高。”
这个世界全是狂人,敢情出来卖的还是正当职业。
小玉高兴地跑去跟男孩聊了起来,林贤在高老爹的怒视下步步后退。
“大、大哥,有话好说,我住青楼不代表我是倌,大不了这球你叫你女儿再扔一次。”说着,林贤把绣球丢给了愣在一边高小姐。
高老爹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林贤身上的肉一块块撕下来。
“你说得倒轻巧,这话我都放出去了,你叫我女儿再扔一次明摆着就是拒婚,她一个姑娘家以后还怎么做人。”
“不不,我不符合要求,我相当缺儿子。”
“呸,缺你个屁,看你这样就是个断子绝孙的种。”
“是是……是个屁!老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等着给我生儿子的女人多了去了,谁会看上这种货色!”
“你再说一遍,老子废了你!”高老爹再次操起扫把,横向一劈,林贤一个跳高,侥幸躲过。老头子再一劈,林贤脚底抹油,死命逃窜。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说大不大,说小确实很小。
高小姐一个劲地说林贤骗她,林贤那叫郁闷,黑着脸道:“我都不认识你,怎么个骗法。”鸟他的是女人更为洪亮的哭声。
见女儿一哭,高老爹也不示弱,卷袖管准备揍人。
“站住!”谭飞燕喝住高老爹迈向林贤步伐,眉不皱,脸不怒,就声音听着令人泄气。“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说撒野就撒野。小倌怎么了,谁不知道我们碎风阁的倌只上不下,何况你女儿这个样子谁敢要,她跟了林贤哪里吃亏了。”
林贤纳闷,她怎么可以用这么优雅的姿势,这么好听的嗓子,说着这么饱含威胁语气的话。不过……
“谭小姐,你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我不是倌。”
“哦,对了,从明天起,你到厨房帮忙。”
“为什么?”
“‘为什么’,你居然问得出口,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加上刚来的那档子事,你付过银子么?你当我开慈善机构?”谭飞燕每说一句就用食指戳一下林贤胸口,还盯着同一个地方,女人的指甲也是可以当凶器的。
林贤双臂护胸,这姿势真他妈憋屈,男人都能给逼到这地步,真想拿个盘子砸死。
“是你说不用给钱的,怎么能说我赖账。”
谭飞燕掩嘴一笑:“那我有说免费么?”
林贤哑了。
怒啊~~竟不明不白地被这死女人罢了一道,林贤的两只眼睛可以喷火。
谭飞燕收敛笑容,面朝高老爹:“既然你女儿是给人做妾的,要么今晚就住进来,要么回去重新抛你们的球,倘若再撒泼……”她一掌下去,无辜的桌子顿成两半,“明白了?”
高老爹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并说回去收拾衣物,今晚就将女儿送过来。
林贤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小小老婆。
此事还未完。
高小姐当天酉时入住碎风阁,却在次日清晨发现其死在床上,更欠抽的,林贤还不是第一发现者。
自持经验老道的姑娘小倌们断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定是林贤太猛,索求无度,才致使初尝人事的高小姐香消玉殒。
林贤自知理亏,不跟他们计较,可昨天晚上他压根没在床上睡,而是睡地板,太阳刚冒个头他就溜了。
不能说他没用,要是事前不知道高小姐有脑膜炎,那还凑合。
谭飞燕走到缩在墙角的林贤身旁,嘲讽道:“我看你以后就光棍吧,你的克妻相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这事要传出去,是个女的都得躲得远远的。”
林贤知道她已经说得很客气了,何止女人躲远,男人也得当他瘟神,因为高小姐死在自己房里,还是床上,期间就他在里面。一句话,他有弑妻嫌疑。
“不是我干的。”
林贤闷闷地开口,不复往日的开朗,谭飞燕倒是有些不习惯。
“我知道。”
“可是别人不会信,而且我的动机也很明显。”
“什么意思?”
“她脑子有问题,她爹又硬把她塞给我,别人一定会认为我讨厌她,所以杀了她。”
谭飞燕蹙起秀眉:“这算哪门子理由,是人都不会把用来暖床的侍妾杀掉,因为不值得。”
林贤急道:“如果要治我的罪的话,再烂的理由都能把人整没。”
谭飞燕挑眉:“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死了,以前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以前?”
“林大军师的名字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见过你长相的没几个而已。”
“所以他们都当作同名同姓的巧合?”
谭飞燕点头。
“可你怎么知道?”
“我本来就知道。”此时的谭飞燕卸下了挂在脸上的伪装,露出了满满的愁思,就像面对自己孩子般充满关爱。
林贤不明白她的话所谓何意,更不理解她看自己的眼神为何如此多变。
接下来,把女儿的死讯告诉高老爹,高老爹当场晕厥。眼睛一睁开就直冲衙门。
官老爷派人把林贤押入地牢,却在六个时辰后无罪释放,倒是高老爹因大闹县衙而被关了进去。
林贤一出牢门,见到了他最意想不到的人。
魏云臻一脸疲惫地站在牢门外,皱着眉,也许是被地牢的异味熏的,也许是因为林贤满脸胡渣的狼狈样。
地牢内,烛影蹿动,人影虚渺,似幻若梦。
彼此对视,再多的言语也化作一个温暖的拥抱。
林贤怔怔地任凭魏云臻将他越抱越紧。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曾经饱受摧残,这个身体却不排斥他的怀抱。
“林贤,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