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带支花》谪仙人丶

5、记忆

　　容黎确实很忙，容家家大业大，全在他一个人手里，如今因为江弈住到了家里，思来想去，干脆把很多事务带回家处理，不重要的商谈业务也从某某某酒店会所餐厅转到了家里。
　　江弈端了杯吴伯送上来的热牛奶，准备下楼走走解个闷，在楼梯拐角处看到客厅里容黎正在跟人商量什么事，便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自觉不方便下去打扰人家，又喝着牛奶上去了。

　　时殷自觉眼神很好，刚才从楼梯上下来露了个影儿又上去的人一定就是江二少爷江弈。
　　“看起来你们相处得还不错啊。”时殷又看了眼容黎指上的戒指，“听说江二少失忆了，这几天可有想起来什么？”
　　“没有。”容黎偏头看了眼楼梯，那是刚才江弈立了片刻的地方，神色一瞬温柔：“他变了很多。”
　　“你不知道这几天他跟我说过什么，陌生人，商业联姻。”容黎自嘲地笑，“我宁愿他把所有都想起来，至少不会如今这般全然当我不存在。”
　　“说什么呢，他这失忆倒是成全了你，那些事想不起才好吧。”时殷顿了下，才又看向容黎：“若是他想起来了呢？怎么办？你们之前到底是因为什么一直那么别扭？”
　　“······我不知道。”容黎低眸凝视着戒指。
　　也许知道的。
　　“你不知道？你俩的事你都不知道？”时殷觉得容黎简直在侮辱他智商。
　　“别问了。”容黎打断他。

　　二人没注意到，江弈并没有上楼去，而是在楼梯拐角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站着，右手肘撑着栏杆，左手端着一杯牛奶。

　　容黎跟时殷讨论了一会儿正事，见吴伯端了盘切好的芒果准备给江弈端上去，望了望院子里的天色，放下手里的文件：“吴伯，给我吧。”
　　然后他端着一盘芒果上楼，猝不及防就遇上坐在楼梯阶上单手玩着植物大战僵尸的江弈。
　　“嗯？你们谈完了？”江弈从手机上抬头看他一眼，又探身往楼下看，瞧见时殷还坐在沙发上，于是又看回屏幕：“人还没走，看来是没谈完，你上来干嘛？”
　　“你在这儿坐了多久？”
　　“是想问我听到了什么？”江弈种了一棵全息坚果，又用冰冻生菜冻住一只铁桶僵尸，才伸手拿放在边上的牛奶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
　　容黎没动，从上而下俯视江弈，然后听见江弈说：“这么远能听得见什么，看清人就不错了。我刚才一眼就看到坐在中间沙发上的人是你，是不是眼神特别好？”
　　别人不敢说，但是江弈，一个从初中就开始戴眼镜的人，说自己的眼神特别好。
　　容黎用另一只没端盘子的手逮住江弈的胳膊用力把人拉起来：“地上凉，别坐这儿了。”
　　“我知道，就是站着累。”江弈起来时顺带把杯子拿起来握在手里，转身往楼上走：“你们继续，我就想下去找点吃的。”
　　“饿了不要喝牛奶。”容黎跟在身后，觉得这话有些不对，说完又补了一句：“空腹不要只喝牛奶。再说你又不是客人，想下来就下来，坐在楼梯口做什么？”
　　“你够了吧，吴伯都没你磨叽的，再不下去那个谁就要望断秋水了。”
　　容黎翻脸无情：“那就让他望着。”
　　江弈：“……”

　　江弈走到阳台上的吊椅上窝着，容黎看着江弈关门，在门外立了片刻，又把芒果端了下去，让吴伯送饼干点心热牛奶上去。
　　跟时殷说完公事，又闲聊了几句，便毫不客气地把人赶走。
　　时殷感叹几句重色轻友，抱着一堆文件走得干脆利落，总算忙完的容黎上楼找了一圈，最后看到阳台上江弈整个人窝在吊椅里睡着了。
　　这睡颜竟然有些奶。
　　“怎么那么能睡。”容黎轻轻捏了下江弈的脸，皮肤一如既往的好，就是没什么肉，又想起医生确实说过，江弈大病初愈，会有一些后遗症，比如嗜睡。
　　……也许就这样，他们借着联姻的名头，总是能一辈子过下去的。
　　容黎的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吃过饭后被江弈毫不留情地捏碎了。

　　秉着养点肉的想法，晚饭又是一桌江弈爱吃的菜，大多都能养胃补气血。
　　结果就是江弈吃多了喊撑。
　　“对了，没来得及跟你说，今天我让李阿姨把隔壁房间收拾了一下，今晚你去那里睡吧。”在沙发上坐着消食的江弈忽然想起，现在是自己在容黎家，迅速改口道：“哦，是我去。”
　　容黎脸色冷沉地瞥了他一眼。
　　江弈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容黎紧挨着江弈坐下，再侧头看江弈：“你很介意跟我住在一间？不习惯？”
　　江弈似乎有些奇怪：“人家就算是结婚了的夫妻也有各自的房间吧？为什么非得住一起？”
　　“我们本来就一直住一起，为什么不能住一起？”
　　容黎把一直两个字一字一顿说得很重，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江弈想了想，这个理由似乎是很有说服力，但还是据理力争：“可我记不得了——多的是正经夫妻分房睡。而且我起初想着，我们大抵是商业联姻，应该是对你们容家我们江家都很有利的一件事才对。”
　　“看你的反应，似乎不全是这样。所以如今你我的生活既然合不到一处去，不如各自追求自由恋爱幸福婚姻，所以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要是不愿意，我们还可以离。”
　　“离？”容黎竟然点了下头，“你说离？”
　　江弈在容黎越发危险的目光中漫不经心地一点头：“离吧。”
　　分房这种小事都不能统一意见，还住一起干嘛？
　　容黎气笑了，双眼带着赤色，忽然伸手捏着江弈下巴，直接亲了上去。

　　突如其来放大的俊颜，江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容黎这个吻来得既凶狠又霸道，可能是属狗的，小口咬了他好几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懵，江弈甚至没有推开容黎。
　　只有江弈自己知道，不是忘了推开，而是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要推开容黎……像是本能。

　　“江弈，给我们一个机会吧。”容黎松开他，眼底一片潮红，看着狼狈得很，偏又要直直地看着他，沉声说：“算我求你，既然你已经忘了我，那你也忘了容家和江家，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些……你也可以忘了我们的定亲，你只当我是容黎你是江弈，我们一切从头来过。”
　　“我们重新认识，重新恋爱，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这是他第二次说“算我求你”。
　　“······”
　　江弈抬目正视着容黎，有一瞬间他的目光很冷淡，是那种冰冷的淡漠，但那目光一闪而逝，几乎让容黎以为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容黎。”从醒来之后江弈很少会主动叫容黎，但这两字一出口才发觉很是熟练，仿佛已经在舌尖滚了千百遍，“你可能忘了，如果从头来过，我们可能都不会认识。我是失忆的江家二儿子，你是忙到飞起的容大少。”
　　“我们两个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交集，所以你说的从头来过，根本就不可能。”
　　“……那好，你不是说，要我追求自由恋爱幸福婚姻吗，你就是。”容黎把江弈抱进怀里，“你就是我的自由恋爱。”
　　“所以我一定会遇到你，一定会追你，我们一定会认识。”
　　“容黎，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江弈语气冷淡地反问，然后一点一点推开了容黎：“你真的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占有吗？”
　　“你怎么总是那么贪心呢。”江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微微上挑，眉眼间带着一点轻嘲和淡漠。
　　“你·······”容黎一时有些怔，连被推开的疼都来不及感受，因为江弈这种语气太过于熟悉，在二人刚认识的时候。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江弈没看懂容黎那双深邃眼眸里突然亮起来的情绪，仿佛是某种参杂着不安的期待。
　　他觉得好笑，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有什么可期待的？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江弈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问的是什么？是我这双手，是我那天的生日，还是想起了宁闻？”
　　“你——”容黎眼中的光亮倏然消失。
　　“我不需要想起什么，因为这些，我都记得。”江弈说。
　　他确实忘了很多东西，但也不是全然忘记，至少有关容黎的事他还记得，只是那些往事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容黎沉默片刻，点了一支烟。
　　这是他几天来在江弈面前第一次点烟。
　　“江弈。”他哑着声音，借着一口烟雾呼出掩盖了脸上的痛意，“……你还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