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书之缘字书》林西米

52、琉璃半心戒

　　太晨宫并不难进，很何况凤九以前居住过在这里，便更没什么人阻拦她了，只是此时她已慌了神，不过几十步路，连连摔了几次，也不管自己摔伤，恰巧司命和成玉过来，二人把她拉进殿内等重霖的消息，三人俱静坐而候，不过半盏茶，凤九等得越发心沉，直要起身去闯东岳的寝殿，却见殿门口终于晃过一片白色的衣角。。
　　重霖、连宋和阿兰若急匆匆地赶回来，重霖见凤九，略一蹙眉，语气非常不好：“殿下来太晨宫有何事？”
　　凤九的目光定在他面上，只道：“东岳呢？”
　　重霖仙者今日不如往日般恭肃，眉蹙得深道：“帝君她近日不大康健，在寝殿修养。”
　　“带我去见她，我有话要......”
　　话到此处，九天之上忽有天雷声动，重霖奔至殿门，脸色一时煞白。雷声一重滚着一重，似重锤落下，要敲裂九天，殿外原本和煦的天色竟在瞬间变得漆黑，雷声轰鸣中，天幕上露出闪烁的星子，忽然一颗接一颗急速坠落。
　　阿兰若道：“此……是何兆？”
　　凤九突然道：“我要见东岳，你让我见她。”
　　重霖脸上现出惨然，却勉强出镇定神色：“帝君她着实需静养，方才之事，小仙也尽同殿下解释了，殿下若还有什么旁的怨言，尽可告知小仙，小仙定一句不漏转与帝君。”咬咬牙，又道，“殿下放心，只要是殿下所愿，小仙想，帝君定所不依，便是要以命相抵……”话到此处却蓦然红了眼眶，似终于支撑不住道，“殿下还要帝君她如何？小仙斗胆问一句，殿下还要帝君她如何？”
　　眼泪从凤九脸上落下来：“重霖，你同我说实话，她究竟怎么了？”随即又看向旁边的阿兰若：“阿兰若，你快告诉我，她怎么了？”
　　须臾，阿兰若和重霖说：“重霖仙官，告诉凤九殿下吧，这件事......也瞒不久的。”
　　重霖仙者抬头：“小仙给殿下讲个故事吧。不过，这个故事很长，殿下想从哪里听起？”又自问自答道，“不妨，就从你们出十恶莲花镜出来后开始讲罢。”
　　“凤九小殿下，帝君当日把你从姬蘅公主手中夺来，只是感兴趣，把小殿下当宠物，实际上帝君在一十三天这么久，确然没什么朋友的，那时她是很开心，”重霖继续说：“后来小殿下离开太晨宫后，她大耗修为去妙华镜处找殿下，她本身有伤在身，因此提前下凡历劫，却没想到那正是帝君的情劫，按道理说帝君把自己的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不该有此劫的，怎料突生变故，然而历劫归来，并未恢复修为，紧跟着就进梵音谷蛇阵中。”
　　“然而进入蛇阵后，帝君想破梦自是容易，可是她担心伤到在蛇阵中的小殿下，便卸下周身九成法力，入梦后又每日以自身修为化于血液中给小殿下服用，虽然后来有恢复，但是她未出梦前遭缈落偷袭，后来小殿下可知道为什么帝君急着出梦？”重霖问道，接着又自答道：“你以为真以为阿兰若吗？叶青缇作为凡人尚可等那么多日，阿兰若怎么也是地仙，况有帝君护着，你还担心？其实帝君一出来便去找缈落，一来缈落封印松动，其第二，是帝君为小殿下报仇，小殿下额间凤羽花中封印缈落封印的元神红气，可是当时她已经修为大损，直到小殿下和帝君准备大婚，却接到魔族消息，缈落欲出，帝君不想这些琐事扰了小殿下清净，独自承担所有，可是。”
　　重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帝君从泰山回来，便投身封印缈落的事中，此时她修为不足一成，她担心自己此次大战胜不了缈落，小殿下会伤心，便谎称她永远不可能有情缘。”
　　凤九此时已然泪目，又问：“三生石上，她的名字......”
　　“其实，从阿兰若之梦出来后，帝君已经去看过三生石了，只是，”重霖看着泪眼婆娑的凤九，继续道：“帝君和殿下有缘无分，阿兰若和沉晔的关系，帝君和小殿下有了缘，后来帝君让阿兰若复活，你们便成了有缘无分之人，帝君曾说过：‘天命说有缘如何，缘又如何，本君不曾惧怕过天命，也须天命施舍’。后来帝君本想处理完缈落之事再找小殿下解释，可是因着缈落功力大增，她怕自己的模样吓着小殿下，便不敢去青丘，再后来她听到小殿下下凡历练，知晓小殿下和白浅姑姑有联系，便故意疏远小殿下，希望以此让小殿下放弃她。”
　　重霖却咄咄相逼：“殿下可知，帝君这两百年是如何过的？殿下想必终于明白，为何帝君宁肯以权谋私，也要逼殿下一见了罢，不过是因，那是此生最后一面罢了。但诸多误会，如今却是不可说也不能说，因帝君怕殿下负疚。帝君她……当初连净化妙义慧明境后带你一同沉睡都想过的，如今却能想到她羽化后，殿下你的日子却还长，不愿你永生负疚，殿下可知，可知这有多难？而在殿内中，帝君说她这几十年过得很不好时，殿下你又同她说了什么？”
　　凤九脸色苍白，旧泪痕上又覆泪痕，紧紧咬着嘴唇。
　　重霖强忍悲痛，道：“帝君对小殿下从来都不是无情，而是过于深情，所以才不舍小殿下同她涉险。”
　　“帝君原本命我在她羽化后再将此物给殿下，但，”阿兰若苦笑一声道，“今日我所说所做，其实条条都违了帝君的令，也不在意这一条了。帝君说当初赠给殿下的天罡罩将随她羽化而湮灭，怕不能再护着你，将这枚琉璃戒留给殿下，此戒乃帝君拿她的半心做成，即便她不在了也不会消失，会永远护着殿下。”
　　半心。回忆一时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恍惚记得那是她们初入阿兰若之梦，她记忆正当混乱时，东岳骗她说从前她不对的那些地方她都原谅了她，后来她说过凡人若想表达痴情，需以剖心为证，因剖心即死，以死明志，此志不可谓不重，才不可不信。
　　喉头忽涌上一口甜腥，她用力地吞咽，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她不能就这样去羽化，重霖，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同她说，我得见她一面，我……”
　　重霖神色悲哀道：“来不及了。殿下难道没有看到这漫天的陨星吗？”
　　殿外九天星辰确已陨落泰半。
　　凤九踉跄半步，阿兰若见此去扶却自己撑住，眼眶发红，明明说句话都力，但每句话都说得清楚，几乎咬牙切齿：“什么来不及，天崩地裂同我有什么干系？你不是说当初她连沉睡几十万年都计划着让我相陪吗？此时她要去赴死，不是该想让我陪着她？什么我的日子还长，想要我活得好，她才不希望我活得好，她心中一定巴不得我陪着她去死。”
　　凤九终于再次哭出来，像个耍赖的孩子：“她要是不这么想，我和她没完。天命说我们没有相聚之缘，死在一起的缘分总是有的吧！”
　　成玉在凤九的哭声中逼近一步向重霖道：“便是净化妙义慧明境，总该有个净化之所，重霖大人，帝君她此时究竟在何处？”
　　重霖闭眼道：“梵音谷口，此时赶去，也许能见她后一面。”
　　待凤九等人赶到梵音谷谷口，只见泛着银光的透明屏障依华泽之畔拔地而起，不知高至何处，黛黑色天幕上，漫天星辰次第坠落如同凋零之花，陨落的星光依附于泽畔的屏障之上，倏然与屏障混为一体，此屏障似乎正是以星光结成。
　　星光结界内，或响起异兽愤怒的咆哮，咆哮之声惊天动地，搅动的水浪化作倾天豪雨，缈落眼中现出恨色，白衣的少年脸色苍白，面上的表情却不动如松，手中苍何的剑速一招比一招，一招比一招杀意浓。两人战斗激烈，顷刻间地动山摇，凤九看到了满头白发的东岳，除了满头银丝，身上的白衫也被染红了，凤九想上前，东岳刹那间停手，一时分神，却不料被缈落抓住了缺口，狠狠一击，被击落谷底。
　　“东岳！”凤九惊呼一声，然而她已经被阿兰若和司命拉住了，她哭求着阿兰若和司命放开她，见他们不放手，便轻声细语同他们说：“这种强大的结界，除非设界之人主动放人进入，否则外人进不去的，你们放开我。”
　　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凤九身躯已重重撞在结界之上，但她却不知为何已身在结界里侧，唯露出与他们相缚的那两只胳膊仍在结界之外。她面色从容，直往谷口冲，两人手一滑，凤九进了星光结界内，她却抿嘴对他们笑了笑，下一刻已飞身掺入战局之中。
　　她为何能入结界？成玉蓦然想起她左手手指上所戴的琉璃戒，那是，东岳帝君的半颗心。有设界者的半心，她自可畅通阻进入她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