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临安

61、一剑霜寒十四州7

　　莫笑芙一骨碌坐起。那封信没有封口，她抽出其中的信纸后，微微愣住——只是一张白纸，空无一字。

　　这是何用意？她眉头一动，将信纸凑近鼻尖轻轻地嗅，果然闻见一股淡淡的乳香味。

　　“故弄玄虚……”嘴里咕哝着，她却也深知问题的严重性，若非极要紧之事，萧凡万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迅速地点燃蜡烛，她将那张白纸凑近灯芯外焰慢慢地烤。随后，一些长短不一的黑点显现出来。

　　“七，十一，二，六十四……十八楼……”莫笑芙唇齿微动，凝神以指尖摸着那些黑点，读出那些暗码所代表的涵义，她眉头紧皱，喃喃，“怎么是十八楼……”

　　只一停顿，她便将那张信封信纸撕碎，靠近蜡烛点燃。而后她打开房门，正准备离开时，却见朝向朱雀楼的飞廊上，柳若兰持剑快步而来。

　　“要命！”她“啪”地关上房门，从柜中取出一柄备用的墨剑，掀开窗扇，自另一侧翻下楼。

　　总堂里弟子众多，响动也多，因此她才能暂时避过柳若兰。她晓得绝不可引起旁人注意，在离开朱雀楼，确认无人追来后，便深吸一口气，放慢步调，神情恢复一派从容，路上遇见询问她面上伤势何来的弟子，还有心情调侃一番。

　　一天内第二次踏进第十八楼，她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整齐的书架，八列书架，每列十二架，统共九十六架。

　　柯子筠还在她方才来时看到的那张书架前仔仔细细地码书，听见脚步声后回头，上下打量她一眼，满意地点头，道：“不慌不乱，如此甚好。”

　　莫笑芙苦笑，道：“柯堂，我可否在此借阅几本旧书？”

　　“随意。”柯子筠只答了两字，又回过头去忙他自己的了。

　　她自楼道口取一盏青纱灯，不动声色地翻几本旧书，而后往里侧走去。一直走到第七列的倒数第二架书架前，她将灯放在一旁的窗台上，在书架第二层上，将正数第六十四本旧书取了出来。

　　看见封面时，她不禁微笑起来，这书她也曾翻过——《玉谿诗集》，中间夹着一叶红枫书签，书签上写着李义山的《春雨》，正是萧凡在烟台月亮湾小屋里的那一本。

　　再一翻，她面上的笑意便消失了。诗集末页还夹着一个信封，信封上的斑斑血迹，已经凝固很久。将其中信纸抽出一看，一共三张，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同发才被她烧毁的信件相同的黑色暗码。

　　凝神读出第一行暗码，那一刻，她的双手剧烈一抖，险些将信纸撕破。半晌，她放下信纸，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咚……咚……咚……”柯子筠拄着拐杖，出现在书架另一头，平静地看着她。

　　莫笑芙回过神来，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嗓音都哑了，她问：“这是真的？”

　　“为了这封信，我们有很多人死在了海军基地里，你不该怀疑它的真实性。尽管我也希望它不是真的，”柯子筠走来，打开青纱灯的灯罩，而后接过她手上的信，将信纸连同信封扔进了灯里，“这封信，除阁主和我外，只有苏华两位堂主看过，原本早该毁去，阁主却命我好生保管。我知道，他是想将信留给某个人来看。看来，这个人是你。”

　　莫笑芙抱剑靠在书架上，有好一会儿没说话，眉间疲态毕现，许久才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阁主，或者自己解答，”柯子筠慢慢地转身，拐杖敲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我这个残废的人是做不了什么了……”

　　她看着柯子筠缓慢的动作，脑中无法遏制地想起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她纵辔而行前，拉住她的马缰，对她说：“宁姑娘。要活着再见。”

　　“柯堂！”

　　“什么事？”

　　“……”莫笑芙原本挺直了的背又靠回书架，她笑一笑，“不，没有了。”

　　柯子筠奇怪地看她一眼，慢慢地走了。

　　莫笑芙偏头看那盏一时烧旺了的青纱灯，绝密信件已经化为灰烬。

　　“要玩就玩大的吗……五哥，你可真懂得怎么为难我……”她将手上的诗集阖上，放回原来的位置，额头贴在书架上，长长地吐一口气，“罢了，闹事嘛，我最在行……”

　　喃喃自语毕，她蓦地睁开双眼。

　　远远地有嘈杂声传来，她也不向柯子筠道别，直接下楼。总堂会客的阁楼很多，最大的有三处，一处为阁主专用的，与朱雀楼相对的玄武楼，另两处阁楼则分内外，内为接待阁中分堂弟子的丹枫楼，外为接待他派来客的苍桐楼。

　　声音传来的位置是丹枫楼，门外围着一群探头探脑的年轻弟子。莫笑芙挤到窗边，往楼内一看，便意识到事态严重。一楼宾客座上，两位青衣堂主正襟危坐，神情紧绷，其中一位额上青筋跳动，满面愤懑之色。

　　站在两位堂主对面的是陆珩，茶水送上来后，那位怒气冲天的堂主一把扫落，陆珩也不管，不慌不忙地吩咐弟子再泡一壶茶水来。他这态度更加激怒那位堂主。青衣人怒问：“阁主呢？怎么还不来？！”

　　陆珩道：“阁主公务在外，很快回来，请蔺堂稍候。”

　　“老子已经候了大半天了，还要候到什么时候？！”

　　“那么，”陆珩似乎稍微思索，才道，“您先到楼里歇一歇，然后继续等？”

　　蔺姓的堂主猛一拍案，那张黄花梨木桌立即四分五裂，他说：“就怕老子歇到明年也等不到他出面！不等了，创阁之人有什么了不起？姓萧的这么些年为阁里做了什么事？凭什么一回来就捡个大便宜，老子拼死拼活为青玉阁卖命，到头来还要等这个家伙判生死吗？！”

　　陆珩微微皱眉，道：“蔺堂，这里是总堂，请慎言。”

　　“你一个小小坛主，别在这里指手画脚，”蔺姓堂主不留情面地指着陆珩脸面，“把能说话的叫出来！柳若兰呢？！滚出来！”

　　“柳副阁公务方归，身体不适，正在休息，如果……”

　　“铮”一声，青衣堂主将佩剑拔出，直指白衣坛主：“你他妈少废话！”

　　陆珩看着那柄剑，双眼微眯，眸中一线寒光乍现。

　　“蔺思寒，你在‘一剑倾城’面前拔剑，真是不要命了。把剑收起来。”

　　蔺姓堂主听到这个声音后，动作微一停顿，莫笑芙眼尖，见他似是竟还有些瑟缩。门口弟子们让开路，直呼蔺思寒全名的却不是柳若兰，而只是一位身着玉白色束衣装的副堂主——“玉面微刃”铁木兰。

　　铁木兰走入楼中，毫无表情地问：“你在闹什么？”

　　“我……”蔺思寒下意识退了半步，看向另一名青衣堂主。

　　那位堂主冷声问：“铁副堂，你说话的分量够吗？”

　　铁木兰在主席位顺位第四位坐下，闻言答道：“有事就说，给你一个正面答复，至少我能做到这点。”

　　“好，”青衣堂主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件拍在案上，道，“这个你怎么解释？”

　　“我需要解释什么？”

　　“这封信是我离开泉州时阁主交给我的，信上令我回到永州后在半月内解散永州分堂，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很清楚了吗？”

　　“清楚什么？！”吼出声的是蔺思寒，他见铁木兰一眼扫来，吞了口唾沫，声音低了许多，“姓萧的也让我解散奉州分堂，这个堂口是我花了多少心血才经营起来的，他说解散就解散，他……”

　　“蔺堂，”铁木兰抬手阻住他，只说了一句话，“注意你的措辞。”

　　“我……我注意个什么？他一回来就要解散两个分堂，我还要注意什么？！”蔺思寒也不再顾忌了，“我今天一定要一个说法，他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好吧，既然你这么要求，”铁木兰冷静地点头，道，“我阁现有的十四个堂口里，奉州和永州分堂距离最远，总堂管理不便，两堂弟子在外也多有破坏我阁规矩者，更有甚者，两堂多年来收入效益不佳，时常需要总堂额外拨款。故此，再留无用。”

　　“你说什么？再留无用？”蔺思寒大怒，“这是萧五的意思？我为青玉阁卖命这么多年，却是落得再留无用吗？！”

　　“这是总堂一致的意见。”

　　“总堂？那就是柳若兰干的了？！”

　　“蔺堂，你不要对号入座，”铁木兰很不满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我……”

　　“等等，”另外一名青衣堂主拦住他，神色微变，“铁副堂，你方才说十四个堂口，这是什么意思？”

　　“两位和南宫堂主一向交好，你们在来此的路上，应该已经绕路去过长青堂了吧？南宫堂主的答复你们还不明白吗？”

　　青衣堂主无力地坐回椅上。

　　蔺思寒喃喃道：“他说他支持总堂的决定……”

　　“你们不是最先得到这个回答的人。蜀中两分堂在一个月前已由南宫堂主出面解散，唐苏二位前分堂主已回到总堂，而归云堂则由柯堂亲自解散，现青玉阁只有十四个堂口，待你们回去后，就是十二个。”

　　“已经解散了三个堂口……”青衣堂主笑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阁主就用一封信解决？不能当面对我们说吗？还是他真如传言中所说，已被施世渊炸死在飞鸾阁中？或者……被柳副阁陷害而葬身一水庄了？”

　　来了！门外的莫笑芙凝神。这两位分堂主纠缠半日，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铁木兰神色不变，从袖中抽出两张纸，示意下属分别交给两位分堂主，他道：“二位回去后，依照各自的名单，将名列其上的弟子带回总堂。总堂会为他们安排新的职务。阁主知道二位定会回来问个清楚，于是备下这两份名单要亲自交给你们。没想到事务缠身，只好由我……”

　　“真的是事务缠身？还是……”青衣堂主抬眼，“不在世上了？”

　　铁木兰起身，走到这位堂主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曾堂，阁主公务在外，暂时不能见你。你要我说多少遍？”

　　“你说多少遍，我也不会信你。阁主若不是不想见我，就是不在了，”曾堂冷笑一声，“公务在外？与他一路出外的柳若兰既然都回来休息了，他还在外做什么？”

　　“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铁木兰唇角微动，终于有了一点冷笑的神态，他看着曾姓堂主，慢慢地说，“阁主出战强敌，尔等休再胡言。”

　　他神容冷肃，那表情和柳若兰简直如出一辙，此言一出，即便是在门外旁听的莫笑芙也被唬得一愣。

　　论身份，铁木兰只是副堂，但他面对分堂主时的态度，以及蔺思寒流露出来的敬畏都可以看出，他在青玉阁中的地位，大概是高于多数分堂主的。

　　蔺思寒不出声了，曾姓堂主却大笑立起，道：“出战强敌？离天宫覆灭、莫逝山庄消失，当今武林还有谁能称作强敌？铁副堂！你想搪塞我，也该找个像样的理由！”

　　“曾堂，你自信心膨胀过头了吧？也不是十几岁初入江湖的孩子了，还说这等笑话。”这句充满调侃之意的话不是楼里的人说的，莫笑芙悚然一惊，因那说话之人不知何时就站在她身边，和她一样手扶着窗棂注意着楼里动静，一脸不客气的笑意，正是郦清。

　　他见莫笑芙终于注意到他了，便道：“这位小姐，为了你我被人修理了。你倒好，原来不是回来报信，是看热闹来了。”

　　莫笑芙撇撇嘴，道：“郦堂，你就这点本事吗？副阁可是回来了。我万一死于非命，阁里管不管？”

　　郦清有些惊讶，新进阁的弟子敢这样和他呛声的，除了最近他收的那名女弟子外，就只有面前这位了，他方要说话，楼里铁木兰已经在喊他：“郦堂，你还不进来？”

　　“就来就来，”他一边皱眉应着，一边还低声问，“我听说过你，姓莫，玉溪女侠。恩，名字呢？”

　　“笑芙，”莫笑芙偏首一笑，也低声道，“郦堂，好多人注意着你，你好歹也低调些。”

　　“我这声调还不够低吗？恩，笑芙，好生雅致的名字，”郦清轻轻一笑，“这几天你躲着些姓柳的，也可以呆在我身边，你看这主意可好？”

　　“不怎么样，您还是快些进去吧。”她不客气地摇头。

　　他完全不恼，笑着道：“被他盯上了，你就有性命之虞，我的提议你不妨好好考虑，等我出来你再回答我。”言罢，终于是转身进楼去了。莫笑芙看着他没什么正形的背影，眸中便含了笑意。

　　曾姓堂主见他磨蹭半日才进来，便没什么好脸，蔺思寒则冷笑道：“郦堂，你还有心思拈花惹草，阁主要拆了青玉阁，下一个没准就是你了。”

　　铁木兰起身让座。郦清示意不必，他环臂站在二位分堂主面前，道：“你们二位这是做什么？前天南宫堂的话，你们没听懂？”

　　蔺思寒见他众人面前直接说出他们私下去找南宫景的事，面上发窘，不好发作。曾姓堂主却是已经豁出去，不管这些了，他道：“六爷见我们时你也在，他说若阁主做出不利青玉阁的决定，他一定阻止！可现在呢？他在哪里？”

　　“他自然不在这里，也不和阁主在一起，”郦清“嗤”地一笑，“这说明什么你不明白？蜀中两位分堂主和他同处一派，解散时却不曾质疑一句，怎的你们二位话恁多？南宫景他既然不来，便是同意拆堂之举。你们两堂这么些年没有收入，专靠总堂拨款，是还想拖累阁里其他堂口到什么时候？”

　　曾姓堂主满面通红，也不知是窘极还是怒极。蔺思寒越发不可置信，终于忍不住问：“郦堂，铁副，你们怎么，怎么和姓萧的站一条船？怎么……”

　　“思寒兄，”郦清很严肃地打断他，“私交公事，一码归一码。何况这里是总堂，不只我是阁主的下属，你们也是，注意你用的称呼。”

　　这已经是这场谈话中指出蔺思寒言行不当的第三个人了，地位是一个高过一个。这代表着无论二人再如何纠缠，此事的结局也不会有所更改了。

　　拆堂已成定局，莫笑芙不把方才郦清的话当一回事，转身先离开了。

　　丹枫楼外不远就是通向总堂各处的宽阔的十字道，除玄武楼外，几座重要的会客阁楼都集中在这里。她远远地就看见从苍桐楼坡道转过来的洛枍如。

　　二人面对面走近，正要打招呼，莫笑芙忽觉身后有人，那人隐匿了所有的气息，即使习武高手也无法发觉，但她却敏锐地感知到那人出手时一霎那外漏的些微杀气，下意识便向前一躲。

　　从无数实战中锻炼出来的这一感知能力，救了她的命。

　　对面的洛枍如完全没有察觉异样，只看见原本笑着向她走来的莫笑芙忽地跃前一步，而后面色倏变，右手抬高，似乎是要去碰自己的脖颈，还未够到，便无力倒下。

　　“笑芙！”她大惊，大步上前扶起她。

　　莫笑芙脸色煞白。洛枍如环视周围，哪里有半个人影，低头见她还保持着抬手的动作，连忙检视她的颈后，只见她颈后长发被利器削落许多，断发处有一道纤细至极的伤口，此时不断有血珠蹦出来。

　　“别动，恐怕伤到脊椎了，”她一手扶着莫笑芙下颔，另一只手臂抬高，护着她身周，“看见是谁了吗？”

　　“没有……”她抬眼看去，前方路口，原本跟在洛枍如身后不远，此时方走出转角的南宫文看见这一幕后大惊失色，向她跑来。莫笑芙唇角一动，低声道：“是南、南宫，救了我……”

　　“什么意思？”

　　“你、你、还问……真他妈、倒了大霉，”莫笑芙欲哭无泪，“还不，快，快送我去，医师队……”

　　×××

　　莫笑芙倒下的同一时刻，在泉州府与乱世的屏障——戴云山脉北端的一条山溪旁——正在掬水而饮的青袍男子不知为何，忽然僵在那里，掌中的溪水已全从掌缝中漏下，他仍丝毫不察。

　　他身侧不远处，一名依溪石而坐的男子一直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名面色有些苍白的男子在发现青袍男子出神的刹那，眸中杀机迸现。但那凛冽杀意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了，因为在同时，青袍男子又弯下腰去，掬了第二捧水。

　　“萧公子，看见你方才的表情，我才发现你原来也有些人情味。”

　　“哦？”青袍男子立起，转头问，“我做了什么奇怪的表情吗？”

　　“忽然间的茫然若失，你在担心着什么人吧？”

　　闻言，青袍男子唇角微动，却丝毫没有笑意，那样的神情使得他忽然变得冷冽，他反问：“施庄主，你认为萧某像是心中会对谁有着‘担心’这种感情在的人吗？”

　　原来，这于戴云山中同行的两人，正是在刺桐港一水庄的通淮堂同时失踪的萧凡和施世渊。

　　听见这回答，施世渊心下揣摩，忽然冷笑道：“的确不像。但你既然能闯出‘青帝’之名，装个样子又有何难？难道……我这个问题让你害怕了？害怕我对你所担心的这个人做出什么不利的事吗？是这样的吧？”

　　萧凡笑一笑，说：“人活一世，总要做做样子。萧某能有今天的名声，原因无非是这些偶尔出现，被你称为人情味的表情。我深知这一点，也懂得如何利用。庄主。你知道这世上的人为何终身逃不离失败？原因也无非是，错误定位他人，以及错误定位自己。”

　　施世渊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我看错你了？”

　　“不仅如此，你还看错了你自己，”萧凡浑身的冷冽气息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毫无表情，只要是熟知他的人，就会知道他这样的神情，其实才是最为危险的，他说，“你所犯的这两个错误，决定了你的失败无可避免。”

　　施世渊下意识地从溪石上站起，右手一按剑鞘机簧，利剑“铮”地弹出鞘身，他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当你自己还是众星捧月的萧阁主吗？你想杀我，只能自己动手。萧公子，我能带你来这里，就能杀你于此。”

　　“你又犯了三个错误，”萧凡遗憾地摇摇头，在溪石上坐下，“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是我需要你引路，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何况，这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想杀你的人，也不是我。”

　　言罢，施世渊尚未反应，颈间已绕上了一段银丝。只闻“嗤”地一声轻响，银丝已经割断了他的气管。一个颇显苍老的男声在他身后笑道：“世渊，你的任务已成，好去吧。”

　　“莫……”后面的字一个也吐不出来，施世渊喉咙里只响起几阵吭气声，便倒下了。

　　萧凡看着这一幕，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那是一名黑衣黑帽黑手套的老者，面容完全看不见，只有笑意明白无比地传出来，他似乎一直带着笑，便是方才杀人的瞬间，那笑也没有卸下，他道：“如此风度，非‘青帝’莫属。萧阁主，初次见面，真是幸会。”

　　“你健忘，我还没有，”萧凡一语戳穿对方的伪装，“这是你我第三次见面了，莫老前辈。”

　　黑衣人身份暴露，倒也丝毫不在意，他“哈哈”一笑，道：“萧阁主好记性。只是老奴一个下人，自然不敢妄想能给‘青帝’留下印象。您能记得我，老奴真是三生有幸。不过老奴还想提醒您，这至多是您第二次见过老奴。”

　　“莫老前辈，你不必太抬举我了，你既然夸我记性，那我怎能记错？”萧凡微微一笑，道，“十六年前，我父与你在秦川会面，我只在旁说了一句‘见过老前辈’，你便对我父亲说，‘此子将来，无可限量’。所以，这是第三次了。”

　　“那个孩子……原来是你，”黑衣人再次“哈哈”大笑，“我那时内力仍在，面容不露，嗓音如同少年，你却称我‘老前辈’，当真好眼力。萧阁主，你父亲有你这么个儿子，足够了！”

　　“谬赞，”他略显严肃地否认，而后道，“我父亲胜我百倍。萧某在世，只图能不辱先父威名。”

　　“好一句不辱先父威名，有你这话，老奴便可安心服老了，”黑衣人笑得畅快无比，他侧身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青帝，请随我来，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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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更完，小凡又出来露了个脸，还本性难移地又说了一堆谬论，大家鼓掌欢迎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