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临安

57、一剑霜寒十四州3

　　一向温柔示人，只在对待外人时偶有强硬盛气的洛枍如，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她不能不吃惊。

　　马车驶入学府大街，莫笑芙一直一言不发，只独自坐在角落。车上洛枍如偶尔提一些问题，她的弟子们举一反三，回答得很精彩，如有需要指点之处，她也倾囊相授。洛枍如坐的是临窗位置，原本马车是要一路驶进总堂的，她撩开窗帘往外一看后，便令车夫停车。众人开伞下车。

　　总堂刻着刺桐飞鸾的大石碑旁，几位即将出发的青衣堂主下马道别。大雨天气，路上泥泞，但他们也都习惯了，这场雨一下，没有十天半月是停息不了的，所以也不可能待雨歇了再上路。此时被众人环绕在中央，执一柄油纸伞的，正是萧凡。洛枍如正是看见了，才命令诸人下车，步行进入。

　　莫笑芙一瞥那里，准备出发的堂主有谢洲、苏宛和另外两位。这两位她识得，都是与苏宛一同上击风军海军基地，其中一位堂主姓华，是在她剑击叶康铭时以掌为他挡剑的人。这四个人，看来是一起的。

　　她看过去的时候，谢洲正在说什么，笑着拍萧凡的肩膀，而后便看见了她。谢洲的声音一贯有些大，他笑意深一些，问萧凡：“那就是你新收的女弟子吗？”

　　萧凡这才看见她，而后唇边便有一丝微笑，他点头：“是，她叫莫笑芙。”然后他回头朝她招手，喊她过去：“笑芙，你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喊莫笑芙现在的名字，她和南宫道了个别，依言走过去，不甚恭敬地问：“有事？”

　　这态度绝对不是对老师应该有的态度，何况还是一位威名震天的老师。可萧凡不觉得有问题，他将她拉近一些，移伞挡在她头顶，而后为她一一介绍道：“笑芙，这是南昌白衣堂堂主谢洲，汝南分堂堂主苏宛，福州分堂堂主华庭，秦川分堂堂主陈森。”

　　莫笑芙没什么正形，只跟着萧凡的介绍说：“见过谢堂，见过苏堂，见过华堂，见过陈堂……”

　　谢洲皱着眉头不言，苏宛等三人是见过她的，对她这副样子没什么意外，然而，此时也难掩内心的惊讶——阁主虽然待人温和，却从来不愿多说几句话，这次回来后，温和愈甚，寡言也愈甚，无形中给属下一股不可亲近的距离感，而现在，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至极的人。

　　“老五，你这徒儿看来很特别嘛。”谢洲似笑非笑地说。

　　莫笑芙撇撇嘴，站到萧凡身后，也不说话。

　　“她的确很特别，”萧凡似是随意地回答，而后道，“二哥，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出发吧。”
　　“好。九月见。”谢洲一拍他肩膀，率先走了。陈华两位堂主向萧凡行一个道别礼，也各自收伞，换上蓑衣斗笠，翻身上马。

　　只余苏宛，他上前，似有踌躇，半晌才说：“五哥，我五姐的事，你别怪她，她是……”

　　“阿宛，”萧凡轻轻打断他，“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五妹于我有恩，我该谢她。她既然在我这里，你便尽管放心。我会护她周全。”

　　“多谢五哥，”苏宛长舒一口气，笑意便浮上面颊，“我走了。”

　　“去吧。”

　　苏宛上马，四人一同出发，行出一段距离后，他回头看去——漫天大雨中，那两个褐色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共执一柄油纸伞，仿佛便融入了画中。

　　马队转出学府大街后，便看不清了。萧凡回头，见莫笑芙还在遥遥望着街角，他轻声问：“还在看什么？”

　　“没什么，”她收回视线，却忽然露了一个微苦的笑，“没什么。”

　　闻言，萧凡定了一定，道：“他们还会再来的。到时，会认出你的。”

　　“真没什么，五哥，你别安慰我，我只是有些感慨，没有其它，”莫笑芙一扬眉峰，低落的情绪仿佛便一扫而空，然后她话题一转，道，“有事问你。”

　　“你问。”

　　“今天是什么日子？”

　　“清明。”

　　莫笑芙偏头，悠悠地说：“不止吧？”

　　萧凡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今天，不是父亲的忌辰吗？”

　　“是，是今天。”他将伞柄放在她手心，竟然只若无其事地答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向总堂内走去。莫笑芙两步追上去，将伞再移过去，有些不依不饶地追问：“昨天晚上来的是二嫂？她是来请你今天回去参加父亲忌辰的吧？你说了什么让她气成那样？五哥你说啊。”

　　萧凡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目光沉静至极，没有一丝笑意。莫笑芙知道他这样的神情，其实是带了怒气。他慢慢地说：“是二嫂。我告诉她，母亲一日在世，我就不会踏进山庄。这样的回答，还算满意吗？”

　　“……”她眸光微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萧凡的神情有些可怕，他又走了，一进入雨中，褐衫便被大雨湿透。

　　这次，莫笑芙没有再追上去，她想，她不该问他这个问题。

　　×××

　　青玉山庄和青玉阁离得并不远。从一峯书院后的刺桐林出来，过城北路，转入泉山路，一路正行，便能看见清源山的大山门。清源山也算是福建名山，在泉州更是标识，山上有许多寺庙庵岩，从前是供人任意游玩的。著名的青玉山庄就建在这群山间。后来山庄出了变故，庄里出面封山，从此不许游人上山。因此，多年后，这山间景致依旧秀美，吟咏的骚人却是一个也无。

　　大山门后是小山门，往右原是一片空地，此时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车场后接一条马车行道，蜿蜒上山，这里远远看去，可以看见门岗，一些锦衣护卫在那里接待宾客。看来是只许宾客步行上山。

　　莫笑芙穿着褐色束衣装，掌一柄白伞，随着人群来了。一直到入口处时，护卫问她：“请问贵客姓名？”

　　她答：“青玉阁弟子，莫笑芙。”

　　那护卫看她一眼，示意同伴将这个名字登记在册，便放行了。而其他非青玉阁弟子的人，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必要经过一番盘查和证明才可进入。严苛的对客态度，加上大雨泥泞天气，使得一些前来祭拜的宾客抱怨纷纷。

　　“护卫围得铁桶一般，倒不如不办这个祭典，何苦来哉？”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青玉山庄如今无权无势，每年萧盟主祭典的盛况就是这山庄唯一还有点往日强盛的影子，禁不住寂寞的人，自然不能不办这祭典。”
　　“那这护卫……”
　　“应该的，如今庄里一个男子也没有，净是些孤寡妇孺，不好好防着，再出六年前的事，可会死得没人知道。”
　　“说的也是……泉州天气忒烦，这才三月，雨大成这般，可怜我一把老骨头，还得走这没完的山路。”
　　“这位老兄，忌辰又不是婚宴，也没人放请帖，谁教你还非来凑热闹？”
　　“竖子，真是无礼！”
　　“不是吗？”
　　“你们两位消停些，旁人都注意了。来这的人谁不是看在青帝份上？青玉山庄如今已并入青玉阁，是他总堂名下的别业。何况萧枫是他老爹，谁敢不来。不必多言，快些上山。”
　　“如此说来，与其自己本事盖天，倒不如生个厉害了得的儿子，还能多受几年香火，你们说是也不……”这人面带恶意，话未说完，面颊上“啪”地被人抽个正着，他一声痛呼，大喝，“哪个混蛋打我？！”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莫笑芙，她左手撑着伞，右手上的柳条一甩，“啪”一声再击中那人没捂住的右脸，而后道：“还要问吗？”

　　这人一连被打两遍，都在脸上，已是怒不可遏，一边道：“你这丫头不长眼，还敢打，爷今天要你好看！”一手便按在佩剑上。

　　“你别轻举妄动，”他的同伴急忙拉他，压低了声音提醒，“束衣装，是青玉阁的人。”

　　那人也是个胆小的，经一提醒，细看对方一身束衣装，勇便却了一半，支吾着：“青玉阁的人了不起？在自己的地盘就可以随意打人？我，我……”。

　　莫笑芙完全不似平日找茬模样，她眼微眯，慢慢道：“清源山下，再敢出言不逊，当心性命不保。”她左手撑着白玉面油纸伞，在雨帘衬托下仿若仙子一般，然而眸中的一线寒光，却吓得那剑客再不敢出声。

　　随手丢弃那根断柳，莫笑芙转身便走。

　　青玉山庄，这个地方如今虽然寂静了，却仍看得出从前主人的用心经营。清源山群中，山庄不只在主峰上，在所有支脉上，都有高大精致的楼阁，远远看去，连成一片。在主峰上到一半时，便可看见“青玉山庄”四字的山门，往内的山路都铺上了鹅卵，道路两侧是成片的老刺桐林，如今是时节了，一大蓬一大蓬的红花密密麻麻地绽放在光秃秃的树枝上，不时有正艳的花朵落下。

　　刺桐花开的胜景，和六年前萧宁回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时是为了参与见证武林第一人的归隐，如今，却是为了他的忌辰。

　　山庄待客的院子里，设了一个有“萧枫”字样的灵位，供来人祭拜。众人倒也都表示理解，青玉山庄一门孤寡，自然不许这些陌生的宾客们进到真正的祠堂里去，实际上这些人也不过做做样子，死去的盟主，在他们心中能有什么价值。因此也只有少数萧枫生前友人会被请入。

　　莫笑芙在进入这座院子前便止步，趁着无人注意绕入刺桐林里。她在林中转来转去，在林中最高的一棵刺桐下停下，收了伞，凑近树干，在矮一些的位置上仔细辨认，上面一道一道刻痕因为年深日久已经模糊，但仍旧可以辨出。那一刻，她忽然笑起来，头一偏靠在刻痕上，似孩童般有些稚气，却又有别后的沧桑。

　　笑着笑着，眼里便含了泪，她说：“父亲，我回来了。”

　　“我一直没来看您，怕您认不得我……不，是您的话，一定能认出我的，是不是？”

　　“父亲，五哥也回来了。您以前最喜欢他，他也最像您，您未完的事，便是他未完的事，他一定会完成的。我会一直在他身边帮他。”

　　她背靠着那棵高大参天的大树，抽出袖下匕首，回手在头顶一划。回头一看，那道崭新的匕首刻痕比下面的第二道刻痕整整高出了一个头的距离，她伸手抚上那道刻痕，轻声说：“父亲，父亲……看，您的小女儿也已经长大了。”

　　言罢，她绕过那棵刺桐树，脚步又顿住，转身将那柄白玉油伞插在树下，笑着道：“父亲，江阴乐家的白玉伞，您一向最喜欢的。”

　　刺桐树后不远就有一条鹅卵小径，道路狭窄，已被丛生的草木掩盖，若非熟知的人，是找不到这条路的。除了青玉山庄当年见证这一切的少数几人外，恐怕不会有人想得到，萧枫的骨灰就埋在这棵树下。

　　莫笑芙沿着这条小径一直走，一直走了一两刻钟，才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先一后，后头一人脚步沉重，不是学武之人，另一人则脚下虚浮，是为重创体弱的人。原本她要走开，却听见其中一人喊了一声“阿宁”，便顿住了脚步。

　　那人并没有看见她，她是在喊她前面的女子。

　　“阿宁，你给我站住。”

　　前头的青衣女子回过头来，却是“萧宁”的面容，她的神色有些不耐，道：“你有什么事？”

　　“你不知道吗？”后面的女子追上来，正是昨晚的风帽女子，与莫笑芙在烟台有过一次交锋的青玉山庄女主人，萧凡的二嫂苏凌。她为人一向严厉，此时却放软声音，问：“你最近怎么了？成日踪影不见的，都和些什么人在一起？”

　　“二嫂，你最近很清闲吗？倒有空来管我。”

　　“说的什么话，我管不得你吗？”苏凌脸色硬一些，道，“五弟回泉州有三个月了，年没有回来过便罢，连父亲的忌辰也没回来，你就不去看看？”

　　“我看什么？有人希望我出现吗？”她一声冷笑，“你有这份闲心，管寰儿去。”

　　言罢，甩袖而去，任苏凌连喊了两声也不回应，径自走了。苏凌无奈地摇头，也只能随她去，转身也离开了。

　　莫笑芙这才从林中出来，林外是几座连成片的两层阁楼，最先一座挂着写了“白云深处”四字的牌匾。这里原本是几位寄宿在青玉山庄的尼姑住所，如今仍可听得隐隐的诵经声。那有着“萧宁”容貌的女子和苏凌没道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想必是这里住了重要的人。

　　她走近阁楼群，从墙侧直接跃上二楼，朝着经声的方向悄然行去。经过一个房间时，仿佛感应到什么，莫笑芙蓦地顿住脚步，返回窗前，推开窗扇。房内阴暗，一丝声响也无。

　　她心下生疑，从窗口翻进去，再轻轻搭上窗扇。房内分为内外两间，房内对窗位置挂着一幅画，画中人青衣束发，执剑而立，像极了萧凡，这是萧枫年轻时的画像。房内没有人在的迹象，她还在仔细看那幅画。房内却有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小宁，来了啊？”

　　莫笑芙悚然一惊，蓦地回头。

　　房内阴影里，摆着一张木制轮椅，轮椅上坐着苍老白发的妇人。她看着门的方向，嘴唇微张，又说了一次：“小宁，来了啊？”

　　而此时，莫笑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她的头发竟然已全白了，眼神望着门的方向，呆滞无光，却似根本没有看见有人来到身边，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重复一遍那个问题。

　　莫笑芙伸手在她面前一晃，没有任何反应，她忽然便失去了力气，坐倒在轮椅旁。面前妇人发丝落了下来，垂在耳侧。她从前从不会让自己有一根头发不整齐。

　　“你怎么老成这样……”莫笑芙抬头看她，声音也哑了，“啊？你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

　　三十五年前，一提起便人人胆寒的汝南天下堡堡主，一柄玉沝剑杀尽了所有不向天下堡低头的江湖人，尽管被称为妖女那么多年，到最后成为青玉山庄的女主人，也一直为人所诟病的女子。那么多年，从来都有力地活着的苏希何，如今，老态毕现，神智全无。

　　她仍旧望着门的方向，平平地喊：“小宁，来了啊？”

　　“你在喊……我吗？”莫笑芙上前，蹲在轮椅侧，看着苏希何，“你是在喊我，是吗？”

　　可惜面前的人似乎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呆呆地坐着，呆滞的眼球一动不动。她将脸颊贴在苏希何膝上，那一声声“小宁”唤得她心头打颤，她将脸埋进苏希何身上的毯子里，哑声说：“别喊了，你别喊了，求你了……”

　　“小宁，来了啊？”

　　“你别再喊了，”莫笑芙忽然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很奇特，有心痛，有悲伤，更多的却是愤怒，她的声音不由得抬高，“你就知道喊‘小宁’吗？不见了的人只有‘小宁’吗？！你在乎的只有“小宁”吗？”

　　苏希何毫无反应，还是喊：“小宁，来了啊？”

　　“你还是老样子，你一直都是这样……你怎么能还是这样的？”她捂住脸，声音嘶哑，“我真是恨你，我真是恨你。”

　　莫笑芙转身，几步夺门而出。

　　昏暗的室内，苏希何仍在低声轻唤：“小宁，来了啊？”

　　×××

　　莫笑芙回到学府大街时，全身已尽湿透了。天色有些暗，她抬头看去，却见总堂连绵的阁楼群最高处，竟然有一整片亮光，正是飞鸾阁的位置。

　　她蓦地一醒，急忙往门口跑去。沿路有些混乱，好些路人围着对高处指指点点。她抓来门卫处的褐衣弟子，问：“飞鸾阁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方才忽然有爆炸，我们坛主赶上去了。”

　　“爆炸？”她双眼瞠大，有些骇人，“阁主呢？！”

　　“不清楚。方才有客来访，阁主应该在飞鸾阁接待客人。”

　　莫笑芙松开这名弟子，拔腿便往高处飞奔而去。路上的人都在往上赶，却没人有她这般快的，好些挡在前头的都被她猛力推开。

　　“出了什么事？阁主呢？”她一遇见白衣人便问，“阁主在哪里？”

　　得到的回答却全是：“阁主在飞鸾阁中。”

　　一直冲到朱雀楼下，眼前所见教她无比骇然——飞鸾阁倒塌了泰半，全楼被大火吞噬，火光冲天，在大雨中竟然越烧越烈。那样大的火，若有人在内，任他有惊天的本事，恐怕都是无法脱身的。

　　那一刻，脑中那根弦“嘣”一声断了。

　　莫笑芙往前冲去，挤开人群，身边有人喊她：“笑芙，你回来！危险！”她哪里管这些，一把推开挡着的人，便要冲入火场，直到有人紧紧拉住她。

　　“跑什么？！”

　　那似乎是萧凡的声音。莫笑芙回头，拉住她的果然是萧凡，他神容严肃，却毫发无损。

　　“你没事？你没事。五……”

　　他捂住她的唇，低声：“我没事。一把火而已，怎么困得住我。你急成这样。”

　　“鬼才急了，”莫笑芙镇静下来，松一口气，问，“怎么回事？”

　　萧凡方要说话，见柳若兰远远地赶上来，便道：“回头仔细说给你听。你先回去。”

　　她点点头。他转身向一旁的洛枍如吩咐：“洛副堂，让大家都散了，不要围在这里。这火不必去管。也不必刻意向弟子们解释我不在火中，明白吗？”

　　听了最后一句，洛枍如微微一愣，但仍是毫不犹豫地应了：“我明白了，阁主。”

　　莫笑芙皱眉听着。柳若兰已经迎向萧凡。她再看他一眼，确认确实无碍，便转身回了朱雀楼。

　　回到房里，还可清楚地听见“噼噼啪啪”的爆声，打开窗户一看，火势却小了，毕竟雨大。而空地上的弟子们也全散了。

　　正在此时，一道亮光咻地自她颊边划过，而后，只闻“咄”一声，一把飞刀插进了房内的墙面上。

　　莫笑芙迅速上前一看，窗外空无一人。她“啪”地关上窗扇，来到墙边。那把飞刀上穿着一张字条，她取下一看，上头只有八个字——“速至北清路口”以及落款“夜风”。

　　莫笑芙方看清，那张字条上洒满了磷粉，一见光，“嗤”一声便燃着了，转瞬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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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