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临安

39、相逢何必曾相识12

　　今日情况演变成这般，谁都措手不及。

　　洛枍如站在青玉阁阁众最前，双手拢在袖中，迎着一众峨嵋派弟子。

　　莫笑芙离她有半个场子远，此时这半场之间挤满了人，将演武场隔成了两半，一半看着青玉阁斗峨嵋派，另一半看着青玉阁斗黑衣护卫。莫笑芙扭头不再看她，若能出去，出路只能从这黑衣护卫身上寻。

　　此处，在一盏微灯照明下，四名白衣坛主围斗黑衣护卫。初时尚可，数十招下来，却渐露劣势。黑衣护卫一径闪避，四人合围多时，仍旧没有逼得他拔剑出鞘。他的神色又是比武前的缥缈，在四柄剑刃中，却似要睡着了一般。这对对手而言，是很高程度的蔑视，但这四名白衣坛主都是极难得的修为，无论黑衣护卫如何不把他们放在眼内，依旧不急不躁，攻防间皆不露一丝破绽。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莫逝山庄的人全跑了，就剩这一个，大伙合力擒住他，好寻出口！”

　　一喊之下，应和纷纷。

　　一名靠前的剑客首先拔剑刺去，看是帮忙，却挡在两名白衣坛主之间，将他们的包围圈破开一个口子，修为又尚不及，黑衣护卫一个旋身便将剑鞘往他脑门上拍去。虽是剑鞘，但若拍着了，必是颅骨粉碎。那剑客眼睁睁看着乌黑的剑鞘往自己头顶而来，无法避退，情急下吓得闭上双眼，忽觉肋边剧痛，整个人往侧边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围观人群齐齐喝了一声：“好！”

　　原来，黑衣护卫剑鞘即将拍中那名鲁莽剑客脑门的时候，离他最近的白衣人横剑相挡，赢得片刻之机，谁知那剑客竟吓得闭上眼去，根本不知回撤，黑衣护卫剑鞘压着白衣人利剑往下，谁都认为这小子必死之时，一道黑影从旁而飞蹿而出，一脚踢飞那鲁莽剑客，正是一直观战着的莫笑芙。她横剑与白衣坛主合力一推，将那剑鞘弹了回去。

　　这千军一发间的应变速度，江湖上能有几个人做得到，一时叫好声四起。

　　黑衣护卫被压退一步，身后迎接他的便是三柄利剑，分别对准了他的后脑，左背和右肋骨——这刁钻的角度，天衣无缝的配合——他眼中激起一丝光亮，似是赞赏，似是兴味。而后一跃，竟凭空无借物跃起三丈来高，半空中一翻身，闪电般跃出包围圈，落在一名白衣人背后。那白衣人未及反应，一截带血剑鞘便自他左胸透出！

　　随后，黑衣护卫回手收剑，却为大力所阻，第二名白衣人在前面抓住了透出同伴胸前的剑鞘，而第三名白衣人矮身自同伴腰侧出剑，相准了黑衣护卫的腰侧！

　　真是临危不乱、生死不惧的团队。黑衣护卫终于笑了一笑，空着的左手五指伸出，握住刺来的利刃剑身，手指一错，便将那朝着自己腰间刺来的利剑折断，同时握剑右手猛然发力，将剑鞘前递，霎时穿透前面抓住鞘尾的第三名白衣人的手腕，而后收剑，在半空中拉出一道血光。

　　青玉阁三名白衣坛主如此惨烈的合力一击，竟然没有得到半丝成果！围观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难道……难道这黑衣护卫此时显露的，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吗？

　　此时，这一轮合击，还尚未结束。

　　黑衣护卫右手方收回，那断了佩剑的第二名白衣人猛力往前扑，而第四名白衣坛主在这由同伴营造的极难得的时间里，已出现在了黑衣护卫左侧，一腿袭去！黑衣护卫左手立成掌刀劈去，正击在那腿膝窝处，只听一声骨裂，那本已断去的腿却未被他劈开，而是一折，紧紧绕住他左腕。黑衣护卫左手顿时动弹不得，动作一缓，便让那往前扑的第二名白衣人抱住了双腿。

　　他被制住了，然而此时，青玉阁却没有第五名坛主，可以利用这由同伴拼了命制造出来的胜机。

　　胜负已定。黑衣护卫剑鞘刺下，朝着抱着自己双腿的白衣人头顶。

　　“叮”的一声清响，一段锋利的剑尖刺中黑衣护卫剑鞘上那因被割出数道破口而露出雪色寒芒的剑脊。那一瞬间，黑衣护卫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那名女子冰冷的面容——和她眼中的杀意。

　　也就是这一眼，使得他的手一松，那柄尚未出鞘的杀人之剑便被莫笑芙一剑击飞。

　　被击碎腕骨的第三名白衣人在黑衣护卫长剑脱手的一刹那以左臂扣住了他的右腕，这时他才是彻彻底底地被制住了。莫笑芙长剑在同时刺中他的前胸，她双手持剑往前疾推，毫无迟疑，七尺剑锋瞬间便没入对方胸口。

　　那一刻，莫笑芙看到对方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露出一丝竟似赞同的笑意，轻轻开口，说了一句只有她听得到的话，他道：“做得很好。”

　　然后脑中如同被人狠力一击，一霎空白。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已经狠狠地摔在地面，满面的火油。勉力抬头，可见四名白衣坛主也和自己一样，被摔飞了出去，而原本被围在中央的黑衣护卫却不见了踪影。

　　而后，在整个演武场的上方，传来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青玉阁的剑客们——今日这一战我很尽兴——到此为止——多谢你们了——”

　　那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忽远忽近，如同近在耳畔，又如同远在天边。围观的人群霎时一片惊乱。

　　不知谁在混乱中推了执灯的人一把，那人站不稳，扑倒在地，掌中的灯火滚落地，“嗤”地一声，点燃了满地的火油。执灯人满身火油，立时烧得凄厉怪叫。周围的人有些扑上去要灭那火，然而，为时已晚，烈火引染了遍地的油料，火势在一眨眼的功夫里便不可收拾地蔓延开来。

　　终究还是没拦住。

　　莫笑芙吐出一口血沫，将外衣脱下，抹去脸上的油渍。而后她奔前，负起那名断腿的白衣人。一回头，只见那废了一手的白衣人自己站了起来。而唯一没有负伤的白衣人则弯腰负起了那名被黑衣护卫剑鞘穿胸而过，显然已死的同伴。三人在火光中对视一眼，似乎因方才那生死间出于剑客本能的默契配合，此刻不需多言，便了解了对方的想法。

　　演武场另一侧，所有人也因这突然燃起的大火乱了阵脚。人群四散避开，然而这里地势极低，之前火油又灌得遍地，只这么一会儿，便哪里都是大火，不知有多少人已滚入了火中。

　　到处大火，呼救声，以及人体烧焦的怪味，使得这里如同一个末世的焚场。

　　然而，此种情况里，维持镇定的人还是存在。

　　在第八个峨嵋女弟子倒下时，洛枍如双手还是拢在袖中。峨嵋此趟是来为客的，来的不多十数人，此刻教她一人击毙了八人，所剩的人早已吓得遍体生寒，加上蓦然起来的大火，那七八个女孩子便顺势混入人群中。洛枍如一挥袖，仿佛捏死几只蝼蚁。

　　秋声道长满面煞气，恨声道：“这两个妖女简直杀人成性。青玉阁与莫逝山庄联盟，根本只是由头，目的便是引得天下群雄入瓮，他两门独享渔翁之利，今日群雄死伤惨重，明日武林还有谁是他两派的敌手？诸位！青玉阁称霸这些年，竟不满足，还想要毁了整个武林！狼子野心，不得不诛，莫逝山庄跑了，就拿青玉阁开刀，大伙合力除了这些歹徒，再寻出路不迟！”

　　这一席话真是说到好些人心坎儿里，今日要不是来看这结盟，要不是因为消失多年的“束衣”萧宁出人意表的现身，怎可能所有人都进到这地底深处？好些人明明心里打鼓，却因为这极难遇的盛事而打消了猜疑，只为了看这一场比武。结果天人之技没看到，倒要把性命全搭上了。

　　于是，数十个惊惧，失去理智的刀剑客合力包围了青玉阁的六个人。对待这些人，不能等同于宿仇峨嵋派，否则今日里，这些人若有一个能从这里出去，就能把百倍的污水泼在青玉阁身上。

　　“你们四人，护好宁姑娘，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人，”洛枍如低声吩咐护在身后的四个白衣人，而后她抬首，竟然还有笑容，“秋声道长，你今日所言所为，实在背离正道。如今情势变成这般，再说大话无用。我阁与莫氏联盟，不为什么，为的就是能化解两派数年来的纷争，为南北武林减少些斗争，并非为你口中所谓的野心。青玉阁建阁六年，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武林同道的事，所得利益尽皆取于正途。你今日信口雌黄捏造这一堆罪状，污蔑我阁没什么，可对得起你的多年修行？”

　　一席话说得秋声哑口无言，他一声冷哼，道：“死到临头，你还诸多狡辩。群雄自有辨别之力，你阁勾结莫忘在先，杀死白英师太在后，其行可恶，人人可诛！”回头朝着枯荣，“大师，事到如今你还在犹豫什么？！”

　　“秋声，孰是孰非，姑且放下，当务之急是寻得出路，否则还要枉死多少无辜？”枯荣大师看着这一系列惨事发生，双手合十，悲声唱，“阿弥陀佛。”

　　“你这虚有其表的老和尚！”

　　吵吵嚷嚷的人群中莫笑芙清脆的声音依旧那么明晰有力，洛枍如抬头看去，便看见发丝散乱的莫笑芙，和那些血迹斑斑的白衣人——她背着大火走来，火光将她的五官映得纤毫毕现。

　　莫笑芙恶狠狠地瞪着枯荣大师骂了一句，然后侧首，对着尚且镇静的最后一部分人扬声喊话，平稳的嗓音里自有一股威严，她道：“竟然还有时间在这里斗法，你们这些人可真是置生死于度外。看什么？活腻了你就继续看！所有人到看台上去，脱去沾染了火油的衣物，头面理干净！动作快些！”

　　方才围观战斗，所有人都下到演武场里来，这时她一喊，众人才醒悟过来，虽则被这么个不上档的女剑客骂得心下火起，但情势所逼，来得及反应的人，先先后后都上了地势高的观台，暂时避免被大火殃及，但浓烟滚滚，大多数人已被呛得呼吸困难。

　　秋声大怒，道：“你是何人？为何包庇青玉阁……”

　　“我是什么人关你屁事！”话还未完，就被莫笑芙一句话骂得噎住，她平日里嘻嘻笑笑，甚少真正动怒，此时也难免气急败坏了，“你这妖道，我哪句话里包庇了青玉阁？这里不过青玉阁十个人，你喊打喊杀，真有那么大的血海深仇，等有命出了这里，你再伙一帮人去寻那些堂主阁主，到时去喊杀，才是本事！”

　　言罢，不再理他，快步走至高台边，一步便跃了上去。

　　“你……”秋声道长还要开口。枯荣拉着他，面有责色：“道长，你此等修为，今日怎么见识短浅起来？”而后转向人群，“此际生死关头，大家更需同舟共济。请齐心协力，一同寻得出路。今日之事，峨嵋派血案，被殃及的武林同道之死，是非公断，出去后老衲必要青玉阁一个交代，诸位认为如何？”

　　枯荣大师三十年积威，他既然开了口，其他人还能说什么？秋声道长纵然有疑议，也知道枯荣开了口，事情便是如此定了，何况这场中不知还有许多人是站在青玉阁一方的。于是围着洛枍如一行人的渐渐散开，争先恐后上观台去了。

　　枯荣秋声也到观台上去，和青玉阁的人远远隔开。而原本观台上的青城派弟子们过来，要接过青玉阁的伤员，随后跟上来的洛枍如一摆手，温和地拒绝了。她将伤员交给了其余护卫的白衣人，然后来到莫笑芙身边，只见她皱眉看着演武场圆形的石壁顶。

　　“你怎么打算？”洛枍如问。

　　“打算？”莫笑芙冷笑，“所有人都要死在此处了，不正合你之意，你管我作何打算？”

　　“我不希望你也成为这其中一人，”她说，“这个理由够了吗？”

　　莫笑芙一时噎住，偏过首去，道：“三条路。第一，原本的石门入口，这路虽被堵死了，但这么一会儿功夫，估计还有漏洞，你找些轻功上乘的人再去看看，那里火油最多，要身手最快的人。第二，主席位后头，莫逝山庄的人是从那里走的，应该有秘道，只是他们不会留后手，多半此时那秘道也走不通了，为防万一你还是找人去看看。”

　　“好。”洛枍如点头，回身招呼高台上站在这一侧的人，主席位好说，立马便有人去了，但石门处此时早已被大火重重包围，谁敢自告奋勇？于是洛枍如点了两名白衣坛主，道：“就我们三个吧，火太大，动作要快。”

　　一名白衣坛主拦住她：“副堂，我二人去便可，你还是……”

　　“不必多说，”她面色严肃，“时间宝贵，快走。”

　　见状，封檐站出来，道：“洛副堂，封某同你前去。”

　　洛枍如看着他，笑了笑，道：“请封掌门留在此处，听从莫姑娘的安排。”

　　封檐一惊，回头看去，那个黑衣女子仍旧歪着脑袋看着上头，似在思考什么，压根没注意这头的动静。听这个人的安排，莫不成是听错了？他还来不及问什么，洛枍如已经带着那两名白衣坛主从高台上朝着石门方向绕过去。

　　“请问这第三条路在何处？”方才与莫笑芙合作袭击黑衣护卫后唯一没有受伤的白衣人问。

　　“就在这里，”莫笑芙仍旧看着壁顶，她指给那个坛主看，“那里有一个一人肩宽的洞口，必是通向外面，进来后我注意过，这个壁顶没有缺口，既然现在有这个洞，那么这就是方才那个黑衣护卫离开的通道。”

　　那个白衣人皱眉：“演武场高足有十五丈，洞顶光滑毫无借力之处，那人实力莫测，或许可以上得，但这里的所有人却都是不行的。”

　　“你该担心的似乎当是那黑衣人出去后是否在外封了这个洞口吧？”莫笑芙偏首看他。

　　白衣人勉强一笑，道：“交手一轮，我赌他不是愿做这杂事的人。”

　　“顺手做一件能杀死上千个武林人的事，你竟然说是杂事。”

　　“我指的单是堵洞口这件事。”

　　“倒也是，所以我们捡着便宜了，”她笑了，而后难得有礼一回，“冒昧一问，阁下尊姓大名？”

　　白衣人道：“在下姓陆，单名一个‘珩字’。莫姑娘。”

　　莫笑芙一点都不奇怪他识得自己，她之前对青玉阁做的那些轰轰烈烈的行径，使得青玉阁里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人不晓得这个抢劫匪徒了，何况他还是洛枍如身边的人。她道：“陆珩，这里的人恐怕没有愿意听我话的，就请你和你的同伴帮忙了。”

　　“莫姑娘需要几个人？”

　　“四个人。”

　　陆珩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同伴，有点为难地说：“很抱歉，我们只能出两个人。”

　　莫笑芙也跟着看去，青玉阁的白衣坛主两残一死，跟着洛枍如离开两名，剩下的只有三人，其中还有一个人要始终护着昏迷的“萧宁”，她皱眉：“必须要四个人，不能将伤员暂托于青城派吗？”

　　“不能，”陆珩毫不犹豫地拒绝，“我阁伤员和阁众遗体，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托于旁人。”

　　真是榆木脑袋！她偏首看去，眼神犀利，正落在青城派众弟子中。封檐才受洛枍如所托，即便不见得乐意，也只能上前两步，道：“封某愿意效劳。”

　　与此同时，枯荣那老迈的声音响起来：“阿弥陀佛。算上老衲，便足四人了。”

　　身侧顿起一阵哗然声。她觉得可笑，这些人顷刻便性命不保，竟然还有心思因为枯荣老和尚自愿替一个无名剑客跑腿惊叹好奇。但无论如何，连她一起，总算凑得五人。

　　五人围在一处，片刻后，商量定。封檐回头吩咐弟子，未多时，弟子们便呈上一捆绳索来。他接过，问：“这最后一人，由谁来做？”

　　枯荣笑笑：“老衲老了，跳不起那么高，自然是由你们年轻人来。‘玉溪剑’莫笑芙，莫姑娘，你的轻劲当是五人中最好的，你来吧。”

　　“大师开了口，我还能说什么？就我吧，”莫笑芙接过那捆绳索，套在身上，抛开自己的佩剑，然后她看着四人，沉声，“准备。”

　　话音未落，枯荣大师扎开马步。青玉阁的一名白衣人告一声“得罪”，一脚踏在枯荣大师右掌掌心。枯荣右掌灌劲，将白衣人抛上半空。这名白衣人方飞离，陆珩便踏上枯荣左掌，稍差同伴片刻被抛上半空。白衣人在飞至最高处后，伸手抓住随后上来的陆珩肩膀，将他再往上抛去。待陆珩跃至最高点后，下面封檐已经追了上来，陆珩使出五分力将他往上送去。

　　与此同时，单掌连送三人、毫无换息间隙的枯荣大师两掌交叠，接住跃上来的莫笑芙右脚，以两倍之力，猛地将她抛上半空。

　　五丈，已经开始往下落的白衣人托住她背心，全力将她往上推去。八丈，十丈……三人全力推助下，莫笑芙半分力未出，便追上了在同时到达最高点的封檐。此时，离石壁洞顶尚有五丈之遥。封檐两掌托住莫笑芙足底，她在同时猛地发劲，离弦箭般往上冲去！

　　石壁洞顶离最高的观台是十五丈高，此等距离，若说平地飞跃是有人可以做到，但竖直起跳，在场绝对没有人能达到，便是此时合五人之力，在半空中无法完全出力的情况下跃出这最后的五丈高，也是难如登天。

　　所有人心惊胆跳地看着那个往上飞跃的黑色身影，三丈，两丈，一丈——莫笑芙探手往前，身形渐缓，人在半空中，便是毫厘之差，也是前功尽弃。

　　到了！见她探出的右臂终于够着壁顶的石洞，下面的人正要松一口气，却见她突然往下一滑！立时有人惊喊起来：“小心！”

　　莫笑芙一直往下滑了半臂距离才稍微止住，她使尽全力抓住石壁，一只手臂上青筋暴起，半空中喝了一声，整个人折起，脚上头下地钻进了石洞里。

　　“好！”喝彩声顿成一片。已经落地的三人，包括枯荣大师，都不禁为她最后那一个身法赞叹不已。

　　然而，此刻莫笑芙力竭躺在石洞中，几乎岔气。右手因方才那猛力一抓，五根手指都是血肉模糊，此刻便钻心地疼起来。下面烈火炎炎，浓烟上蹿，使得她这个洞里呼吸极困难，只停了片刻便被呛出眼泪来。

　　没有多余的时间歇气，她一骨碌爬起来，取下套在脖子上的那捆绳索，一头系在自己腕上，然后抛了下去。

　　绳索一抛下，所有人看向枯荣大师。枯荣对封檐道：“封掌门，莫姑娘恐怕力尽，你先上去，替她掌绳。青城派弟子老衲为你照管。”

　　封檐抱拳一礼，不多言，抓着绳索一路攀上去，从狭窄的洞口钻入石壁中。他一进入，莫笑芙立即解下腕上的绳索交给他，站起来道：“让他们都上来，我去寻出口。”话毕便转身自石洞内走去，完全不给封檐回话的机会。

　　这个石洞洞口虽小，内里大有天地，虽则不高，宽度却不小于下面的演武场，完全是一个夹层。她拿出火折子，点燃石壁上的吊灯，取下一盏带在身边，另一手掩住口鼻，走到尽头，沿着弧形的石壁慢慢地摸索过去。

　　过了些时候，下面的人陆陆续续地上来了，枯荣大师基本上是垫后的人，待他上来后，幸存的人便几乎都上到夹层里来了。所有人合力寻找着出口，弧形石壁上到处是敲敲打打听声音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因找到新出路而群情激昂的众人也渐渐失去了希望，大有颓然坐倒在地者，有人终于忍无可忍，狼牙棒砍在石壁上，怒喝：“根本就没有出口！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吵什么？就不能安静一会儿？！”一个女声呵斥。

　　那人大怒，道：“横竖是死，老子今天……”话未完，封檐捂住了他的嘴，枯荣大师站在他身前，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往这边看的人纷纷朝前看去，只见莫笑芙站在石墙边，喝了一句“安静”后，半张脸转回去，贴在墙上，仔细辨别着什么。

　　枯荣大师来到她身后，问：“这里是出口？”

　　她听得认真，根本不理他。于是枯荣也学着她的样子，半张脸贴在墙上，仔细听着动静。他五十多年的功力，听力自是不比她差，只听一霎，便捕捉到墙外些微的声响。

　　墙的另一侧有人，那人扣着墙面，朝这边说话。

　　“是我，你让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