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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代嫁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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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号称温酒书生,喜欢饮酒,诗歌词句信手拈来,平日出入醉相思最是频繁。此人生得妩媚,虽一副文文弱弱的书生样子,他人与之动手可是吃不了一点亏,师从昆仑,修得是剑术,剑法出神入化。身处青楼却不沾染俗气,不嗜赌也不恋色,故有了温酒书生的名号。”
叶奇羽一口气说完这些,扑腾坐下来,给口干舌燥的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得意洋洋望着苏木。
像是一个期盼得到夸赞的小孩子,毕竟这些消息可是他辗转洛阳几个巷口,费了好些功夫才打听到的。
却不知苏木听完只招了招手,道了一句,“辛苦了。”
随后带着楚钧枫神秘兮兮离开了碧落阁。
另一边的醉相思,红璃早早应苏木吩咐守候着,片刻不停盯着白玉的动作。
只是这小子已经在酒楼坐了一柱香的功夫,只一心扑在酒楼中央的圆桌,兴致勃勃的与人玩七言绝句!
红璃双手抱胸,见此景满脸生疑,感叹白玉活脱脱一个奇葩,这世上他还没见过哪个男子来醉相思竟是为了与人吟诗作对!
不一会儿,苏木一行便到了。
他定睛在掷骰子的人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像是盘算什么,目光之余皆是诧异。
身后人乍见白玉颇有些意外,感叹其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只见苏木勾嘴会意一笑,示意了红璃一个眼神。红璃心领神会,立马全身而退,消失在大殿。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妩媚动人般闪现在人群中央。
“阁主跟人打腹语这本事越是出神入化了,怎么红璃姐姐就看得懂他的心思呢?”叶奇羽好奇问。
迟梦瑾白眼一翻,“跟你在一起,显得我们一帮人都蠢。”
“……”
“红璃飞花令玩得怎么样啊?白玉是醉相思的熟客,能赢得过他吗?”叶奇羽扭过头去,忧心忡忡观望着蠢蠢欲动的红璃,为她捏了把汗。
迟梦瑾双手抱胸,瞧他一副没见识的样子十分不屑:“醉相思可是她的地盘,红璃出口成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玩泥巴呢。”
“你一天不挤兑我浑身不舒服?”叶奇羽还嘴。
“谁让你这么蠢!”
叶奇羽呼哧坏笑,“我听人家说打情骂俏,迟梦瑾你该不是喜欢我吧?”
“我喜欢你?”迟梦瑾像是听了天底下最好的笑话,“你把心放肚子里好了,我就算喜欢洛阳街头的阿猫阿狗也不会喜欢你,倒是你可别死鸭子嘴硬一厢情愿暗恋本姑娘。前几日来碧落阁给我说亲的媒婆排了整整三条街,本姑娘挑剔得很,还能看得上你?”
叶奇羽含笑摇头:“看不上最好,否则我可要连做好几天噩梦。你也大可放心,除非我被乱箭射死,否则我瞎了眼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最!好!是!”
听两人唇枪舌剑,楚钧枫实属无奈。
他抬手一挥,拳头落在叶奇羽胸口,责怪他吵架不分时宜,眼前正忙白玉的事呢,怎么两人火焰越演越烈了?若他不及时劝架,怕是观众的视线下一刻就要追随而来。
两人耷拉下脸,索性谁也不搭理谁。呆呆地到苏木旁坐下,只一口接一口的喝水,全部心思放在观赏白玉和红璃的对弈上来。
正如迟梦瑾说的那样,红璃的本事不容小觑,仍然是风采不减当年。
白玉刚才还煞是风光,现在却处处吃瘪。
特别是今天晚上,运气别提有多差了。
刚才为他喝彩的观众,掌声转瞬却随了红璃,树倒猢狲散,叫人憋屈。
怎么突然出现的这小女子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他对出一句,红璃便紧跟下一句,矛头对准了他,让人不怀疑都难。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南川中,还有如此文采博弈的女子。
白玉四处碰壁,被众人耻笑诗文平平,罚酒也是接二连三。
他满肚怨气,幽怨瞅着来砸场子的红璃,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听说了吗?这姑娘是醉相思的老板娘。”
“一个女子,出口的文章如此有水平,真叫人刮目相看。”
“你们这样就是狗眼看人低了,这红璃是醉相思有名的才女。”
……
良久白玉败下阵来,“想不到红璃姑娘文采如此之高,在下佩服。”
红璃微笑抚慰,“白公子作的诗才耐人寻味。”
白玉叹了一口气,明白她是在恭维,“比起姑娘,还相差甚远。”
“碰到白公子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红璃荣幸。不如这样,红璃邀请公子到楼上一坐,我们细细切磋,今晚只论诗词如何?”
白玉心里不断打鼓,他深知自己长相风流,惹得姑娘们欢喜,莫不是红璃也是见色起意之辈?
不过要是这样,他反倒有持无恐了,毕竟这是他鲜少拿得出手的优势。
白玉似有若无的笑起来,“那白某就盛情难却了。”
未曾想,刚踏入房间头上便遭了一棒槌,白玉还未开口就晕厥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他已经被五花大绑拴在椅子上供人观赏,望着一屋子陌生的脸孔,白玉不由震惊,“你们是谁?绑我做什么,我可没有钱。”
叶奇羽瞧他没出息的样子摇了摇头,“我们不抢你的钱!”
“那你们绑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们。”
苏木望着他,静静掏出了袖子里的玉佩,“这个你认识么,南宫公子?”
他叫的是南宫公子,不是白公子。
白玉心下一惊,“你怎么知道?”
见他反应太大,楚钧枫立刻上前用手按下跃跃欲试的他,“白公子不妨先让我把话说完。”
“碧落阁暗探遍布江湖,很多人不惜花重金与其交易。在这众人之中,有一位姓白的妇人。那位白夫人想让我们替她找回儿子,线索就是这个玉佩。不过当时他给我们的,只是这枚玉佩的图样,因为玉佩早就不知所踪。”
“谁都知道这样的线索无疑就是大海捞针。可偏偏就是这么巧,那枚玉佩前几天竟悄无声息出现在五里外的当铺!我们派人前去打听,才得知是您典当了此物。”
白玉听着,目光沉了下来。
“想必白夫人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一枚玉佩而已,你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听闻南宫夫人之前有一个婢女,唤做白鸽。此女在府中与南宫大人行不轨之事被夫人发觉,后被施以鞭刑。”
“令人没想到的是不久后这位姓白的女子竟然怀孕了!为了夜长梦多,南宫夫人逼她喝下堕胎药将其赶出了府门。”
“谁料此女身体极好,这堕胎药于她未起到丝毫作用。可天意难测,生下孩子不久他们便赶上了十几年难遇的鼠疫,两人逃荒中走散。”
“那枚玉佩是南宫大人给予这位女子的定情之物,谁知东窗事发后他便翻脸不认人,一口咬定说是白鸽勾引他。”
“南宫夫人娘家父亲在朝廷官职居高,他自是不敢招惹,便将所有的怨气与怒气泼到一位微不足道的丫鬟头上。”
事情说到这里,白玉双拳紧握的模样增加了几分可怖,好似下一刻就要将人撕碎。
苏木话语一转,“接下来的事你还要听么?”
“不用了……”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没有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清楚。
被赶出府门之时,白鸽身上毫无分文,是她带着襁褓中的婴儿四处乞讨才混得一口饭吃。
至于这枚玉佩她一直苦苦珍藏,可笑如她,竟奢望有朝一日白玉能够携带此玉前去南宫府与父相认。
白玉苦涩地一笑,“有一点你说错了,我跟我娘并不是走散,是因为……”
话语几度哽咽,白玉兀自伤感,没有说完。
“我想苏某猜到了。”,苏木走上前,信誓旦旦说起自己的猜想,“被赶出王府不久白夫人又遭到了大夫人的追杀,为了让孩子活下来,她只能将其送予他人抚养。如果我没猜错那枚玉佩就是给那户人家的报酬。”
白玉苦笑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那户人家收养我后便带我去了江南,我们一路南迁逐渐与我娘没了联系,临别之前她只给我留下了这块红玉。”
“公子当年为何突然想要当了这块红玉?”
“不是我当的!当年收成不好,那户人家连自己的饭都吃不上,哪里还能顾得上我?要不是看我是个男的,恐怕我也被他们剥皮吃肉了。为了生计,只能瞒着我把玉当了。”
叶奇羽灵光一闪,打了一个响指冲上前,兴冲冲展开猜想,“怪不得这些年你老出入当铺,我猜,你是想求老板给你留着玉佩,等有朝一日再把他赎回去吧?哪能想到碧落阁出价比旁人出价高了近乎一倍,老板见钱眼开便忘了与你的承诺。”
白玉恍然大悟,“我说你们怎么知道玉佩的事,原来是你们买去了。”
苏木竟得知这些,白玉内心一惊,多年秘密被人窥探,让人惶恐不安,不得不感叹碧落阁果然名不虚传。
“听闻碧落阁是天下第一诡阁,令我没想到的是掌门人竟如此年轻有为,叫人佩服。”
苏木敛着眸子一笑,“白公子谬赞。”
白玉撇撇嘴,“不过,你们还没说为什么抓我呢!总不能看上了这块玉?”
苏木会意一笑,像是有了答案,一字一句追问,“公子潜入南宫家可是为了寻仇?”
白玉大笑起来,“杀了他们,对我来说不过是眨眼睛这么简单!要知道报复人最好方式不是一命抵一命,而是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南宫家护送兵器中途下人都被天玑宫所害,却只有你活了下来,恐怕也是你一个人自导自演?”
白玉顿悟,终于明白了碧落阁的目的。
“原来你在调查这个?恕我多嘴,南宫王府和天玑宫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碧落阁独善其身最好不过,何必多管闲事?”
苏木不是好管闲事的主儿,白玉寻仇计划如何,他无心干涉。
只不过押送兵器的任务中,白玉是最重要的一环,他必须问清楚。
“我派暗探前去调查,得知被天玑宫所杀的下人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了下来。如果我没有猜错,是白公子所为?”
“确实是我干的。”
“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想他们无辜枉死。”
“看来你早知道事情的真相。”
“苏阁主又在卖关子了,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杀他们的不是天玑宫的人,是另有其人。”
白玉犹豫了片刻,唏嘘道:“你果然聪明,我们确实没有遇到天玑宫的人,杀他们的人是南宫霆。”
“南宫大人?”苏木不自觉说出口,心底却没有几分惊讶,因为他已经猜出事情大概。
“那批兵器本就是要运往天玑宫的,何来劫抢一说,扯出这个谎不过是因为南宫霆走个过场装样子!不上演这么一出,江湖中人怎么相信东西是真的丢失,而不是他故意送去的?为保守秘密,他命我将押送兵器的下人赶尽杀绝,我不忍无辜人丧命,所以偷偷将他们救了下来。”
苏木定睛望着他愤懑的神情,不言一语,殊不知一世聪明的他也被人摆了一道。
碧落阁插手此事正是受南宫家的所托,如今看来却是他们自导自演。他们的目的是想在世人面前圆谎,掩盖南宫家背地与天玑宫私通兵器的事,而他们让碧落阁护送的只是空架子,毕竟官府要物一经装车任何人不得随意查验。
那时江湖人只会以为碧落阁办事不力导致兵器丢失,哪里想得到马车之上并未有任何兵器,更不会想到这一切是南宫霆的故意为之?
红璃倒吸凉气,暗骂南宫霆阴险狡诈。
她上前给白玉松了绑,冷冷说道,“委屈白公子了,事情真相我们也刚刚得知,不料一切竟是他们自相残杀的一出戏,”
“南宫家故意让碧落阁蹚浑水,你们得罪他了?”
白玉的疑问正是苏木心中所想,如果针对碧落阁的不是南宫家,那便是天玑宫了。
办事不力的消息一旦被人传出,碧落阁那几位长老必会讨伐于他,再对外声传天玑宫与碧落阁苏木勾结,等这盆脏水泼完,他有口说不清。
幸好在接手这摊烂摊子前,调查清楚了一切。
只是为何白玉留在南宫家做事?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白玉离开后,红璃询问苏木,“白公子留在南宫家莫不是有目的?”
苏木沉着脸,漠然回道,“让高高在上的人坠入深渊的方式莫过于身败名裂。”
他自说自话,身旁人似懂非懂。
南宫宥谦成亲当日,碧落阁按照礼数前来祝贺。
楚钧枫看着敲锣打鼓好不热闹的场面,停不住地冷嘲热讽,“南宫府胆大包天竟敢将兵器私通给天玑宫,如今又迎娶明萱进门,真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啊。”
红璃跟着唏嘘,两人面面相觑。
只有苏木抿着唇注视前方,仿佛正在等待一出好戏。
远处白玉站在对面,微笑着斡旋来南宫家道贺的每一个客人。
抛去温酒书生这个称号,他把南宫管事这个身份扮演得十分圆滑。
到了吉时,南宫宥谦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了正堂。众宾客围绕两边对着新娘子指指点点,一片哗然,好不热闹。
红纱盖头之下的女子跟新郎官手挽着手,一步步迈入正殿,恩爱之举羡煞旁人。
苏木盯着新娘背影,恍然出神,怎么这女子走路的姿势有几分眼熟?莫不是他看花了眼?
正纳闷之时,一阵风吹了过来,新娘子头上红纱被掀起,幸好南宫宥谦眼疾手快遮了下去。
可苏木看见了,就一眼,他的思绪就全部错乱。
下一刻他全然不顾旁人议论,只身站在新娘子面前发呆,错愕的眼神像是见了可怕的东西,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堂上众人大惊,南宫霆和大夫人也耸然站起。
“阁主!”红璃等人纷纷错愕,诧异为何苏木今天如此失态。
“师兄!”迟梦瑾怔怔的看着苏木,一脸惊慌。
南宫宥谦拦下苏木,厉声呵斥,“苏阁主!这是怎么个道理,我这个新郎官都没瞧见新娘子的模样呢,你倒是比我着急?”
苏木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为了掀开盖头一探究竟,两人不惜大打出手。不过南宫宥谦哪里是苏木的对手,不过几招的功夫就被打得找不着北了。
南宫霆很是生气,“苏阁主此举恐怕不妥吧?你这样大闹我南宫府的喜事,岂不是不给我南宫霆面子?”
像是没听到似的,苏木不为所动,毅然决然向新娘走去。
谁料不到半步距离,那人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活生生扎在了他的胸口,顿时鲜血直流。
堂中众人一片惊呼。
苏木却毫不在乎,仍踉跄着脚步朝那女子越走越近,没人看到冷峻的面容下冷汗已经往外渗,只见下一刻他颤着手当着满堂宾客面硬生生扯下了新娘子的红纱。
迟梦瑾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看着苏木,喊了一声师兄,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苏木怔怔望着眼前人,望出了神,直到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原来真的是她。
“江姑娘?”楚钧枫率先喊出口。
堂中之人皆是惊愕之态,新娘子怎么换了一个人?不应该是明萱么?
“江姑娘?”
苏木忍痛不顾流淌的鲜血,一声声轻轻唤着她,可江浅吟面目怔愣一副中邪的样子,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女子时而清醒时而错乱,像是中了贮魂术。此刻苏木额头直冒冷汗,也有些吃不消。
良久,江浅吟清醒过来,望着手中匕首,惊讶着扔了出去,神经兮兮念叨:“不是我,不是我!”
苏木牵强的扯出嘴角一丝笑意,“我知道。”担心她又会疯癫,接下来便及时替她封住了穴道。
南宫家的婚宴突然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庭院众人无不议论纷纷,谁料下一刻明楚暮慌慌张张赶了过来。
见到此景,南宫大人和夫人的脸色更是十分难看。
就在这时白玉突然走出来,领头鼓掌,卖弄关系抚慰着宾客,“大家先别走,好戏还没结束呢!”
他转身看向夫人,指着明楚暮冷声问道,“夫人见到自己另一个儿子难道不应该高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