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叮当小月牙

68、我的要求

　　还未走近夕落亭，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就渐渐清晰，声声入耳，听得她忽然忘了来这儿的目的。
　　走近才发现坐在凉亭里奏琴的是苏木，原来自己刚才听到的琴声是出自他手。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说话口不遮拦的男子，安静抚琴的样子竟然如此销魂。
　　慢慢听清曲子的旋律，云裳忽然陷入沉思，不知感到熟悉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歪着头，诧异问了一句，“这首曲子，我好像之前听过。”
　　苏木闻此停了下来，他缓缓笑着，也不抬头望她，只是扯着低沉的嗓音悠悠答，“紫竹调。”
　　紫竹调？
　　云裳了然，淡淡点头，安静伫立一侧，默默听苏木将这首曲子弹完。
　　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衫，黑色长发散落在肩，装扮儒雅，活像话本里描写的仙子。云裳怔怔看着他在琴弦上跳动的手指，一时竟着了迷。
　　苏木冷着脸，像是与世无争。他眉宇微皱，依旧神情专注的抚琴。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仔细聆听这段旋律，脑海却闪过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
　　云裳脑袋犹如炸裂，不禁皱起眉来，只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清自己到底何时听过这首曲子。
　　琴声戛然而止，苏木看了过来，云裳慌乱抬眼，与他炙热的视线相撞。
　　苏木扯着嘴角，面上带着几分玩味，幽幽问道：“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云裳摸了摸前几日被陆南斋伤到的手臂，叹了口气。不过，她立刻诧异的抬头看着苏木，心想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猛然想起红璃说的那封信，云裳恍然大悟，大声惊呼： “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杀了陆南斋吧！她那日只是不爽我与司善关系交好，所以才心有不甘，同我动手，其实你没必要取了她性命。”
　　她竟想不到苏木会为了她，毫不犹豫将陆南斋除之。
　　苏木狡黠一笑，起身慢慢走近眼前大喊大叫的女子。
　　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眸，缓缓说道：“姑娘怕是想多了，我取陆南斋性命是因为她杀了碧落阁众多弟子。”
　　原来与自己无关，云裳听得此话，刹时被羞得满脸通红。她想这下倒好，人家还没说什么，自己反倒自作多情起来，真是太丢人了。
　　苏木看着神情局促的女子，心里忽然升腾几分得意，虽然他决心杀陆南斋的确因为云裳，只不过他偏偏想看一下她慌乱的模样。果然，她一紧张就会脸红的毛病一点没变。
　　“不知苏阁主找我前来，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云裳很自然的避开之前那个尴尬的话题。
　　苏木低下双眸，默了好一阵儿。
　　他弯了弯嘴角，脸上又恢复了方才那般肃穆，“你真的打算要嫁给明楚暮？”
　　云裳脸上笑意慢慢散去，不明白他为何还要问一次。
　　“在集市上的时候，阁主不是问过了么？”
　　苏木一字一句道，“我想再听你说一次，这次身边没有旁人，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云裳顿了顿，盯着苏木深情的双眼笑了下。
　　“成亲的事是真的，阁主若是不信，我明日便可将请帖送到碧落阁府上。”
　　苏木转头冷冷一笑，不肯相信她说的就是事实。
　　“你就这么饥不可耐？”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木一步一步靠近云裳，逼得她退到柱子那里无路可退。
　　他眼神犀利的看着她，“还是说你记忆已经恢复了？不然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自然是因为……”
　　“因为什么？”
　　江浅吟低下头，吐出了两个字，“喜欢。”
　　苏木忽而冷笑，“喜欢？江浅吟你可是在开玩笑？”
　　云裳看着他紧张的模样，一时慌了神，而且，苏木好像对她喜欢眀楚暮这件事很恼怒。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没了刚才的和气，冷声问，“你笑什么？”
　　云裳心跳加速，慌乱看着她。
　　“我只是好奇，我成亲与否，阁主为何这般在意？”
　　苏木笑了笑，脸上却忽然落下泪来，他闭上眼，极力平静道，“阿吟，有些事情忘了虽好，可痛苦的是偏偏总有人记得。”
　　江浅吟将从前过往悉数清零，自己过得逍遥自在，偏偏只留下他一人沉浸在前世红尘苦苦挣扎。
　　他忘不了那年古槐树下红衣女子的回眸一笑，可噩梦醒来只剩当时惊鸿一瞥的残影。
　　苏木没有由头的一句话戳得云裳心口泛痛，“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如果我说是，你会打消嫁给他的念头么？”
　　云裳面色紫青，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硬是把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
　　“不会……”
　　苏木缓缓松开她，失了神智一样大笑不止，忽而红着眼慢慢贴着她的耳边，轻柔的说了一句，“我后悔了……”
　　我后悔从前对你若即若离，对自己的感情熟视无睹。更后悔当日眼睁睁看你在大雨里跪了一天一夜，没有勇气对你亲口说一句“错不在你”……
　　云裳神情木讷，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见她不作回应，苏木将她的脸转了过来，低头深情的吻了上去。
　　两个人紧紧相贴，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云裳倏地睁大瞳孔，无力招架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愣是被他吻得狂乱了起来。
　　“你做什么！”云裳使劲所有力气才将压在自己身前的的男子推开。
　　苏木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渍，笑得更加肆意。
　　刚才的吻太过激烈缠绵，让他忍不住流连，谁知这丫头竟然一声不吭咬住了他的嘴唇。
　　云裳气鼓鼓的骂道，“登徒浪子！”
　　苏木皱了皱眉头，不屑的轻笑，“你说什么？”
　　云裳咽了咽口水，重新说道：“说的就是你啊。”
　　苏木淡淡一笑，压着声音道，“当我抱着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应该明白，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念了。”
　　“你……”
　　他嘀嘀咕咕说了一串话，可是云裳并没有听清楚。
　　苏木不恼不怒，表情从容地打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他扬了扬眉，“当日你来碧落阁向我借清心诀，可曾记得自己应允过什么？”
　　云裳见他手里拿着那日自己亲自画押的契约，一时没了底气。
　　“我当然记得啊！”
　　“那姑娘的话可否作数？”
　　“自然！”
　　苏木眼神清冷的看着她，板着脸一字一句认真说道：“那你听好了，我的要求是取消与明楚暮的婚事。”
　　云裳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苏木一脸肃穆一点儿都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成亲的事是儿戏么？我答应你的要求没错，可也没说要胡来……”
　　“你不答应？”
　　“是……”
　　苏木轻蔑的一笑，言语里尽是嘲讽，“想不到姑娘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承诺给别人的事竟然比草都轻贱。”
　　云裳觉得自己很委屈，虽然当初自己答应他一个条件，但总不能什么事都随着他的性子吧。
　　“阁主还是不要难为我了，儿女之事怎能用一张纸相提并论？”
　　一张纸？她竟然把两个人的约定轻描淡写说成一张纸？苏木扭过头，拼命忍住心中怒火。
　　分外冷静的说道：“你走吧……”
　　见他不言一语坐回到琴的身旁，江浅吟本想一走了之，可苏木闭着双眼的模样，让她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她慢慢向他走近，轻轻地询问：“你没事吧？”
　　苏木叹了一口气，“既然姑娘不想恪守承诺，那苏某与你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除了这件事，你可以让我做别的，除此之外，我都可以答应你。”
　　“你以为我刚才是在跟你商量么？”
　　云裳的话都没有说完，就被苏木冷峻的气势逼了回去。
　　“抱歉……”
　　苏木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以为你装可怜，我便心软同情？既然做不到，当日何必那般干脆，说到底还是我做小人拆散你们了？”
　　云裳耷拉着脸，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责备，心情莫名沉重。只见苏木不急不慢将那张纸撕得粉碎，随手往她眼前一扬。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他现在心烦意乱，连一句话都不想同她多说。
　　云裳眯了眯眼，不好解释什么，轻轻地回答了一句“好”后，干脆转身，远离了苏木视线。
　　红璃站在湖边瞧见云裳沉着脸离开，心里还在纳闷。
　　回到夕落亭听见苏木那段急促的旋律后，她便了然。
　　想必两人聊得并不愉快……
　　只见苏木双手在琴弦上滑动的越来越快，将他心中愤懑展现得一览无遗。忽然听见一声“噌”的声音，苏木手下琴弦崩裂。
　　他撇撇嘴，幽怨的皱起眉头，心中更是烦躁不安。随即顿身，一手拍在琴身上，将其震裂。
　　看他煎熬的模样，红璃叹息摇了摇头。
　　苏木十分的性子，把八九分的柔情全都留给了江浅吟，剩下一分宁愿自己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