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叮当小月牙

67、刘婆婆

　　目送明楚暮和洛雨离开桃花谷之后，云裳悻悻地回到屋子里，开门便见欧阳司善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像是在特地等她。
　　“你当真要嫁给明楚暮？”
　　云裳身形一顿，朝他点点头。随后静静地坐在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是……”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一点儿要做新娘子的感觉呢？”
　　云裳歪着头考量着欧阳司善这话的含义，低声询问：“做新娘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开心、兴奋、喜悦……可是这些在你身上连点影子都见不到！”
　　“高兴成那个样子我是得多恨嫁？”
　　欧阳司善拍了一下桌子，二话不说俯身趴过来审视云裳闪躲的眼神，邪魅一笑：“那你是心甘情愿要嫁给他的喽？”
　　云裳慢慢的将自己身子朝后一仰，避开眼前男子犀利狠毒的目光，低头抿了一口茶淡声说道：“是……啊”
　　欧阳司善淡定的挑了一下眉，表情微妙。慢慢撑着身子重新坐下后，幽幽的说道：“这两个字都让你说的这么费劲，想来你也没有心甘情愿到哪里！”
　　云裳看着他话里有话的样子，悠然打趣：“怎么？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欧阳司善吃瘪苦笑，面目狰狞。怎么说着说着跑到自己身上了？“你少打趣我，我……看你就是心中有鬼！”
　　“我心中有鬼？我看你话里有话，才是真正心中有鬼之人！”
　　欧阳司善单手撑在桌子上轻抚额头，躲避云裳狠辣的目光，掩面咬牙叫骂。
　　“我明天会去一趟尘弃楼，所以早饭呢，大厨就不用了帮我留了。”
　　听她要离开，欧阳司善倏地将手放下，疑惑的问她：“你去那里干什么？”
　　云裳扯着嘴角，悠悠说道：“洛雨同我商量好了，明日去集市上买红布做嫁衣。”
　　“这么着急？明楚暮是多担心你会变卦似的，恨不得你立马进门啊。”
　　“其实……既然说好了要成亲，那日子早晚也就无所谓了，早一点操办，早一点安心。”
　　欧阳司善看着云裳冷漠的样子，心中隐隐作痛。不知道为何当他听说两人要成亲后，自己心里会这么难过，是舍不得还是早就对她有了别的情感？
　　“那你爱他吗？”
　　云裳见欧阳司善沉着脸严肃的模样，故作轻松的微笑回道：“师兄他待我很好……我们应该会很幸福吧……”
　　“这话听起来有些勉强。”
　　欧阳司善低着头故作微笑，心中若有所思。既然你无怨无悔，那我也无话可说，我想看到的不过是你欢喜如常罢了。
　　其实，欧阳司善很想冲上前告诉云裳，明楚暮殷勤的送药只是为了不想让她记忆恢复。就连今日他在院中晕倒，也是洛雨背着她所施的苦肉计。
　　可是他不知道将这些所谓真相说出的时候，眼前的女子会不会崩溃。所以他才会一遍又一遍的问她成亲是不是心甘情愿，若她回答得干脆那他绝不阻拦。可是没想到当云裳斩钉截铁的回答他的时候，最先承受不了的却是他欧阳司善。
　　苦涩一笑后，他缓缓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卧房走去。云裳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做声。
　　第二日坐着马车来到尘弃楼的时候已经时值晌午，云裳刚迈入院子便看见一帮人忙忙碌碌的，一群婢女在那里又是打扫又是浇花，好不热闹。他们这么辛勤的收拾，就是为了迎接马上要嫁到这里的女主人做准备。
　　见一老妇人吃力的提溜着水桶走过来，云裳赶紧上前替她接下，老妇人受宠若惊，拼命地推辞：“使不得使不得，您是主子我们是下人，怎么能劳烦您干重活呢？”
　　云裳笑了笑，淡淡的说：“刘婆婆你可千万别这么见外，您在尘弃楼任劳任怨照顾师兄不说，每次我来的时候还专门给我做莲子粥，就像我娘一样温暖！我们都把你当做家人的，没有主仆之分。这些重活你就交给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去干好了，别累着自己……”
　　“就数你这个小丫头嘴甜，每次都这么关心我这个老婆子，跟我亲闺女似的！”
　　云裳被夸的心花怒放，扯着嘴角微微一笑。可是听到刘婆婆说到自己的亲闺女，心里又是纳闷。“不过刘婆婆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也不见子女把你接回家孝敬您啊？”
　　刘婆婆听她说起这件事，心里一阵失落，低着头悲恸的说道：“我现在哪里有什么子女啊？”
　　“您的……”云裳欲言又止。
　　“我以前一个儿子，不过，他已经丢了……”
　　“丢了？这是怎么回事？”
　　刘婆婆轻轻的叹了一口去，用手慢慢拭去眼角的泪水，颤颤地说道：“十八年前我带他去洛阳看病，遇上了一个黑心的大夫……我把孩子交托给他，谁知他竟然趁我去当铺的功夫，将他拐走……每回夜里想起这件事，我都很自责，是我对不起这个孩子……”
　　云裳感同身受也伤怀起来，可她不得不先安抚好情绪激动的妇人。“婆婆没有到处打听一下孩子的下落吗？”
　　“大海捞针，哪里找得回来……”这话进入云裳的耳朵，，多了几分绝望。
　　“怎么会这样！没有报过官府么？”
　　刘婆婆摇了摇头，情绪更加激动：“官府根本就不管我们这些百姓的疾苦！可怜我那个孩子，不到三岁就没了娘……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刘婆婆，你别伤心，没准儿他现在过得很好也不一定啊。没有消息不见得是坏消息，说不定他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过得很幸福呢！也许有一天，你们母子就会重逢了啊！”
　　听见这些宽慰的言辞，刘婆婆脸上终于展露了久违的笑容。可是她突然想到什么，再次郁闷的回道：“恐怕即使他见到了我，现在也认不出我来了！”
　　“怎么会！母子连心可是怎么也断不了的血肉亲情！”
　　往日的记忆盈满脑海，刘婆婆忽然激动地语无伦次：“哎对了对了，他手背上有一小块黑色的胎记，如果我能见到他一定可以把他认出来，一定能……”
　　“婆婆这样想，就会有奇迹出现啊，说不定他也在某个地方等着跟婆婆你相遇呢……”
　　“没错没错，丫头谢谢你！”
　　被她一番安慰后，刘婆婆的心绪终于平复了下来。看着刘她欣喜的模样，云裳也很是欣慰，尽管知道将她儿子找回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可是只要刘婆婆的信念还在，那么对活下来的人说就是最好的寄托。
　　“什么事啊，聊得这么开心？”
　　云裳正想得出神，背后忽然传来清晰的男子的声音。
　　云裳招呼走刘婆婆后，转过身对着朝她走近的男子缓缓一笑：“师兄？”
　　明楚暮的嘴角轻轻上扬，静静的听着云裳刚才这一声亲昵的称呼，心里暖意满满。刚才站在远处他就看见云裳与刘婆婆相聊甚欢，难得见她笑得这么开心，所以一时间不忍心打扰他们，留在那里多看了一会儿。
　　看她开心，他心里也是欣喜……
　　昨天晚上，他着了魔似的反反复复问了洛雨许多次，却一直不敢相信云裳答应嫁给他这个事实，直到从她口中清楚的听到“是真的”三个字后，他才安心。
　　尽管这样他还是兴奋地彻夜难眠，一个人狂欢到天明，恨不得第二日两人赶快见面。只有亲眼见到她，他心里才会踏实。
　　“一路舟车劳顿，都没有顾得上吃饭吧？”
　　云裳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先让下人给你准备点吃的。”说着，明楚暮一把抓着她往里面带。
　　云裳缓慢而坚定的从明楚暮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幽幽的说道：“不用了师兄，我们还是去先去集市吧，办正事要紧。”
　　明楚暮目光沉了下来，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没有反驳她的决定，迁就地说道：“好，听你的。”
　　云裳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解释什么，转身便往外面走。明楚暮看着她的背影勉强的一笑，眼下的凉意冷暖自知。
　　跟上她的步伐后，两个人一路上也没有言语交涉。但是这样的感觉很是生分，就连云裳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别扭……
　　买红布的时候，店里的老板询问她喜好的纹样，云裳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敷衍了事。
　　问及她的腰围尺寸，云裳也是心不在焉。明楚暮见她回答的不干脆，索性便让老板退下，由他亲自测量。
　　他握着卷尺慢慢的将她腰缠住，紧紧地贴着她，本以为她不会抗拒这样的亲近，可是云裳感受到他的呼吸后，竟猛地朝后躲去。
　　明楚暮失望的一笑，一切尽在无言中。
　　云裳后知后觉，上前抢过他手里的卷尺，紧张且慌乱的解释：“我……有点痒，我还是自己来好了！”
　　“好，那你自己来。”
　　他说的不轻不淡，笑的还是那么明朗，可是心里的血却是在一点一点流淌……
　　走出店门后，明楚暮默默地攥住了云裳垂在一侧的手，欣慰的是这一次旁边的人没有再拒绝他。
　　可是还未高兴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脚步慢慢靠近，在一家首饰摊这里低着头玩弄簪子的男子也注意到了他们，缓缓抬头后与抱着红纱的女子视线相撞，眼神里尽是怅然。
　　“苏阁主，别来无恙！”
　　明楚暮抢先一步同他说话，苏木扯着嘴角冷冷一笑，目光深邃，淡淡的回道：“明楼主。江……云姑娘。”
　　云裳怎么也没想到会这般不凑巧撞上苏木，只得尴尬的笑笑。她咬着唇，心里很是忐忑，绞尽脑汁考虑要说些什么才好。
　　她惶恐的看着苏木幽沉的眸子，心里扑腾乱跳。只见叶奇羽突然从苏木身后探出头来，嬉笑着朝她摆了摆手。云裳不明所以，对着他轻轻点头。
　　苏木和明楚暮互相看着对方，眼神里全是火药味。“明楼主来买红装难道是喜事将近？”
　　明楚暮冷冷一笑，一把将云裳揽进怀里，望着吃惊的二人幽幽的说道：“承蒙苏阁主关心，我与师妹不日便会完婚！”
　　“什么？”苏木看着两人亲昵的举措，脸上的假笑也撑不住渐渐地淡去。
　　听完明楚暮挑衅的言语，他看向云裳认真且坚定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云裳慢慢从明楚暮的怀抱里钻出来，沉着脸淡定的回道：“是啊，我与师兄三日后便会成亲……如果阁主肯赏脸，还请届时到尘弃楼喝一杯喜酒。”
　　成亲这件事完全在苏木的意料之外，可是云裳回答的这么坚决，似乎事情已经定音无法回转。
　　叶奇羽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有一瞬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不是吧，这这这……你怎么能跟他成亲呢？”
　　云裳看着语无伦次的少年，疑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未待叶奇羽开口回答，一道黑影突然闪了过来。云裳看着凶神恶煞般的苏木，正纳闷他要做什么，只见他忽然抬起胳膊将手里的发簪硬生生戳进了她的发髻上。
　　“那我祝云姑娘和明楼主……百年好合。”
　　语气这么生硬，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他并不是诚心祝福。
　　尽管这样，明楚暮还是客客气气的朝他微笑着，也不发怒：“多谢阁主的祝福，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苏木摇了摇头，狠狠地看了云裳一眼，潇洒的甩袖离去。云裳回想起他脸上诡异的笑容，怵得后背发凉。
　　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结果很难令人捉摸，但是答案并没有让她等太久，等回到桃花谷见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红璃，云裳终于明白苏木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知前几日那封信云姑娘可有收到？”
　　“信？”
　　云裳忽然反应过来，“原来那支箭是你射的！”
　　红璃弯起嘴角，表示承认。云裳看着神色平静如水的女子，纳闷的问道：“陆南斋可是哪里招惹了碧落阁，你们为什么要杀她？”
　　见她一脸不解，红璃退后几步，摆出了“请”的姿势，淡淡说道：“有什么话还请姑娘移步夕落亭再议，阁主会在那里解答你所有的疑问。”
　　神神秘秘的……云裳虽然心里没底，可腿脚还是不听使唤般跟着红璃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