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妖城》路苔生

4、4

　　“喵呜，好吃好吃。”小吉变成人的样子吃相还是一样狼吞虎咽，不过――“不能怪我嘛，你们如果和猫一样不用手吃东西，样子会比我更难看。”
　　“可你现在是人的样子啊，有手嘛。”休焰白了他一眼。
　　热气腾腾的火锅啊，香喷喷的涮羊肉啊，脆生生的百叶啊，滑溜溜的牡蛎啊……小吉的脑袋都快探进火锅里了，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眼睛里闪动的全是馋涎欲滴的神色，根本没空和休焰打嘴仗。
　　为了在小吉的风卷残云之下抢得一口饭吃，休焰的吃相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有沈衣在翻那些死去学生的资料。
　　“啊呜啊呜，沈衣你再不吃，啊呜啊呜，就被小吉都吃光了。”休焰塞得满嘴都是菜。
　　“啊呜啊呜，明明是你吃得，啊呜啊呜，比我多，啊呜啊呜。”小吉在申辩。
　　沈衣终于放下了资料，叹了口气，道：“我实在看不出来这三个人之间有什么联系。他们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也不是一个年级的，也没有参加同样的社团，甚至彼此间可能都不认识。如果非要找出什么联系的话，只有一点，他们都是辰明中学的学生。”
　　休焰道：“啊呜啊呜，该不会有人是针对学校的吧？啊呜啊呜，你还不吃吗？”
　　沈衣摇摇头，道：“不像。我倒觉得是针对你的。”
　　休焰几乎噎着，道：“为什么？”
　　沈衣道：“记得那天我提醒你说可能有人要对付你吗？其实前一天晚上，就是发现吴迥坠楼那天，我遇到过吴迥。”
　　休焰终于放下了筷子：“怎么没听你说过？”
　　沈衣道：“当时我以为说了你也不会信的。因为当时情况很奇怪，吴迥的样子就像咱们在医院里看到的那样，鬼似的。而且他还说杀了我会让你痛苦，他说要打击你。”
　　休焰皱眉道：“如果说吴迥的鬼魂事实上是有人制造的幻觉，或者是被人操控的，那么那个人的真正目标是我？”
　　沈衣点了点头，她还是隐瞒了真正的情形，因为她实在不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人？妖？鬼？外星人？
　　休焰道：“可是，如果说伤害你会令我痛苦，那么刘强、黄岷、吴迥他们三个人的死对我没多大影响啊，他们的死因会是什么？”目光一转，他叫了起来，“死猫！你全都吃光了？！”
　　小吉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倒在椅子上，道：“好吃。”
　　沈衣道：“如果知道他们死亡的当天做过什么，遇到过什么人，或者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就好了。”
　　休焰道：“黄岷的事可以去问周小霜。刘强么，我问一下他同寝的人。黄岷，我们得从他失踪那天开始查。”
　　沈衣又叹了口气，道：“只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
　　小吉咬着牙签，道：“你们不是说那只老狐狸被你们抓了把柄么？不要让他闲着呀。而且，我猜他身后会有高手的，叫他出来一起帮忙。”
　　沈衣挠挠他的下巴（还是把他当成猫来看，而小吉居然也很享受，咪呜了一声），道：“你还是很聪明的嘛。”
　　休焰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找校长。”嘿嘿，还没见过狐狸窝是啥样子，这回也见识一下。
　　“扶郎？”沈衣唤道，这种时候特别需要小精灵的灵敏的嗅觉。
　　窗台上那盆兰花的花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扶郎含着拇指睡得正香，小吉用手指把它拈了起来，举到半空中然后一松手――扶郎直线下坠，咚地一声摔在一片狼籍的桌子上。
　　“呜呜……你们欺负我……”扶郎坐在休焰的手心里哭得好伤心。
　　化为原形的小吉舒服地被沈衣抱在怀里，用舌头舔着它的爪子，不耐烦地道：“别哭了，下次不扔你了还不行吗？”
　　这个小精灵啊，被摔醒之后就开始哭，哭得休焰手心里一会儿就汪了一小潭水，他得把小精灵换到另一只手里，然后把这只手里的泪水倒掉，如此反复。
　　扶郎暂时停止一下哭声，在十字路口指了个方向，然后又接着哭：“呜呜……等你被人这么欺负你就知道有多惨了。”
　　沈衣和休焰按着它指的方向走去，应该离校长的住处越来越近了，小吉都不停地皱着鼻子闻。
　　被扶郎的哭声折磨得要发狂的两个人都在指责小吉，小吉好生委屈（刚才你们也没阻止我啊，现在才来说），道：“我发誓再也不在它睡觉的时候动它了。”哼，谁会知道在精灵睡着之后碰它会这么麻烦啊？堂堂大男人（精灵有性别吗？）还哭哭啼啼的，真丢人。――它完全不记得自己对沈衣撒娇耍赖的时候也会哇哇大哭了。
　　“就是这里了。”扶郎指了指面前的那扇门，“呜呜……”
　　很普通的居民楼，很普通的防盗门，沈衣看了看，伸手要去按门铃，休焰拦住了她：“你干嘛？”
　　沈衣很自然地道：“不按门铃怎么叫校长开门啊？”
　　休焰回头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便道：“笨。我们是不请自来的，你知道他愿不愿意在这里见我们？”
　　小吉咕咕地笑道：“那我们破门而入吧？”
　　休焰笑得诡异：“少来了，你不是会开锁吗？”
　　小吉噎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休焰道：“每次沈衣锁了门你还会溜出来，不要告诉我你都是跳窗户的。”
　　小吉嘴里咕噜了几句，好像是在骂休焰什么，它还是伸出爪子对着防盗门划了几下，门就悄无声息地自动打开了。
　　“哇哦！”一进门休焰就轻声惊叹起来，沈衣也看得傻了。
　　这间房子从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按整座居民楼的格局来说也就是七八十坪的样子，可是一从门外跨进门内，就像是到了另一个空间一样，面前出现的居然是两株参天的大榕树，葱郁的草地，还有一座很像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欧洲古堡。踏过草地，走到古堡前，他们才发现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河围绕着城堡，如果要进去只能是城堡放下吊桥才可以。
　　最奇怪的是，抬起头来，他们还会看到天上的繁星点点。这里的一切都带着睡意朦胧的安祥和平静。
　　小吉吹了声口哨，道：“这家伙的法力不小啊，能做出这么漂亮的空间来。”
　　休焰忙道：“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在另一个空间？”
　　小吉翻了翻白眼，道：“难道你会以为在一个普通的居民楼里能藏下一座城堡吗？”
　　休焰很没面子地转过头去，沈衣心中一动，既然能在这里开辟出来这么大一个空间，那在路边多弄出来一条小巷应该也不是问题了。
　　扶郎还是在呜呜地哭，它的哭声惊起了草丛里的一只小白兔。
　　小白兔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们，脑袋歪了歪，忽然开口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呜，兔子会说话？沈衣和休焰先是吓了一跳，不过幸好已经看惯了小吉这只猫说人话了，兔子会说话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没听到他们回答，兔子看了一眼小吉，道：“哦，原来是有妖怪帮你们啊。”
　　小吉冲它呲呲牙，道：“你这个兔子精。”
　　兔子道：“猫精！”
　　小吉：“三瓣嘴的兔子！”
　　兔子：“黑得跟煤球似的猫！”
　　小吉：“大暴牙的兔子！”
　　兔子：“好吃懒作的猫！”
　　小吉：“没尾巴的兔子！”
　　兔子一生气，把屁股冲着他们，道：“我有尾巴！”看看那一团可爱的短尾巴，休焰忍不住哈哈大笑。
　　兔子生气了，它突然大声叫道：“阿安啊――有贼啊――”
　　“贼？”小吉也生气了，它根本不记得自己这样不请自来的行为和贼也蛮有几分相像，“你敢说我们是贼？”它从沈衣怀里跳下来，扬起猫爪，唰唰两下，兔子的鼻头就出现几条伤口。兔子转身就跑，小吉想都不想就追上去。
　　沈衣急忙把小吉抓回来，真是的，这只猫的火气怎么这么大啊？
　　小吉看着那只兔子消失在草丛里，还是气得直磨牙：“喵呜，敢说我主人是贼？”
　　沈衣心想，它说的贼好像是你啊。小吉已经伸舌头舔她的手了，道：“喵呜，主人，不要生气了，下次看到那只兔子我炖了它给你吃。”我没生气啊，气的那个人好像是你吧？想吃它的人也是你吧？沈衣苦笑。
　　咦，好像太安静了一些，扶郎怎么不哭了？沈衣这才突然发觉，扶郎和休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小吉？扶郎和休焰呢？”沈衣问。
　　小吉的毛都竖了起来，道：“一定是有人把他们从我们眼皮底下绑架了。喵呜，太看不起我了，居然敢绑架我的宠物！”沈衣这个汗哪，真想问问这只猫，到底是把休焰当成了宠物，还是把小精灵当成了它的私有财产啊？
　　本来近在咫尺的城堡忽然变得遥远起来，沈衣身边平整的草地上忽然又长出许多大树，原来安然的气氛消失了，这片新生的森林里变得阴森压抑。
　　沈衣抱紧了小吉，现在该怎么办？
　　小吉威风凛凛地挥爪向前：“我们向那个城堡进军！”
　　它说得真容易，可是沈衣抱着它往前走的时候，脚底下却不时会被突出地面的树根绊上一下，纠葛的藤蔓一层又一层地阻拦她的去路，草叶划在腿上锋利得像刀片一样。森林深处好像有人在嘀嘀咕咕，又像是有人在格格地笑。
　　沈衣问道：“小吉，你能不能用法术把这些东西去掉啊？”
　　小吉道：“基本上，很难。”
　　晕！
　　小吉道：“我们是在一个妖怪制造的异次元空间里，这里的一切可以说都是由它来做主，如果强行使用法术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我法术比它弱，有可能法术会没有效果；如果我法术比它强，那么这个空间可能会在我强大的法力之下崩溃，到时候我们落到哪里就不知道了。我和你在一起还能保护你，可是那个纵火犯和小笨精灵就难说会不会受伤了。”
　　“那你至少可以让我看清路吧？”沈衣已经走进森林深处，光线暗得几乎看不见东西，全凭感觉在走，好在那个城堡若隐若现的还在远方向她招手。
　　小吉尴尬地笑笑，它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伸出爪子，弹出一根指甲，尖端燃起一小团绿色的火焰，虽然体积很小，却把周围十尺之内的景物照得一清二楚。
　　沈衣苦恼地想，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来找校长的，怎么就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森林里跋涉了呢？对了，校长！校长该不会对他的学生怎么样吧？也许他还不知道进来的是他的学生？
　　“校长！校长！”沈衣放声大叫。她感觉身边刮过的风好像都停顿了一下，突然之间这片平空出现的森林又平空消失了，她还是站在那片草地上，面前还是有着护城河的古堡，身后还是那两株高大的榕树，空气里还是飘着懒洋洋的味道。
　　沈衣松了口气，又叫道：“校长，我们是来请你帮忙的，你开一下门让我们进去呀。”
　　古堡的吊桥慢慢放了下来，沈衣抬脚走了上去，大门吱呀吱呀地叫唤着打开了。
　　忽然一道强光射来，沈衣几乎睁不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她才看清自已站在什么地方。她的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这里的主人大概是阿拉伯酋长。
　　不要怪沈衣啊，在她的印象里大概只有阿拉伯酋长才会在自己所有的家俱上都装饰上金子和钻石吧？天花板上吊下来的那巨大的水晶灯，将灯光折射得令人目眩神迷，沈衣迷缝着眼睛，只看得到一片光芒，小吉干脆把脑袋都藏进她怀里。
　　“你是谁？为什么来我这里？”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沈衣向前走了数步，依稀看到有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红色的液体。
　　“我叫沈衣。我是来找校长的。”沈衣回答。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道：“他不在这里。你们走吧。”
　　沈衣道：“那我的同伴呢？”
　　那个人道：“你是说那个男孩子和一个哭哭啼啼的小精灵吗？他们已经走了。”
　　沈衣道：“不可能，他们怎么会先走呢？”刚刚休焰和扶郎凭空消失，难道是被这个人给抓起来了？
　　那个人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我只是用了个转换空间的法子，让他们走到街上去了。”
　　小吉叫起来，因为脑子还埋在沈衣怀里，所以声音有点含糊不清：“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们也送出去，还让我们在那个鬼森林里面转来转去？”
　　那个人呵呵地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你和小白吵架，它很生气，想让我教训教训你。”
　　那为什么连我也牵累进去啊？沈衣不无幽怨地想。
　　那个人道：“好了，你们走吧。”
　　沈衣道：“可是，校长真的不在这里吗？”
　　那个人突然大笑起来，道：“他敢和我住在一起吗？”
　　小吉不识时务地道：“他也怕被这些劳什子晃瞎了眼睛吗？”
　　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小吉突然飞了出去，一点防备也没有地就被抓在了那个人手里。小吉被掐住了脖子，瞪着眼睛看着那个人，可是却没有力气挣扎。
　　沈衣大吃一惊，奔了过去，用力扳着那个人的手，叫道：“放开它！”
　　那个人轻轻咦了一声，放开了手，沈衣把小吉抱在怀里，戒备地向后退开。小吉伸着舌头，连连咳嗽，心中暗暗吃惊，以它五百年的修为来说，很少有妖怪能让它连丝毫抵抗之力都没有的。
　　那个人站起身来，四周刺目的光芒突然黯淡下去，光线变得柔和起来。沈衣的视力一下子适应不了，反而眼前一暗，什么也看不清了。
　　她揉了揉眼睛，这时候房间里的陈设慢慢看得清楚了，唉，怎是一个华丽能形容得了的。虽然不懂这些家俱摆设的贵重，可是沈衣也看得出来它们来历不同寻常，就算没有这些宝石金银的映称，每一件也都是价值连城。
　　那个人走到沈衣面前，他高大的身形把身后的灯光几乎都挡住了，他向沈衣俯下腰，似乎想看清楚她的面容。
　　沈衣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人比姚明还要高吧？小吉呸呸地吐着口水：“变人又不是变电线杆，那么高干什么？”
　　那个人嘿嘿地笑了，道：“这么铁齿的猫妖我还是第一回见。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小吉的爪子紧紧勾住沈衣，昂头大声道：“就会出其不意搞暗算，老子不怕你。”
　　那个人笑得更开心了，道：“小姑娘，这是你养的猫？”
　　沈衣护住小吉，道：“是啊。”
　　那个人道：“那你本事也不小啊，竟然养猫妖当宠物。”
　　沈衣没有回答，心里说我养它的时候又不知道它是妖怪，等发现的时候不是晚了吗？
　　那个人身子晃了晃，原本高大的身形突然变矮了，一直缩小到和沈衣差不多高。沈衣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五官十分俊秀，虽是和颜悦色，却是掩不住的倨傲。
　　他执沈衣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微笑道：“我叫安。”
　　小吉伸爪子去挠他：“拿开你的脏手！”
　　安微微一笑，放开了吃惊得呆住的沈衣，手抚在胸前微一鞠躬，道：“我的女王，我等你已逾千年。”
　　沈衣真想晕倒，为什么要讲这么恐怖的台词啊，什么女王？什么千年？我只是十六岁的普通高中女生啊。
　　小吉跳下来，化成人形，怒气冲冲地道：“你想干什么？”很忠心地将沈衣拦在他身后。
　　安看都不看它，只对沈衣道：“我一直都在寻找你，我的女王，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美艳无双的脸庞，你那黑曜石一般的长发，你那钻石一样寒星闪闪的眼睛，你那红宝石般的嘴唇，你那羊脂玉一样洁白的皮肤，你那水晶一样的指甲……还有你那碎玉落珠般动听的声音。”
　　小吉连连作呕，沈衣怀疑地看看自己，虽然她长得还过得去，可是怎么也称不上是美艳无双吧？况且这个安用的形容词也太古怪了，每一样都是和珠宝相关的，爱钱也不能爱成这个样子啊。
　　安道：“我还记得我们分别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说：安，我一定会回来。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千年还叫快吗？
　　安挥一挥手，三人脚下未动，却已到了另一个房间里，整间房布置得都是娇嫩的粉红色，地毯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安道：“你看，我为你收集了这么多玩具，包括全套的芭比娃娃……”
　　沈衣咽了下口水，冲着这套芭比娃娃她也想承认自己就是安的那个女王啊。小吉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意志要坚定。”
　　安再挥一挥手，三个人又到了一个房间，里面有十几排的衣柜，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他道：“还有我为你准备的衣服……”
　　沈衣再咽一下口水，小吉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低声道：“这个妖怪搞什么鬼？”
　　安又挥一挥手，眼前的景物又换了，这次是满屋子的化妆品，沈衣松了口气，这个对她的冲击力还小些，她不爱化妆。小吉嘀咕：“肯定是幻境，不要上当。”
　　一屋子的珠宝……
　　一屋子的高级手袋……
　　一屋子的各种型号的电脑……
　　一屋子的零食……小吉坚定地对沈衣道：“主人，你就承认和他的关系吧。”一边说一边擦着自己的口水。
　　沈衣敲了一下他的头，这家伙也太过份了，一屋子零食就把主人给出卖了？
　　一转眼三个人又回到了客厅，没有那些零食的香气，小吉明显要坚强许多。
　　安的手中多了一大捧香水百合，单膝跪在地上，望着沈衣道：“我的女王，安迎接你的归来。”
　　他眼中柔情似水，沈衣几乎被打动了。忽然听到有人大叫：“别信他的！”
　　回头一看，休焰和校长气喘吁吁地从门口跑进来，小精灵飞在休焰的身边。
　　安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室内的温度立刻下降了十几度，他看着刚才大叫的校长，冷冷地道：“你想拆散我们吗？”
　　校长忍不住哆嗦起来，满脸赔笑，道：“不敢，不敢。”
　　安哼了一声，依旧深情地看着沈衣，道：“我的女王，从今以后我们就可以朝夕厮守片刻也不分离了。”
　　休焰叫道：“沈衣别听他胡说，他是个疯子。”
　　校长急忙捂住他的嘴，可是已经晚了一步，安那犀利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休焰身上，也没见他如何动作，就见休焰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着。校长满头大汗，埋怨休焰道：“我不是告诉你别乱说话吗？”又向安点头哈腰，道：“阿安，他是个孩子，不懂事，您别和他一般见识。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沈衣已奔到休焰身边，见他如此痛苦，自己却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大怒，向安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这个残忍的家伙！快住手！”
　　安愣了愣，受伤似的捂住自己的胸口，不可置信地道：“你、你骂我？”
　　沈衣怒道：“你这个……”话没说完，又被校长捂住了口，校长急道：“求求你了，千万别激怒他。要不然我们这些人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安悲伤地看着沈衣，泪水流了下来，他丢下百合，向休焰微一点头，休焰就停止了挣扎，什么事都没有似的站了起来。
　　沈衣推开校长，忙问道：“休焰，你怎么样？”
　　休焰皱眉道：“刚才好像被人敲碎了全身的骨头一样疼，这会儿一点都不疼了。”
　　安伤心地道：“女王，你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他掩面大哭起来，不再理会众人，向室内奔去。
　　沈衣惊愕地看着校长，校长的衣服都湿透了，他拍拍胸口，道：“真是老天保佑，还好他没发狂。”
　　休焰怒道：“把我害得那个样子，还叫没发狂？”
　　校长更怒，道：“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乱说话了吗？你还一进来就说他是疯子！”
　　“你说我是疯子？”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校长身后传来，不知何时安又出现在那里，一脸的杀气，身上仿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校长立刻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不是我、我说的……”他很没义气地用手拼命指着休焰。
　　安看了看休焰，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似的，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一个人类……”他再看看沈衣，目光仍是冷漠而且陌生，“又一个人类，杀他们会脏了我的手。”他再看看扶郎，扶郎正激动地上下飞舞着，他摇摇头，冷冰冰地道：“不成气候的精灵。”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小吉身上，小吉的脸一下白了，但却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安终于点了点头，道：“猫妖，有点意思。”
　　小吉的鼻尖都渗出汗来，他还没看出来安是什么妖怪变的，只觉得那股妖力大得可怕，他不记得曾遇到过这样强大的妖怪，简直连听都没听说过。
　　安优雅地伸出手，食指指尖对准小吉，高傲地道：“你为何擅闯我的府邸？还带着两个人类？”
　　小吉已经不打算再废话了，他觉得在这里越来越危险，他悄悄对沈衣几人道：“一会儿我缠住他，你们快点跑出去。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校长低声道：“你别胡来，你打不过他的。”
　　小吉咬着牙道：“打不过也得试试。这个变态的妖怪，我可不想他发起疯来吃了我的主人。”
　　休焰严肃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讲义气的，你放心，回去以后我一定给你做个衣冠冢。”
　　小吉恼火地冲他呲呲牙。
　　沈衣担忧地拉住小吉的衣角，道：“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下。”
　　小吉感动地握住沈衣的手，流泪道：“主人……”
　　“喂，”安阴森森地道，“你们以为我是聋子吗？谁也别想从这儿离开。”
　　校长惊叫一声，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众人已经又站在了黑暗森林里，四周随风乱舞的藤蔓如同鬼手一样招摇，黯淡的光线中隐约有几百只血红的眼睛在看着他们，远处传来凄惨的哭号声。
　　小吉和休焰不约而同地挡在沈衣身前，校长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往沈衣身边靠近。
　　安的身影又变得高大起来，他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声音低沉而沉厚，道：“来到我的青丘之林的，不管是妖还是人，想要出去只有一个办法。”
　　小吉回头看看校长，校长哭丧着脸点头，道：“是的。就一个办法。”
　　休焰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校长真的快哭了：“变成鬼。”
　　休焰一愣，道：“变成鬼？那不就是死了？”
　　校长点了点头。
　　小吉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拳头攥得紧紧的，恶狠狠地瞪着安。
　　安哈哈大笑起来，趁他仰头大笑的时候，小吉突然冲了过去，他的指甲变得又长又利，钢刀一样闪着寒光，十根手指就是十把利刃唰唰唰向安连续进攻数十下。他的动作太快了，连休焰也看不清，只看到光影重重交叠在安的胸腹部，休焰估计就算是岩石恐怕也得碎掉了。
　　可是安的身体如同一股轻烟，小吉的进攻仿佛全都击在了虚空里，他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大笑着，笑完了才一低头，冷冷地道：“小猫，你的修为差太远了。”他伸指轻轻一弹，就像小吉平时把扶郎弹着玩一样轻易，小吉闷哼一声就飞跌出去，直飞过沈衣的关顶，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
　　那棵树摇晃了一下，突然树枝暴长将小吉紧紧缠住，越收越紧，小吉就像被几十条铁锁链绑住一样动弹不得，沈衣清楚地听到他的骨骼被勒得咯咯作响。
　　休焰大喝一声，一股火焰从左掌中喷出，树枝被灼得吱吱乱叫，迅速放开了小吉。沈衣急忙跑过去把小吉拖了回来，小吉勉强还能站住，双唇紧闭，嘴角不住流出血来。他愤怒地瞪着安，眼睛几乎变成了血红色。
　　沈衣关切地问：“你要不要紧？”
　　小吉摇摇头，刚要安慰她，一张口却喷出一大口血来，沈衣被溅得满脸都是血，血腥味直涌入鼻中，她的口中也溅了少许，热乎乎的血液令她忽然打了个冷战。
　　扶郎尖叫着飞到小吉身旁，它伸出小手放在小吉脸上，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都发出金色的光芒，这金色的光芒透过它的手掌传递到小吉身上。休焰知道扶郎是在给小吉疗伤，心下稍安。
　　安颇感兴趣地看看休焰，冷笑道：“原来是个半调子的驱火师。”
　　休焰道：“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一咬牙，双掌齐出，左掌喷出一条火龙，以鲸吞万里之势向安周身席卷而去，右掌却喷出一条冰龙，挟带亘古深寒直冲安的心口。
　　火龙将安的身体紧紧缠住，熊熊烈火顿时笼罩了他全身，整座森林都被这大火映照得通通透透。冰龙就在这大火之中尤如一支利箭准确无误地穿透了安的心脏。
　　校长一跤跌坐在地上，他这才知道在办公室的时候自己是多么幸运，休焰根本就没用真正的天火来对付他，不然他现在可是连把灰都找不着了。
　　休焰这是第一次同时驱动火龙和冰龙，他的功力原本还不足以如此，阴阳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相撞，就像身体里的血液同时变成了岩浆和极地寒冰一样，痛苦之极。他拼尽全力撑住，五官七窍却都渗出血来。
　　“就是这点本事吗？”安的声音从大火中冷冷地传来，他踏前一步，居然毫发无伤地从大火中走了出来，甚至连一片衣角都不曾燃着。
　　休焰的脸色难看得可怕，他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安回头吹了口气，大火就熄灭了。若不是空气里还残留一些余温，简直就找不到大火燃烧的痕迹。
　　安冷冷地道：“该我了。”他伸手向休焰头顶按去。
　　“住手。”校长鼓足勇气扑了过去，抱住了休焰，以自己的身体来抵挡。
　　安下按的手连一点迟疑都没有，他自语道：“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黑暗里突然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一个声音叫道：“安，看这里，看这里。”
　　安目光一闪，突然怔了怔，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
　　只见那只和小吉吵架的兔子小白正在那边又蹦又跳，手里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
　　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碗炸酱面，一副痴心绝对的神色，深情地吸了一下鼻子，咪地一声变成了一只体态修长的黑猫，兴高采烈地扑向那碗炸酱面，啊呜啊呜地大吃起来。
　　休焰和小吉的脸色难看得一阵青一阵白的，尤其是小吉，怎么也没想到这样强大的对手竟然和自己一样都是猫妖。
　　校长抹了把冷汗，埋怨道：“小白，你怎么才出来啊？害得我们差点被安杀死。”
　　小白蹦到校长面前，道：“做面也是需要时间的，你以为做一碗面很容易吗？我要全神贯注，要倾注我全部的爱心，只有爱做出来的面才是最好吃的……”
　　噗――休焰和小吉齐齐吐出一口鲜血，是被气的。居然只用一碗炸酱面就可以收拾这个可怕的安，那他们刚才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命干嘛？直接用隔空取物的法术去面馆捞一碗面不就成了？
　　安吃得眉飞色舞，不住道：“好吃，好吃。”它突然耳朵竖了起来，看着走到它面前来的沈衣。
　　沈衣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的眼睛黑黑的如同一泓深潭，看不清那里是否有波澜。她冷冷地道：“伤害我的朋友，不可原谅。”
　　安退后一步，道：“你想干嘛？”居然很没胆量地发起抖来。
　　沈衣举起右掌，道：“不可原谅。”她右掌向下一劈，居然运气为刀，安急忙跳开，原来站着的地方竟然轰的一声被劈出一条深沟。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沈衣依然是没有表情，冷冷地道：“不可原谅。”再举手一挥，轰地一声，安身后几棵参天大树齐腰而断，几乎砸到吓得呆住了的小白。
　　安呜呜地叫了起来：“妖怪啊――好可怕啊――”它一边哭叫一边上蹿下跳，幸而每一次都能及时躲开沈衣的攻击，只不过那些大树就倒了霉，齐唰唰地倒了一大片，地上也是左一条鸿沟右一个大坑。
　　休焰颤声道：“沈衣，快住手。”
　　小吉也叫道：“主人，你对准点劈。”
　　咚，休焰给了小吉一拳，这死猫，怎么老是搞不懂状况？现在不是看着沈衣给他报仇的时候，关键是沈衣怎么会突然有如此力量。
　　安哇哇大哭：“救命啊！妖怪杀猫啦！”它好像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妖怪。
　　兔子小白急得跳到休焰面前，叫道：“她喜欢吃什么？你快说。”
　　休焰白了它一眼：“你以为她跟安似的，一碗炸酱面就搞定了？”
　　小白快哭了：“满汉全席也成啊，我都会做。现在的安就像个毫无抵抗力的孩子，他肯定打不过她的，会被她杀了的。”
　　休焰满头大汗，道：“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小白趴在地上呜呜大哭，一边哭一边道：“早知道我就不让安吃炸酱面了，还不如让他把你们杀了呢。”
　　这是什么话？
　　休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拽拽校长：“你会不会用定身咒？”
　　校长道：“会啊。”
　　“那还不快把沈衣定住？”
　　校长恍然大悟，忙念动咒语向沈衣一指――从他指尖射出的光准确无误地射中了正跳在半空中的安！安就被定在了半空中，沈衣向它走了过去。
　　小白跳起来掐住校长的脖子拼命摇晃，咬牙切齿地叫：“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狐狸！你为什么要害安？”
　　校长眼睛都翻白了，挣扎着叫道：“我不是有意的。咳，咳，好久没用了，有错误也在所难免啊。”
　　休焰懒得去理他了，没见过这么笨的狐妖。
　　扶郎已经疲倦地倒在了小吉手里，小吉的伤被它治好了。小吉将扶郎交给休焰，大喝一声冲了过去，赶在沈衣之前抄起僵住的安把它远远地丢了出去，只见夜空中滑过一道流星……
　　沈衣愣了愣，呆呆地看着天空。小吉道：“主人，我已经把它消灭了。”
　　沈衣怔怔地看着他，小吉又道：“主人，我们回家吧。”
　　“谁也别想走！”安恶狠狠的声音响起，他摔得鼻青脸肿地跑了回来。
　　休焰忙拉着小白大叫：“快！炸酱面！”
　　小白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眨眼之间，安、小吉、沈衣便混战在了一起，休焰只看到一团不祥的黑雾迅速包围了他们。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在休焰的感觉里却像是几十个小时一样，校长和小白都紧张地围在他身边，只有疲惫之极的小扶郎躺在他的手心里连眼皮都睁不开。
　　混战的三个人随着一声爆炸分开了，小吉摔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都是血；沈衣还站着，可是一脸迷茫，她的右半边身子也都是血，只是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安也站着，手扶着一棵拦腰截断的树不住喘气，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糊糊的。
　　“安！”小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先大叫一声，扑到安身边，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安只是喘气不说话。
　　沈衣看看自己的手，突然打了个冷战，仿佛刚刚明白过来自己做过什么，她跑到小吉身边，蹲下身去。
　　休焰和校长也跑了过来，小吉还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他的眼睛紧紧闭着，沾满鲜血的脸庞苍白得几近透明，那平时惯有的慵懒戏谑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死寂。
　　沈衣想抱住他，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想叫醒他，却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落。刚才她和安同时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不知为何，小吉却挡在了他们中间，两种凶狠霸道的力量一齐击在了小吉身上，就算强大如安处在那个位置恐怕也是抵挡不住的。
　　休焰把手指放在小吉鼻下试了试，再试试，他又急忙把手按在小吉胸前，半晌，他还是绝望地看着沈衣，颤声道：“他死了？”他用的是问句，因为连他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沈衣的泪水滴在小吉的脸上，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千斤重的石头给压住了，压得她连呼吸也不能够，血液倒流，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校长轻轻拍拍她的背，柔声道：“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沈衣全身都在抽搐，可就是哭不出来。
　　休焰把扶郎放在小吉身上，充满希望地叫：“扶郎，快醒醒，你快把死猫弄醒呀。”可是刚刚给小吉疗伤的时候，扶郎已经用尽了全力，这会儿已经陷入了沉睡，怎么也叫不醒了。
　　“猫有九条命，他没那么容易死。”安又现出了原形，在小白的扶持下慢慢走了过来，它碧绿的眼睛里一片哀伤。
　　休焰道：“真的？对了，你就是猫，你知道怎么弄醒他，对不对？”他激动地抓住安摇晃。安的嘴角流出血来，小白愤怒地推开休焰的手，叫道：“你们还想怎么样？突然闯到人家家里来，还把安打伤了。你还这么凶？”休焰噎住了，这件事也许从开始就是他们不对吧。
　　安喘了会儿气，道：“放心吧，我已经死过八次了，现在不是还站在这里吗？”
　　沈衣和休焰都吃惊地看着它，眼中全是希望。
　　小吉的残念已经维持不了他的人形，慢慢又变成了猫的样子。
　　安道：“把他就地埋了吧。”
　　休焰惊道：“你不是说他没死吗？怎么就埋了？”
　　安摇摇头，道：“死是已经死了，不过既然它已有五百年的修为，那就还会活过来的。”
　　休焰道：“那为什么还要埋？”
　　安道：“这片森林事实上是在九尾狐居住的青丘之国里，这里的灵气是非常大的，把他埋起来，可以借助大地之精气和森林里的灵气令他恢复。他的尸体接收了这些气息，自然就会慢慢苏醒，这是猫的本能。我第一次死的时候，我的主人就把我埋在这里。”
　　校长问道：“那要多长时间他才会复活？”
　　安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也不清楚。我第一次死之后，经历了一百年才复活。第二次是被烧死的，用的时间更久了，还得慢慢把肉长回来呀。第三次嘛，就用了几十年。最后一次，只用了几天而已。”
　　休焰都想要晕过去了，以安的法力都要用一百年，那等小吉复活的时候，恐怕他和沈衣都已经死了吧？
　　安看出他的想法，忙道：“我第一次死的时候还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没有法术的。若不是主人把我埋在青丘之林里，我大概也不会再复活。小吉是一只猫妖，有五百年的修为在先，他应该不需要那么久。”
　　沈衣用手指挖着地，不肯要别人帮忙，不多时已经挖了一个一尺多深的坑，将小吉埋在里面。在土掩盖住小吉的头的一刹那，沈衣终于哭出声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地痛，让安也不禁低下头去。
　　休焰抱住沈衣的肩膀，安慰道：“不要难过了，小吉这家伙一定会再活过来的。它可舍不得不吃你做的饭啊。”
　　沈衣呜咽道：“都是我的错，小吉是因为我才死的。是我害死了他。”
　　安自我检讨：“要是我不和你打架，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是我的错。”
　　小白怒道：“难道你还等着他们把你打死不成？”
　　校长和休焰还是把沈衣从地上扶了起来，校长道：“安，让我们回到你家里去吧。”
　　安抱歉地道：“我现在伤势也不轻，施展不了那么强大的法术……”
　　休焰叫道：“难道要我们走回去吗？这要走上几年啊？”
　　校长苦笑道：“就是走上几百年恐怕你也走不到，青丘之国和我们的世界不在一个空间里的。”
　　休焰愣住了，道：“那怎么办？我们要一辈子都住在九尾狐的国度里？”
　　安道：“不要紧，小白可以带我们回去。”
　　小白哼了一声，道：“我只带你回去，可不带这些无礼又粗暴的家伙。”
　　休焰恼道：“谁无礼又粗暴了？”
　　小白跳了起来，叫道：“就是你们！突然闯到我们家里来，又骂人又打人，我们对你们已经够忍让了，我都用炸酱面令安平静下来了，你们居然还不肯放过他！你们都是大坏人！”它气得两只眼睛更加红了，在休焰面前一个劲地跳，方便它能指着休焰的鼻子骂。
　　休焰在冒汗，这样说起来，的确是他们的错误啊。不过自尊心令他还是不能轻易认输，道：“事实上那个无礼又粗暴的家伙现在已经受到惩罚了嘛，它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呢？”
　　众人狂晕，休焰啊休焰，就算你想推卸责任，也不用都推到死“猫”身上去吧？
　　就听地底下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纵……火……犯……你……够……狠……”
　　休焰大吃一惊：“糟了，小吉变鬼了？”
　　沈衣早已飞快地挖开小吉的坟，将小吉又抱了出来，只见小吉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泥土，一边气呼呼地瞪着休焰，道：“你……居然说死人的坏话！”
　　休焰撇嘴：“你是死猫，不是死人。再说，安都说过了你还会复活的，那我充其量也只是在说活猫的坏话。”
　　小吉气得两眼翻白，有气无力地动动指甲，可是没有力气去挠他了。沈衣抱着小吉喜极而泣，道：“小吉，小吉，小吉……”小吉抬眼看了看她，温柔地道：“主人，我活了，你用不着给我叫魂啦。”
　　安在一旁微笑点头，道：“想不到你复活得这么快，不愧是有五百年的修为在先啊。”它回头看看小白，小白勉强道：“好吧。你们大家都站过来。我的法术可不知道灵不灵，要是把你们哪一个丢下了，不要怨我。”
　　众人站在一起，小白在他们外围不停地蹦来蹦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它的脚印形成了一个大圆圈，圆圈发出白色的光芒，先是只有寸许高，随着小白动作的加快，慢慢变成一尺高，最后笼罩住众人的全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目的强光，连眼睛都睁不开。
　　过了一会儿，只听小白道：“好了。到家了。”
　　休焰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普通的客厅里，安介绍道：“这是我的家，和你们人类的没有什么区别。”
　　休焰道：“城堡呢？”
　　安微笑道：“那只是幻境。”
　　小吉在沈衣怀里叹了口气，道：“那一屋子零食也只是幻境了？”它虚弱得连站起来都不能够，还在惦记吃的东西。
　　校长看看大家，现在小吉是刚刚复活，身体虚弱得连扶郎都能掐死它；休焰虽然勉强支撑，可是刚才超出他本身力量的法术还是让他受了重伤；安伤得也不轻，虽然它有表现出来，可是从它已不能够以人类的模样出现就知道了；沈衣看来伤得是最轻的，只是大半个身子都是血，样子有些恐怖；扶郎一直都在昏睡状态，对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许是刚才救治小吉的时候消耗它的灵力过大，它现在的身体几乎呈半透明状态，看来如果赶快想办法，恐怕它也会消失的。
　　安担忧地道：“可惜我现在没有办法给大家疗伤，我自己恐怕也得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恢复。”
　　校长一咬牙，道：“我有几颗药丸，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你们这些小伤都不算什么。”他伸手向空中一抓，手中就多了一个青瓷药瓶，他倒出几颗朱红色的绿豆大小的药丸，给每人分了一颗。
　　休焰一吃下去，就觉得一直在体内奔腾不休的冷热两股气突然安静下来，它们融合在一起，如同一股清流在他体内经络迅速绕了一周，他觉得心清气爽，伤势立刻痊愈了。他看看四周，发现安和小吉都是同样惊讶又释然的表情。小吉变成人形，脸色还有些苍白，可是神气间已经又是张扬拔扈了。安也变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校长将一颗药丸捏碎，撒在扶郎身上，那些药粉一落到它身上就立刻消失不见了，扶郎周身都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它的眼睛眨了眨，慢慢睁开了。
　　“啊――”扶郎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安的脸，它吓得大叫起来，两手乱舞，一团团花粉被它扬了出来，呛得安不住打喷嚏。
　　小吉拈起扶郎，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扶郎见是小吉，激动地抱住他的手，哭道：“呜，小吉，你还没死，真是太好了。”它根本不知道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小吉已经死过一回了。
　　校长见沈衣还拿着药丸发愣，道：“你怎么不吃？”
　　沈衣为难地看看他，又看看药丸，低声道：“我好像……不用吃它。”
　　校长赶忙道：“那太好了，省得浪费。”一把抢回药丸装进瓶里，手一扬，药瓶就不见了。一回头，看见休焰和小吉正气冲冲地看着自己，打个哆嗦，道：“怎、怎么啦？”
　　休焰道：“她流了那么多血，不吃药怎么行？”
　　小吉威胁地道：“快把药拿出来，不然我吃了你。”战斗是很消耗体力的，他肚子正饿呢。
　　沈衣低声道：“我真的不用吃药。我没事。”
　　小吉急道：“主人，你流了很多血，不吃药不行的。”
　　沈衣的声音更低了：“那些血，不是我的。”
　　“什么？”小吉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他明明记得沈衣右胸曾被安击中过，那么重的伤不可能不流血的。可是，他再仔细看看，不错，沈衣衣服上的破洞还在，凝结的血液也在，可是她的伤口却不见了。
　　在小吉的目光下，沈衣不安地扯了扯衣服，想掩住自己裸露的肌肤，小吉却一把拽开她的手，把脸凑过去仔细瞧。他突然欢天喜地地叫起来：“太好了，你没有受伤！太好了！”
　　休焰就没那么单纯地欢喜了，他只是疑虑地问：“那这些血……”
　　沈衣低声道：“是小吉和安的血，溅到我身上来了。”
　　安皱眉道：“可是我明明击中过你，你为什么会没有受伤？”
　　沈衣低下头去，道：“当时是受了伤，也流了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伤口就自己愈合了，我流出来的血也又流回身体里去了。”
　　休焰张大嘴巴，道：“流出来的血又流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闻所未闻。
　　休焰抚着沈衣的肩膀，温和地道：“沈衣，这是怎么回事？”
　　沈衣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小吉，他们的目光都是那样真诚而关切，她鼓足勇气道：“其实，从那天你让我送文件去学生会，我就已经不是我了。不，不，应该说我也不知道我还是不是我。”
　　“什么是你又不是你的？”休焰都糊涂了。
　　沈衣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当听到吴迥杀死沈衣的时候，休焰气得浑身颤抖，双拳捏得咯咯直响。当沈衣讲到她又从血液中重生的时候，休焰看看大家，他们都摇摇头，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后来，小吉的血溅到我嘴里，我的脑子就突然乱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种奇怪的力量，心里面只想着要攻击安。”她抱歉地看着安。安微微一笑，表示并不介意。
　　想到沈衣这些天来一个人承担的恐惧和痛苦，休焰心中倍感歉意，他坐到沈衣身边，认真地道：“虽然这件事的确很奇怪，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让我外祖母帮忙查一下，她认识的奇人异士很多，一定会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况且，不论你是过去的沈衣，还是复活的沈衣，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沈衣感动地看着他。
　　小吉十分无聊地搔搔耳后，道：“这些也无所谓吧，主人就是主人，大不了和我一样是妖怪，那也好啊。搞不懂你为什么要瞒这么久。”
　　安笑道：“如果让你突然从猫变成人的话，你会怎么样？”
　　小吉道：“我现在不是变成人了？”
　　安道：“不是这样，而是你彻底变成了人，再也不能做猫了。”
　　小吉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安道：“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在你身上发生了，怎么办？”
　　小吉迷茫起来，他是一只猫，后来变成了妖怪，这是他已经习惯的事实。如果突然不能做猫，而完全变成了人，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生活才是。他在此刻才略略感受到沈衣当初的感觉。
　　看小吉还在发呆，休焰问安：“那你刚才为什么会那个样子？”他不好意思直接问安为什么会凶神恶煞似的攻击他们，只好含糊一点。
　　安脸红了起来，道：“当我还是一只普通的猫的时候，我的主人非常宠爱我，什么事情没有不遂我心愿的，所以脾气就有点古怪。后来死了那么多回，可能……有点……精神……分裂吧？我也没有办法控制的。”
　　沈衣和休焰齐齐看向小吉，小吉跳了起来：“我可不会精神分裂！绝对不会！像我这样优秀的猫妖是绝对不会有什么不正常的。”其实在休焰看来，他本来就是有点精神分裂的症兆的。
　　小吉同情地对校长说：“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安说你不敢和他住一起了。”谁敢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狂的妖怪一起住啊？呃，小白例外。所以可以肯定，这只兔子也是不正常的。
　　休焰道：“现在我们要弄清的就是，吴迥他们是怎么死的，想杀沈衣的人是谁，又是谁制造了恐怖的幻觉给我们，他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我们在学校里感觉不到其他的妖气，那他要么是个人类，要么就是个功力非常深厚的妖怪。”
　　校长意味深长地道：“而且这个家伙还是针对你来的。”
　　休焰叹了口气，是啊，听了沈衣的诉说，实在是不能再怀疑这一点了。
　　冥思苦想了半日，休焰真的是不记得有什么仇家，况且，他和吴迥几人又不熟，就算要对付他也不应该先从他们下手啊。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咚咚，咚咚，咚咚……
　　休焰不耐烦地道：“小吉，别敲桌子，我在思考问题呢。”
　　小吉委屈：“不是我。”
　　大家这才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兔子小白最先指着窗户叫起来：“有人敲窗户。”呃，这里好像是十九楼啊？
　　安起身推开窗，一只纸折的白鹤便飞了进来，它飞到休焰面前，先咚咚地用嘴啄了休焰的脑袋两下，然后身子一晃飘落在休焰手中，扇动的翅膀静止了。
　　休焰道：“哦，是我外祖母给我的信。”动手把纸鹤拆开，果然是一封信。
　　小吉惊讶地道：“你外祖母不知道什么叫邮局吗？她不会用电话吗？”送封信都要用法术，真是太古老了吧？
　　休焰瞪了他一眼，小吉一把抢过信来，大声念道：“休焰你这个臭小子，这么久也不来看望我老人家，你小时候我给你讲的二十四孝的故事是白讲了？哼哼，我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脑筋还不糊涂，我知道你肯定是在城市里过得太舒服了，不想回老家了。也不知道我们马家是不是就要在我老人家这一代灭掉了，生了你娘还是个一点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有了你这个外孙子却又笨得要命，文不成武不就，连简单的召唤咒都学不会，马家就没出现过你这么笨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不能全怪你，都是你娘，自己没灵力就算了，还不听我的话，去嫁给休家的儿子。要是她当初嫁给公孙家的儿子，没准你也好歹能继承我们两家的法术，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我老人家刚才起了一卦，知道你这个臭小子最近遇到很多麻烦事，还会遇到很多非人类，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能不能解决就全靠你自己了。我老人家是不会帮你的。所以脑筋不要打到我老人家身上来，我老人家最近要闭关修行，没空理你。不过，臭小子，你这次如果能大难不死，我老人家会考虑替你向公孙家的小姐求亲，让你们早早生下一个可以继承马家和公孙家全部法术的孩子来。如果你过不去这一劫，我老人家会提前和地府招呼一声，让你死后的日子过得舒服一些，不过再投胎的时候就不要到我们马家来了。完了。”
　　信念完了，休焰听得是欲哭无泪，外祖母是明知他遇上了大麻烦，而且可能有性命之忧，却居然在他想要求援之前写来了这封信，告诉他自己绝对不会插手此事。这是什么外祖母啊？眼睁睁地看着外孙走到悬崖边上了，都不伸手拉一把。居然还说如果死了，下辈子都不要再投胎到她家里，因为嫌他笨啊。呜呜……
　　小吉同情地道：“好了，虽然你很笨，不过我们是不会嫌弃你的。况且你有这么一个外祖母，平时那些性格缺陷，我也就原谅你了。不过，你是打算一死了之呢，还是努力活下来去娶那个什么公孙家的小姐？”
　　公孙家的小姐？好像小的时候倒是见过一面，又胖，又黑，还是个暴牙，小小年纪就戴着一副超级近视眼镜，要是把她的眼镜摘下来，她走路都会撞墙。算了吧，我还是死了算了。休焰哀哀戚戚地一脚跨出窗去，打算就此跳楼。
　　还是小吉万分同情地把他拽了回来，沈衣道：“别玩了，我看你外祖母是想用这件事来考验一下你，其实她对你的期望还是蛮高的。嗯，我能不能问一下公孙家是怎么回事？”
　　休焰道：“公孙家也是一个巫灵世家，现任掌门人叫公孙笙，年轻的时候和我外祖母谈过恋爱，可是阴差阳错的两个人没能在一起，所以都深以为憾，老想着让后代子孙结婚以弥补他们两个人的遗憾。当年我外祖母一心想让我妈，和公孙笙的儿子公孙一平结婚。可事实上，我妈已经爱上了我爸，公孙一平也有自己的意中人，所以两位老人家的阴谋、啊不对是美意就没能实现。”
　　安道：“既然你外祖母不想插手这件事，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先从第一个死亡的刘强下手吧。”
　　沈衣道：“去调查他的死因么？”
　　安道：“有个简单的办法，人死之前多半会留下一个残念，特别是非正常死亡者，我们只要把他的这段残念找出来就可以了。”
　　沈衣道：“怎么找？”
　　安、小白、校长、小吉的目光都转向了休焰，休焰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是学过，可是、可是、可是我不一定用得出来，大部分的咒语……我都忘了……”
　　安叹了口气，小吉道：“难怪你外祖母说你笨。”
　　沈衣道：“试试看吧，你上次对陈明燕用的那个遗忘咒不是很好使吗？”
　　休焰惊喜：“好使了吗？我还一直担心呢。”
　　众人狂汗中。
　　安看看窗外，道：“天都亮了，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再研究吧？”
　　沈衣忧愁地道：“上学要迟到了……”
　　休焰把目光转向校长，校长咳了一声，道：“我看不如这样吧，大家也都累了，先回去休息。沈衣和休焰今天就不用去学校了，我会跟你们班主任打招呼的。晚上学生都在寝室，我们去宿舍办事也不太方便，就等明天上午，我们在校门口会合，趁着学生上课，宿舍没人，我们去刘强死亡的那个水房查一下。”
　　休焰拍拍校长的肩膀，道：“不愧是校长，说话就是有条理，决策就是够英明。”
　　校长心想，如果我说让你去上课，你就不会夸我英明了。
　　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沈衣、休焰、小吉就告辞回家，扶郎早累得趴在休焰的头上睡着了。
　　沈衣已经很疲倦了，她心里还在为自己昨晚突然爆发的能力而感到震惊，同时她心里又充满了愉悦――她的朋友并没有因为她的“死而复生”而遗弃她。回到家，她先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做了一顿香喷喷的早饭，喂饱了休焰和小吉。
　　拉上窗帘，阳光依旧让卧室里温暖地亮了起来，沈衣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她梦到自己变得像扶郎一样小，骑在一朵雏菊的叶茎上，那朵雏菊躬着腰一弯一弯地向前跑。休焰骑在另一朵上，一会儿她跑在前面，一会儿休焰又超过了她。草丛里的花朵全都在给她们呐喊加油，小吉站在终点向她挥着爪子，大声叫着：“第一名要给我做好吃的！第二名要给我买好吃的！喵呜！”
　　沈衣在梦里笑得醒了过来，她觉得脚边有什么热乎乎毛茸茸的，原来是小吉趴在那里呼呼大睡，呼吸吹在她的脚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