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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宿命之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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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皇宫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上了。圣上因为近年来身子骨不大硬朗,索性去了离宫小住,留下太子建国,故而公主的大礼,自然留给长空张罗 。
而长歌公主此时,却在自己的房中养花养鸟好不自在。
“朱弦,你下那个子,绿绮你,哎呦,就说你听我的没错嘛。”相思一身水红色长裙,袖口坠着点点金丝,长发用上好的雪蚕丝束起,在发尾处缀以流苏,华丽无比,与身在江湖中的闲散扮相大不相同,可这位公主的形象,却与其平日毫无二致。
楚临江一进“繁华落”,就看到那衣着高贵无比,却极其悠闲无形地斜倚着桂花树,悠然自得地指导者朱弦绿绮两人对弈的长歌,而那两姑娘却忙得焦头烂额。纷纷撅着嘴反抗:
“公主,你总是这样,明知道我们不好这一手,偏偏总是这么折磨我,我再看到着黑白子,大概都要吐了!”说话粉裳少女的便是与长歌同岁,与长歌一起长大的侍女朱弦。而此时还纤纤玉指捏着粒黑子,另一只手托着腮冥思苦想的绿衣侍女,便是绿绮了。
楚临江着实头疼,这丫头,三天不见就能琢磨出个新鲜玩法,先是指点二人对打,又是弄来促织来逗,至于文雅的诗词歌赋的文斗简直天天上演。她似乎,永远都是忙的……
而他向来对黑白子也没兴趣,索性洒然落座,端起一盏茶,优雅地品着,道
“你要嫁?”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长歌本来闭目假寐,忽然被楚临江没头没尾的问话问的一愣,却也只是一瞬,便睁开璨若星辰的眸子,笑道
“那是自然,不过……”停顿时故意眨眨眼睛,“那也不一定。”
“那你是……比武招亲,还是……”他本来还在想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抛绣球?但听得长歌淡淡地道
“到时候你自然明了。”言罢甩出来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看得楚临江脑中“嗡”的一声,心中惨叫,莫不是又要折腾谁了吧?
歌朝最尊贵的长歌公主,今日即将行及笄之礼。然而天下关心得不是她行礼,而是她……选驸马。
果如其然,行礼之后第二日,太子在自己府中宴请天下豪杰,长歌公主将会在此,金笔点驸马。
本来酒席是在正午,可一大早门口就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到了正午,偌大的庭院中已是座无虚席。
尚缺一人,便是主角长歌公主。
众文人雅士,或是武艺出众者,都压着性子,或品酒,或交谈,都在等待公主现身,好一睹公主容颜。
厅堂一隅的小亭中静静坐着一位青衣公子,庭院内原本就安静,而对于此人,简直可以用静止来形容。他只是在品茗,眼都不抬,一身静默,仿佛周遭一切皆与他无关。
直到一个身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才抬眼,眼中顿时溢满光华。
来人正是墨家九妹,墨漾,她一身黑色劲装,长发用玉带束起,显然是男装打扮,而且她本来长的就爽朗,加上墨家只有她这一个女孩,从小和舞刀弄剑的兄长们一起长大,也添了不少男子豪气,故而扮起男子也是不俗。今日见太子府中有盛宴,而且还是为公主选驸马,一向喜爱热闹的她怎会错过?
墨漾大大方方洒然落座,对着一直文文雅雅的温风如道:
“十离,你怎么会来这里?七哥和我说你会参加,我本不信呢。原来你真在这。”
自墨漾踏进庭中,便赫然望见角落中那青衣落寞的身影,能在人海之中,还能一身寂静的人,除了温风如,何来第二人?
那十八九岁的少年,温风如,原是江湖中人,举止风雅,俊秀非凡,且与那月出是至交好友,二人一个善箫,一个善笛,一个武功卓绝,一个文采斐然。故而江湖中人取二人服色,称其为“月白风清”。温风如原不问朝堂中事,只因与禁卫军统领,墨家七公子墨汐相熟,近年来时常出入朝堂,也名动皇城,只是性格太过清冷,许多对他有意的女子,被他冷冷的神情一扫,什么深情也都没了勇气。十离是他的字,只因他当年吹得一曲《十离》,让天下人为之叹服。
墨漾不懂了,因为自己七哥和温风如是拜把兄弟,她很早便认识此人,只是一向清清冷冷的他怎么会对公主选驸马来了兴致?莫非…
“温十离,莫非你看上公主了?”墨漾挑眉笑道,这木脑袋开窍啦?
温风如看着她,墨色的眼眸没了光彩,渐渐笼上一层冰凉,只是什么也未说。
可一直侍立在亭旁的侍童泠竹急了,却也是恭恭敬敬地道
“九小姐,我家公子只是知道今日九小姐定会来此,怕小姐在一群男子中不自在,特在此等候。”泠竹还没说完,就没底地瞟了一眼他的主子,果见温风如一记凌厉的目光扫过,立马识趣的住了嘴。反正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可和他无关。
温风如收回眼神,依旧冷冷清清地不说话。
墨漾也没理解泠竹话中深意,继续悠然地看着厅外,等着公主驾到。
楚临江素来不喜和朝堂众人打交道,故而此时隐在长空特意为他备的偏殿中,静静打量这一切。他手中,从刚刚坐着,到现在,一直握着一只酒杯,可都已经大半个时辰了,就却还没有送入口中,好在他身旁的人是个好脾气有耐性的人——夏荏苒。
这位夏姑娘,就是当世鼎鼎大名的女神医,其师承楚临江之母,是其母多年前收养的义女,与楚临江兄弟二人一起长大,平时都已师兄妹相称,而楚家兄弟二人从小没一个对医道有兴趣,这也着实让楚夫人头疼。索性来了个荏苒,总算安慰了楚夫人。
“荏苒,你觉得如何?”良久,楚临江开口,眼神中有一丝迷茫。
“二师兄不必着急”荏苒温柔道,言罢婉约的笑笑,示意他侧耳倾听。
楚临江静了静,“咣当”一声撂下酒杯,直直站起身。
只听得一阵泠泠的琴声破空而来。那琴声如怨如慕,如期如斯,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似在诉着心事,又似在等待,又似寂寞。
他从不知道,长歌的琴,竟弹的这么好。与她在一起,她总是让他弹琴来听,她喜欢琴,却不喜欢抚琴。而今……
众人皆向琴音之处看去。只见荷花池上,一叶扁舟,一人一琴,缓缓而来。
这样的长歌,也是楚临江从未见过的!
因为她穿着的,是一袭白衣,一袭绣着点点桂花的雪白长裙。
小舟停在池中央,长歌携一枚盈盈浅笑,款款站起身,众人还在震惊中。好定力的长空最先回过神,他淡淡的目光扫了坐下众人,有些人立即恍然,于是一个个跟着下跪
“公主圣安!”
长歌仪态端庄地挥挥广袖
“请起。”
随即看向长空,示意开始。
长空轻咳一声,随即一个侍从端上来纸笔,长歌惊异地看了一眼,随意摇摇头,示意不用。长空微微不解,却也没太多反映。
只听得长歌笑道:
“宿命。”
坐下顿时哗然。
长歌早知道会是这一效果,朗声道:
“诸位都是国之栋梁,社稷之人才。长歌只是一介女流,于江山孰轻孰重,各位心中自知。男儿志在四方,不应拘泥于儿女情长。而我朝初初开国,根基尚未深厚,诸位应将大好时光付诸于为国效力,而非为小女子尔尔。诸位认为如何?”
坐下又是一片哗然。
长歌继续道:
“长歌方才以一曲相赠,若有哪位以一曲相还,便是了。而宿命,诸位自当知晓,长歌自幼欣赏侠客风骨,诸位中若那一个能将天下英雄豪杰争之夺之之物交与我手,也算是还了江湖一个太平,换了天下一个安稳。”
言罢坐下便开始小声嘀咕,就连隐在庭中的温风如,也不又眯起眼睛。而身旁的墨漾,更是一拍桌子直叫好,直道身为女子,就应当如此。
楚临江此时便是知道了,原来她真美打算把自己嫁出去。只是……他苦恼。那神秘的曲谱“宿命”何尝不是他心中一块大石,他自幼通音律,早就听闻那曲谱曾是当年前朝名动一时的若然公主亲自谱曲亲自所奏,相传是一部兵谱,她曾以之在与前朝反贼渡水决战中一举歼灭大军,扳回失利的局势反败为胜。他是不信这曲谱能有如斯功效,只是好琴,所以一直都好奇不已。可自打多年前那个叫月出的少年一举打败天下豪杰夺得“宿命”,从此虽多方绿林好汉前去抢夺,可谁都未成功。几年之后,月出销声匿迹,遂成为江湖中一个谜。
而今长歌提起,又是何用意?
他有点迷惑了。
长歌这么一番话下去,也就没再说什么。倒是太子来打圆场,之后如何,楚临江已无心情顾及,早早离开了太子府。
而自那日之后,长歌一下子安静下来,天天闷在宫中,日日弹琴作画,不再出门。天下早已因她一番话,乱了。
各路英雄豪杰,纷纷掘地三尺去寻那月出,可却是寻了足足三个月,愣是连个影儿都一无所获。
楚临江一大清早入宫来,遥遥就望见那一袭淡淡红衣。楚临江轻声向她走去,本想吓吓她,却发现她用丝帕仔细擦着那只血玉箫,神情凄伤,那晚如九天朝霞的红衣,此时披在她身上,却萧索得让人心疼。
他便没再上前,而是迅速离去。却在还未行远时,听得到身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白哥哥,难道我们,竟是无缘再见了么?难道我怎样,都无法再找到你了么?”
楚临江心神大凛,心道,原来她早已有心仪之人!
心下是一片无以言说的苦涩,他强压下满心不适,却无法再如以前那样潇潇洒洒如行云流水般地笑开,足下似乎有刀,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她原来,早已有了等待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
他自嘲的笑笑,修长的手指覆住绝丽的双眸,那她要寻的人,应该就是那宿命之主了吧?
想到那江湖中传闻甚多的月出,他第一次觉得很有挫败感。那就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竟能生生占据了长歌的心,让她日思夜想,时时刻刻盼得与他相见。可他此刻在何处?他可知长歌为他神伤若此?
一想到长歌落寞的表情,他便心痛了。转出长廊,他向手下摆摆手:
“取五十人,寻月出,夺宿命。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