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主的小农庄》土堆大人

3、租到了农庄

　　安荛满载而归，马车上载着丰富的日常用品，安荛坐在前面的车驾旁，看着日光渐落西山，四周乡野宁静。

　　安荛带着一点浅笑靠在车上，心里充满了很久不曾体会到的安然，向鸟儿慢慢飞向自己的巢。因为那是母亲的农庄，安荛毫不费力地把它当作了家。

　　许泉只是一片普通的乡野，有山不高，有水无名，安荛沿着路边青黄交接的田地一直走来，越靠近农庄，越觉得四周荒凉。农庄的门前和小丘左右都长满了高高的荒草，在荒草和疯长的树木中露出一点石墙的农庄，像被埋在莽野里的一只灰猫，又老又弱。

　　该如何改变？要先把荒草割掉。安荛在脑海中的图景里抹掉了所有的荒草，添上一排排整齐的橘树和茶树，果然很适合。

　　马车慢吞吞地爬上小丘，停在农庄门前。老葛在前院里的水井边磨他的柴刀，他神情木然地判断出情况以后，便默默地放下柴刀去帮忙搬东西。老葛将安荛的红香木浴桶扛在背上，觉得份量还轻，又抽出手提起地上的大盒小盒，一声不响地向厅堂后面走去。

　　“老葛，少拿一点。”安荛在车上探出头说，也知道老葛大概不会对她的关心有什么回应。

　　安荛不只在惠四买了日用的东西，还有好吃的点心和几样小菜，晚上葛春便不用忙碌，而老葛宁愿捧一只碗去哪个角落待着，也不敢和安荛同桌。

　　安荛把遇到杨九的经过告诉葛春，葛春不知道杨九是谁？很担心安荛遇到了骗子。葛春听她夫君满里说过，城里有些无赖会冒充租售房子的掮客，或者帮人去署衙诉告的讼师，以此欺骗那些有急难的人。

　　安荛道：“原来是这样，还好我也没有付给他定金，可能是白高兴了一场。”

　　葛春道：“我们都是贫民，认识的人和亲眷也都是贫民，都没有去县署作保的资格。不过满里的东家倒是乡里有名的富户，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备一份厚礼去试试看？”

　　硬着头皮去拜托陌生人很让人为难，安荛想了想道：“杨九让我等三天，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先等一等吧。”

　　第二天早上，在屋顶上的鸟儿们开始聊天以前，安荛便醒来了。

　　她抱着柔软的薄被，把脸埋在带有棉籽味的细布枕头里，慢慢回想那个颜色灰白的梦。

　　沉闷的梦境像阴天那么暗沉，母亲在一栋陌生的房子里哭泣，等安荛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母亲为什么哭？还在为不能得到他的怜爱和怀念无法释怀吗？安荛觉得很心酸。

　　天色越来越亮，安荛忽然想到一件要办的事，赶紧爬起来去拦截老葛。

　　前院的门口，老葛带着磨好的柴刀和绳子正要出去，安荛留下他，让他从今天起不要再去砍柴，留在家里把院子里的地补一补。

　　“从今天起，你和葛春的吃喝和工钱我都会给。”安荛这样保证。

　　老葛很听话，立刻就转身准备工具去了。

　　葛春在厨房的窗里看着他们，等安荛吩咐完她爹，便向她招招手。

　　安荛笑着走过去，葛春隔着窗棂对她说：“阿荛，房子和院子是要修，不过农忙的事更急呢。”

　　安荛问：“什么农忙？”

　　葛春道：“你要租农庄，难道不种地吗？水田里的稻子，旱地的麦子，现在种都已经晚了。”

　　安荛道：“我没想种稻子和麦子。”

　　葛春吃惊地问：“这么好的地不种东西，以后总去街上买米吃吗？”

　　安荛道：“我想种橘树。”

　　葛春道：“橘树？许泉种橘树的很少，从都田郡往南才开始广栽橘树，那是在两百里以外了。”

　　安荛问：“为什么不种？”

　　葛春道：“往南边去橘树的收成好，咱们这儿要看年景，年景好不好又没个准，大家都不愿意冒风险。”

　　安荛道：“那茶树呢？”

　　葛春道：“茶树也不好种，许泉的山土有泥锈，出不了好茶。”

　　安荛想，母亲虽然觉得这样好，大概也不清楚种树的学问。即使不在意橘树的收成，许泉没有人种橘树，去哪里买来树苗都要费心找一找，看来橘树并不是那么容易种下的。

　　老葛从农庄后面的院墙上拆了两块石头，敲碎后用锤子砸成合适的形状，一点一点补好院子里的坑洞。安荛和葛春把院子里的荒草和积攒在墙角的污泥都清理干净，农庄变得干净整洁的样子，就像一个人洗干净了脸，露出了俊秀的本色。原来前院的地上原本是用五彩的石头拼着四季的吉祥花，门前的两块乌石板上还有名家刻的诗文。

　　第三天的早上，杨九乘着马车如约而来，安荛既觉得意外又不那么意外，高高兴兴地把他请进厅堂里坐下。

　　杨九还是那副与众不同的愁容，安荛却忍不住想起他掩面一笑的样子，仿佛一个人有两张不同的脸。

　　安荛给杨九沏上在惠四城买的香茶，杨九摇着扇子道：“从前大家在这里为乡主管事，倒是有规有矩，很有些高门里的风范，如今这么落魄的样子，已经和寻常的贫家一样了。”

　　安荛道：“屋子旧，就像人穿了旧衣裳，这里的桌椅虽然掉了漆皮，却都是上好的硬木材，重新刷一刷就会光亮如新。”

　　杨九笑道：“原来小姐有独到的眼光。”

　　他掏出一张公函展开，上面盖着县署的方印，递给安荛道：“我和县尉大人谈好租用的事情以后，先代签了这份契书，这样可以免去担保，安小姐也不用来回奔波。租用的期限先定了一年，等将来安小姐和县尉大人互相熟悉了，就不用在下再出面啦。这里还有一份契书，是我和小姐之间的，我已经盖好了私印，请收好。”

　　安荛看过两张契书就收下了，杨九道：“如果好好耕种农庄的地，加上山林里的收入，每年有两成的获利应该没有问题。”

　　安荛相信杨九不是骗子，便告诉他自己并不懂种地，原来也没有种地的打算。

　　杨九道：“小姐真是与众不同，不过既然租用了农庄，却不种地，小姐很快就会成为大家议论的对象。在这片小小的乡野里，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

　　安荛道：“我想种橘树。”

　　杨九道：“小姐想在许泉种橘树，不是更奇怪吗？这么一来，估计连县署都会格外关注小姐，虽然不是利害的问题，却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带来困扰。当然，我只是在说一个常理，小姐如果想好了，尽可随心所欲。”

　　安荛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在考虑认真种地，一个农庄如果没有收获，就称不上是个农庄。”

　　杨九道：“如果小姐觉得无从入手，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依我看，这里也没有能真正帮上你的人，老葛是个开不了口的闷葫芦，他的女儿正在待产，还有他的儿子，只会异想天开地惹麻烦。”

　　安荛暗中惊讶，杨九真的什么都知道？她不禁觉得可怕，安荛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是谁，更不希望安永华知道她在许泉。

　　就算为了不引起多余的关注，安荛也需要认真地种下稻谷和麦子。

　　农庄的田地已经荒废了好些年，如今长满了野麦草和水篙，安荛在葛春的指点下去看过别人会嫌弃很少，对她来说却是十分十分广袤的田地。

　　“要先把地都先好好翻一遍，然后再播种，现在养稻苗已经太晚了，只能去向别家买。”葛春边走边说，习惯地将手搭在圆溜溜的肚子上。

　　安荛点点头道：“嗯，买。”

　　回到农庄，老葛正在院子里修农具，各种各样的农具摆满了地面，全都又残又旧。

　　安荛觉得，用力挥动那样的锄头和耙子简直是在浪费力气，果断地阻止老葛道：“不要修了，咱们买新的。”

　　除了种子和农具，还要准备什么？

　　葛春从小和满里在一个主家做婢女，两人成亲以后，因为有孕她才回来养胎，对农事也只是知道皮毛。

　　葛春和安荛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又想出要买肥料，耕牛，铁犁，板车，还要请人来农庄帮忙。

　　而杨九，刚好向安荛推荐了一位介绍帮工的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