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主的小农庄》土堆大人

4、拥有了奴隶

　　一旦要开始种地，各种事情可谓千头万绪，而且都是安荛不懂的事情。

　　在把荒地翻开之前，安荛要准备好麦种和稻苗，等卖家把种苗送来的时候，田地也翻好了，就可以顺利播种。

　　购买麦种和稻苗不是随便看一看就能办好的事情，如果买主毫无经验，可能会买到掺着陈年旧麦的种子。稻苗也是一样，没有分辨弱苗的能力，难免会吃到暗亏。把陈年的种子和弱苗种下去，就算再怎样全力维护，也得不到让人满意的收成。

　　为了能买好种子和稻苗，葛春拜托别人给她的夫君满里捎话，让满里向主家告假，回来帮两天忙。

　　葛春的夫君满里是主家账房里的仆从，很精通账目和计算，收到葛春托人带去的口信后，便向主家告了假回来帮忙。

　　等到乡街上逢集的那天，安荛和满里一早赶路去集上买种苗。满里生得敦实，眉目浓黑，白净的田字方脸上总露着笑容，大概是有个体贴的妻子，又快要做爹的缘故。

　　满里从主家的管事那里得到了一些苗种的消息，这时已经过了播种的时节，苗种的价钱也便宜了三成。安荛和满里在热闹的乡街上寻找合适的卖家，看到有人担着用四方竹筐装的稻苗，就过去问问详情。

　　安荛发现，那些乡农们自己家里多余出来的稻苗又壮又好，只是数量都不多，于是和他们一个一个商量，凑足了三百斤麦种和一百五十筐稻苗，约好何时送到农庄后就办完了这件大事。

　　到了中午，乡街上的人气渐渐淡了，安荛和满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去杨九介绍的中人家里定了一个帮工。

　　虽然满里回来后告诉安荛，他也能叫来几个老实能干的帮工，可是安荛和杨九已经说过这件事，就不能把他的好意丢在一边。

　　从中人的家里离开后，他们还要去铁匠铺买农具。经过乡街的时候，安荛发现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街上，不知道为什么又挤满了人，有人在围观的人群里敲着吵闹的锣声，喊着安荛听不明白的话。

　　满里告诉安荛：那是在卖凉奴。

　　近年慢慢兴起的贩奴生意，商队用船从小凉国运出力气大又温顺的凉人，从东南边起航，沿着各地的码头北上，边走边卖。

　　安荛问：“乡里也有人买吗？”

　　满里道：“也有人买。凉奴的价钱便宜，比雇佣帮工合算，买回去还可以搬货，拉车。”

　　安荛没见过小凉国的人，想过去看一看，满里便陪她一起去了。

　　他们从人少的地方插进去，安荛看见那块空地四边用绳子围了起来，中间站着七八个光脚的人，一个专门敲锣的人不停敲着手里的锣，吵得人耳朵疼。

　　安荛站的位置太斜，只能看到凉奴的侧脸，他们皮肤粗黑，手大脚大，眉弓微微地突起，有些愚昧未化的样子。

　　安荛想，就算凉奴比雇工便宜，她也不敢买一个带回农庄里，因为凉人的脾气看起来不太好，如果他忽然生气起来，她肯定拿他没有办法。

　　安荛边想边摇摇头时，旁边的几位乡亲却对凉奴大加赞赏，说他们肩宽，而且腿粗，挑两百斤的担子也不会膝盖发抖。

　　安荛便很自然地，也跟着看看小凉人的宽肩和粗腿，她又听见乡亲们在说：“看那个凉人多么俊气，跟王公似的，哪里像个奴隶！”

　　安荛也想看那个格外俊气的凉奴，一找就看见凉奴中有个人确实不同。他个头最高，虽然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脸却一点也不粗黑，他不像别的凉奴那么虎背熊腰，而是身长挺拔，他也不像别的凉奴那样没精打采地干垂着头，连那身破衣裳都盖不住他的精神气。

　　安荛觉得他有点熟悉。

　　心里忽然一震，安荛忍不住往右边挤一挤，想看清楚他的样子。这时候锣声骤停，场子里的人开始卖奴了。

　　安荛在别人的抱怨声里，终于挤到中间，满里一脸疑惑地跟着她，沿路替她向别人道个歉。

　　安荛看清楚了，那个凉奴半低的眼梢拖得很长，轮廓分明的鼻梁和嘴唇有点任性的孩子气，他如果一笑，脸颊左侧应该有只浅浅的笑靥。安荛向前探着身体，紧张地想：他是不是那天晚上和她一起过江的人？是不是呢？

　　很快他也被拉出队伍，单单地站在外面，卖奴的人笑着喊：“这个凉人皮相好，身体壮，买回去能当女婿。一样贱卖五吊钱。”

　　他和安荛离的不远，安荛向他摇摇手，压着嗓子喊：“喂！”

　　他抬起头，认出安荛的时候，眼睛里亮亮地一闪，整个就愣住了。

　　这就是相认了，安荛又高兴又着急，两边的人都在出价，她刚才已经见过别的凉奴被这样卖掉，谁出的价钱更高就能把人带走。

　　安荛没有多想，马上开始跟着喊价。价钱超过九贯以后，只有斜对面那个面相很凶的男人还在和安荛较劲。

　　安荛稳稳地往上加价，偶尔看一眼‘他’，他紧抿着嘴，看上去非常担心！

　　安荛心想：你别怕，我会帮你！转头和那个凶男人把价钱怼到了二十贯！ 　

　　满里在安荛身边小声劝道：“小姐，别争了，不值得。”

　　安荛只能继续争下去，后来大家都吓坏了，一个凉奴竟然卖了五十贯，比惠四城的一座院子还值钱。

　　和安荛相争的男人泄气地看看她，不理解地皱着眉头，带着两个跟班先走了。安荛松了口气，突然发觉她做了一件太出风头的事。

　　买奴的人从满里手里收下银子，把凉奴交给他们，提醒安荛：一旬内，要带着凉奴去县署登记奴籍。

　　安荛和满里带着‘他’离开街市，往西边的铁匠铺走。

　　他脸色怪怪的，安荛道：“我没认错人吧？你怎么了？”

　　他停下来站住，对安荛道：“我有话和你说。”

　　安荛道‘哦’，和他一起往旁边走了走。

　　他说：“请你当作不认识我。”

　　安荛感觉不对，又不懂为什么，只好问他：“为什么？”

　　他说：“这件事弄错了，你不该插手。”

　　安荛道：“你在怪我？”

　　他揉揉额头，难过地说：“不是，是我遇到麻烦了。”

　　安荛问：“你还有什么麻烦？”

　　他认真地想着什么，眼睛里明亮的东西跟着闪来闪去，语气消沉地说：“原来没有麻烦，现在有麻烦了。”

　　安荛很奇怪他为什么不高兴？安荛不喜欢糊里糊涂的感觉，她只是想帮帮他，既然他已经自由了，就用不着她再担心。

　　安荛道：“我们来街上买东西，没想到会遇到你。你刚才说，希望我当作不认识你，我已经明白了，那就这样好了，我们还是后会有期吧。”

　　安荛说完转身去找满里，没想到他还是跟着她走，安荛停下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还要我做什么吗？”

　　他说：“我叫原良，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凉奴，我只能跟着你，你当作不认识我就好了。”

　　安荛道：“你要一直做奴工吗？”

　　他说：“我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才能离开，在那以前，我是你的凉奴。你为我花的银子，以后我会如数还给你。”

　　奇怪，安荛知道这很奇怪，是她误会了什么吗？谁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同生共死的伙伴被卖为奴隶，即使他是一个陌生人。

　　回到农庄，安荛的新凉奴不肯和大家一起住在屋子里，而是自己在农庄的西墙边搭了一间草棚。

　　葛春好奇地去看过，然后和安荛道：“我曾听别人说，小凉国的人都住在山上的草棚和山洞里，果然是这样。”

　　安荛心想，他是什么凉人嘛，竟然连凉人的草棚都会搭，看来他早有准备。可是，随随便便地把自己卖出去也太危险了，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