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境》蚀光

3、第 3 章

　　柔弱无骨的手掌从黑暗中探出，悄无声息印在叶蘅的背上。
　　汹涌无比的力量灌注到手中，少女面上浮现癫狂的神态，美丽的脸看起来狰狞可怖。
　　他的血……
　　他是不同的。
　　眼前的人会粉碎，会化作色泽殷红的一场血雨，就像曾经见过的那样，绚烂至极。
　　喀。
　　她听到隐约的声响，面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另一道黑色的身影将叶蘅拉到身后。
　　他轻而易举捏碎她的手腕，势若雷霆的一击戛然而止。
　　寒光闪过，她弃了无用的手，身形暴退。
　　江玦若无其事的松开手掌，指尖缭绕的丝丝缕缕黑色雾气般的灵力消散无形，弯起的嘴角浮现淡淡的微笑，似有一丝嘲讽，分明眉目清朗，却有种说不出的邪气。
　　少女眼中并不存在理智，只有不知从何处而起的无尽杀意，但此刻她的神情却变了，没有封闭的五感听到江玦说的话。
　　“原来是个残次品。”
　　燃烧着杀意的血色眼眸露出暴戾，雪白的额头浮现一道斑驳的血纹，叮当一声，雪亮的细剑被她扔到水里，左手探向身后，两掌宽的重剑横在身前，在体内呼啸流淌的灵力疯狂地灌注入那柄无锋的剑，平平无奇的剑身像流淌着岩浆，灼热的温度嗤嗤蒸发了少女周身落下的水。
　　叶蘅有些讶异地看着少女手中的剑。
　　昆仑剑。
　　她是昆仑负剑使。
　　那她和江玦是同门？叶蘅看着挡在他身前的人，瞥了一眼自己还没被松开的手腕，想了想，还是挣脱了，感觉江玦偏过视线看了他一眼，他咬牙，神态自若，盯着气质已然天翻地覆的少女没抬头。
　　少女的嘴角淌下血迹，弯起诡异的弧度，像一个人偶，一剑挥出，剑势极慢，而滔天的剑意侵略如火，瞬息即至。
　　叶蘅站在江玦身后垂着手没有动，剑意在五步之外崩散成千万渺小的火星，被雨浇灭，他看得清楚，江玦找到了破绽，只是一抬手，瓦解得漫不经心，昆仑负剑使皆天赋绝伦，可少女也才十五六。叶蘅自问，他也能看出破绽，可需要更多时间，他也能解决得那样随意，可还是需要更多时间。
　　叶蘅垂着眼，心想：“至少，我要站到你身边去。”
　　昏迷的少女倒在水里，细密的血珠从皮肤渗出，明显断了数不清的血管，内里恐怕也是一片狼藉。
　　身后响起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叶蘅侧首。
　　江玦忽然问：“你说，对方是冲我们来的，还是冲这位小师弟来的？”
　　“叶少城主来的时间和她对不上，也许是一个巧合，”说着转向叶蘅，笑了笑：“你好，我是舟若水。”
　　叶蘅看他打了一把青伞，戴着一张无眼洞的渗血星砂面具，没有惊异，只觉得有些新奇，他听说过魁门，或许也曾见过，但像舟若水这样把身份露得如此坦荡荡的还是第一次见。且看他身形是个少年模样，说话音调也十分亲切，全没有外人对魁门中人形容的那样阴鸷，于是他说：
　　“你好，我叫叶蘅。”
　　***
　　那是一条阴暗的街巷，巷口的一盏灯照不到这里，只余一点阴暗的光晕，雨渐渐停了，三人在那少女身边蹲下，一时间没人说话，也不动她，就那么瞧着，吹过的风阴森森的很冷，舟若水打了个寒颤，抬头向四周看了看，想起这座城半月里发生的事，觉得气氛很是诡异，心里不由地有些嘀咕，指了指少女，问道：“她是谁？”
　　他问的是江玦，江玦没搭理他，他转向叶蘅。
　　叶蘅答：“应该是姜宁。”
　　负剑使自幼培养，修行方式艰苦异常，是下一代昆仑剑峰镇守，关于他们的消息不多，但舟若水知道姜宁，她母亲是南境城主府中的一个无名姬妾，以七岁之龄入门南风府绝学【天火焚城】，得老城主亲自教导，此后没了消息，原来上了昆仑山，舟若水点点头，已能将眼前的人同知晓的信息联系起来。
　　叶蘅见江玦看那魔纹看得仔细，也去打量，原本鲜红欲滴的纹路已经褪色，他看不出什么，抬头望着江玦，他说她是残次品。
　　他为什么这么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常下昆仑山，从托人写的信看，他总是一个人，不爱说话，有人搭讪也会笑，最常去的地方是人最少的地方，水边、山崖、一窝草丛，飘忽不定。在树林里，某棵树下，拢起厚厚的树叶，躺下是几天，坐起也是几天，他那时在想什么？
　　那么，如今是为姜宁的事特意来的吗？桐城，魁门，他有什么样的过往？他无处可去吗？
　　江玦觉得叶蘅注视他的时间有点长，抬起头来，见小孩似乎在发呆，不知怎的，神色似乎有些落寞，略微深沉的眼底闪过一抹微弱的光，像子夜过后天色微亮。
　　他盯着叶蘅看，小孩的脸很苍白，还有伤。
　　弦绷得太紧，会断。
　　江玦想了想，嘴角略过一丝微笑，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凑到他脸侧，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在这呢。”
　　叶蘅有点恍惚，有点茫然，他看了看江玦的手，看了看他的脸，异样的麻木从颈侧开始延伸。
　　我在这呢，所以你放心。
　　叶蘅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就没了力气，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闭了眼。
　　江玦揽住往后倒的叶蘅，站起身。
　　舟若水听到动静，问：“怎么？他累了？”
　　江玦抱起叶蘅往外走了两步，眺望绵延无尽的黑夜：“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利用他困住姜宁？”
　　舟若水冷笑：“觉醒了妖魔血脉还能安然无恙的人哪那么容易碰上，对方都把人放到眼前了还抓不住，岂不是失了这入局的资格？而他恰好出现，我用他不过是顺手。”
　　江玦听他说完，眼底没起一丝波澜，只是说：“可他仍觉得你好。”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你知道我，我没有选择，”舟若水没回头，他看不见，他眼前只有黑暗，过了一会儿，他知道江玦走了，他仍蹲在地上，面前是奄奄一息的姜宁。
　　他已经在绝望里沉沦了很久，习惯处理所有属于最底层最污秽最肮脏的人和事，他想起叶蘅刚刚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好，我叫叶蘅。
　　像在说没关系。
　　那时，他告诉自己是错觉。
　　能够不分人与妖，魔与鬼的人，能有多少？江玦，即使这个世上还有光，我也已经不需要那样的救赎了。
　　舟若水微微仰头，静静地注视着那一片至今未变今后也不会改变的黑暗，像在水底飘摇，下一刻就会消散的浮影。

作者有话说

　　咱们不升级，只下副本打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