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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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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衍!”
这还是沈在洲头一回连声再见也没说就急匆匆从唐局办公室出来。他眼看着那个深蓝色的颀长身影就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便连忙带上办公室的门喊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走廊的传音效果极佳,沈在洲人没过来,声音却先清晰地传到了迟衍耳边。他应声在楼梯口停下脚步,看向一路疾步而来表情凝重的沈在洲,面上波澜不惊:“沈队是想说那三百块钱的事?”
“谁说的?我……”沈在洲本来想说他不差那三百块钱,可惜事实就在眼前,他寻思着自己确实是没有底气说出这句话,于是只好烦躁地说回正题:“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解释的?”
迟衍推推眼镜,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
沈在洲气得暗自咬牙,一探手抓住迟衍的手腕,直接把人拽在自己身后拉下楼梯拖进了二楼自己的办公室,又“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此时恰好是早上八点二十五分。
本来高高兴兴踩点来上班的李知铭站在办公区中间,震惊地望着对面走廊尽头紧闭的大门呆立了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转过头问众人:“请问各位……刚才是怎么了?”
同样目睹了全程的纪萌萌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如果我没瞎的话,是沈队把迟法医拖进办公室了。好像……还牵着手……”
韩川叹了口气:“纪萌萌,你没瞎。”
办公区陷入了一段冗长的沉默。空气凝固了很久,李知铭才回过神幽幽道:“我说怎么这么多年不见沈队有喜欢的女孩儿……原来沈队好这口啊。”
办公室外面的氛围凝重,办公室里面也并不轻松。
沈在洲松开紧拽着迟衍的手,转过身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现在没有外人了,迟衍,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
“沈队想听什么实话?”
身高相仿的两人相对而立。他们之间靠得太近,近到只要有一个人再往前走半步,这个人的鼻尖就能碰上对方的鼻尖。迟衍垂下眸子缓缓向后挪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正在气头上的沈在洲没心思注意迟衍的小动作,他怒极反笑,尽量把声音放得低沉,极力控制着自己最后的一丝理智:“迟法医,你自己做的事还要我提醒吗?昨天晚上,就在办公区,你还一口一个这案子有疑点分析得头头是道,怎么今天你就忘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接着说:“余诚正好能偷到一辆没拔车钥匙的车,这事儿就算老天瞎了眼——不是个巧合,根本就是真的。那姓郑的司机去哪儿了?没签合同,不知道名字,记不清长相,电话卡注销,如果他没问题,那你告诉我,他现在为什么人间蒸发?还有你昨天亲口说过的,余诚的性格和作案手法所反映的性格特征大相径庭,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怀疑这背后另有隐情吗?”
迟衍抬起眸子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连语气也平淡如常:“杀人的凶手已经落网,证据确凿,无论我们怎么猜测,那也终究只是猜测而已。沈队,你想和唐局说什么?疑点?还是隐情?通俗点说,我知道办案讲究的是顺藤摸瓜,可是现在藤都找不到影子,就算再给你一个月甚至半年,靠着几点凭空的揣测,你就能查出所谓的真相吗?”
那张脸生得俊俏美好,说出的话却异常刺耳。沈在洲很想揍人,拳头捏了又捏,最后却一拳捶在了办公桌上,一声闷响差点震碎了桌子上的陶瓷茶杯。
“沈队,”迟衍走到门口,在离开之前又轻飘飘扔下几句话,“不要在没意义的线索上再浪费时间了。与其一直固执己见拖下去让唐局生气,不如还是赶快结案吧。”
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关上。沈在洲抬起震麻了的右拳,再一次狠狠捶在了桌子上。
大雨从上午一直肆虐到中午十二点钟也没停,一扫云光市连日的闷热。清凉的空气带着几缕毫无威力的雨丝飞进法医室敞开的窗口,两三颗小雨点恰好借着风落到迟衍一身洁净的白大褂上。
梁桐拎着个粉嫩的饭盒走进法医室,看见半小时前就一动不动站在窗边的迟衍现在还是在那岿然不动,忍不住喊了一声:“小迟!”
迟衍闻声转过头,面上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梁前辈。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梁桐失笑,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饭盒:“这都到饭点了,你要是放不下手头的工作去食堂的话,就跟我一块儿吃午饭吧。”
梁桐说完把饭盒放在办公桌上动作麻利地拆开,里面有肉有菜甚至还有汤,每道菜,包括米饭都是足足的两人份配置,一时间法医室里弥漫着诱人的饭香。
这场景似乎有些诡异。
“小迟,你也别叫我什么前辈了。你跟小沈差不多大,他叫我老梁叫习惯了,你要是觉得顺口就也这么叫,要是不顺口就叫我声梁哥。技术科的同事都这么叫我。”梁桐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摸出两双一次性筷子,见迟衍走到自己身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便不由分说地往迟衍手里塞了一双,“尝尝,你嫂子做的。都是家常菜,别嫌弃就成啊。”
迟衍点点头,在梁桐身边坐下来吃了一口菜,由衷地评价道:“嫂子的手艺真好。”
他已经好多年没吃过这样唇齿留香的家常菜了。
听到夸奖的梁桐笑得很是骄傲,话里行间提起自家夫人的时候恨不得眼睛里都冒着和饭盒一样颜色的爱心泡泡:“你嫂子每次给我送饭都多带一人份让我分给同事尝尝,但是每次都被小沈给吃了。你嫂子要是听见除了小沈之外还有人这么夸她,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迟衍垂下眸子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淡淡地“嗯”了一声。
下午六点,暴雨初歇。
世界上的工作狂本来就没有多少,连小孩子都不愿意在环境舒适的幼儿园里多呆一会儿,更何况是风里来雨里去,还总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刑警。所以下班时间一到,大家就陆陆续续且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市局。
迟衍和法医室除了自己之外最后离开的同事说了再见,站在门口下意识地又望了一眼走廊尽头那间紧闭的办公室。
听说沈在洲又亲自提审了余诚,但是耗了几个小时余诚都坚持着原来的说辞,惹得沈在洲差点动了手。后来还是唐局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专门派人把余诚带回去,还劈头盖脸训了沈在洲一顿让他回办公室反省。
迟衍换下白大褂迈出法医室的门,他站在门口吹了半天的风,最终还是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轻轻叩响了那扇门。
一下,两下,三下......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迟衍有些沉不住气,索性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他推开门的声音很大,趴在桌子上的沈在洲勉力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到是迟衍,原本苍白的脸色就更苍白了几分:“谁允许你进来的?你闯别人办公室有瘾是不是?”
迟衍快步走过去,视线在沈在洲苍白的脸和他紧捂着胃部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忍不住皱起了眉伸手去扶他起来:“胃疼?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你......”沈在洲体力不支,挣了几下,没能挣开迟衍的手反而被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只好咬牙切齿地退让,“......我不去医院,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迟衍半扶半抱地把人往外拖,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不行。”
“迟衍,你别太过分了。”可能是被迟衍气得重拾了力量,沈在洲一把甩开迟赴的手,踉跄几步扶住办公桌的桌沿,冷冷地看着迟衍,“你说不查案子了就不查,说翻脸不认人就翻脸,怎么,迟大法医公事管得不够,现在还要来替我做主,管我的私事吗?”
迟衍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格外轻柔:“好,都怪我,都听你的。沈在洲,那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看到沈在洲虚弱地点了头,迟衍这才试探着走过去扶他。他没什么力气,身体有一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迟赴身上。迟衍一手扶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绕过去揽住他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料,那人肌肤的温热自手心无声蔓延开来。
有谁的心跳在逐渐加速。
迟衍搀着沈在洲往外走去。他的神色平静,只是揽在沈在洲腰间的那条手臂缓缓收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