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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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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光市早上七点,刑侦支队办公区一片沉寂。
迟衍拎着一大兜热气腾腾的早餐推开办公区的门,正赶上横七竖八睡着的众人里,李知铭从桌子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直接走过去把早餐放在李知铭的桌子上:“一会儿给大家把早餐分了吧。”
李知铭脑子有些短路,直到迟衍都离开了办公区才反应过来:“啊?”
路过办公区右转,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就是沈在洲的办公室。迟衍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门,却没人答应。
门没锁,他推开门,发现窗帘紧紧地拉着,屋里却很明亮。沈在洲似乎打定了水电费公款报销的主意,办公室天花板上两根灯管,算上桌子上那个台灯一共三处光源都明晃晃地亮着。他还给自己披了件外套,半张脸压在桌子上睡得正熟,那盏明亮的台灯弯着脖子静静凝视他的侧脸。
沈在洲的长相本来就很英俊耐看,再加上睡着的时候不疯也不痞,侧颜棱角分明,反而比平时更像是个端端正正的刑警。
迟衍轻轻放下手里的早餐袋,拉开窗帘,关上灯,又挪开沈在洲头顶上的台灯断了电,才拉过椅子坐在了他对面叫他的名字:“沈在洲。”
那声音低沉却又轻柔,迟衍停顿几秒,垂下眼睫深吸了一口气,才又叫了一声:“沈在洲。”
桌上那个人动了动,连眼睛也懒得睁开:“……什么事。”
迟衍的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冽:“醒醒,沈队,不是你说的一会儿要开会吗?”
这悦耳又仿佛零下三十多度一样冻人的声音太耳熟了。沈在洲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视线在迟衍和早餐袋之间来回逡巡,表情一度失去控制:“迟……迟衍?不是,迟法医?”
迟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哪怕后来迟衍走了,沈在洲往嘴里塞了三个温热的小笼包,也还是有点懵。
他实在不明白前两天还看他不顺眼的迟衍,怎么今天就好心给他送了早餐?难不成这就是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为了巴结他所以欲擒故纵?
不合理啊,迟衍是省局副局的亲戚,他巴结迟衍才是正常的吧?
但很快这个疑虑就被打消了。因为沈在洲发现迟衍不仅给他买了早餐,还给全队都买了早餐。
李知铭感激涕零地在他耳边念叨:“沈队,我这辈子但凡是通宵加班到第二天,就没吃过这么一次正经早饭,迟法医真是大好人。”
韩川跟着默默点头赞同。
沈在洲冷冷地憋出个笑脸:“是吗?那你们可以申请调到法医室去。干不了尸检的活儿,当个尸体也行。”
他算是明白了,迟衍这肯定是在收买人心。
会议室中,沈在洲扫视了一圈,见人都到齐了,便站起来咳了咳:“现在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因为夏宁一案有了新进展。李知铭。”
“是,沈队。”李知铭站起来正色道:“昨儿晚上我带人去南花园小区找到了夏宁的住处。据邻居描述,她两年前和丈夫余诚离婚,离婚后余诚主动把房子给了夏宁,自己搬出去住了。夏宁的父母不在云光市,这两年来她始终独居,工作稳定朝九晚五,她一心扑在工作上,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余诚的去向不明,但我们在夏宁家里发现了两人的结婚照,算是知道他长什么样了。至于他的具体去向,我们目前还在查。”
沈在洲抬起手指了一下,纪萌萌会意,接着说:“我和技术科的同事调了西街的监控,可以确定周五晚上十一点十八分接走夏宁的车是一辆车尾部有剐蹭痕迹的白色本田,随后在昨天早上八点零三分,这辆白色本田出现在西街的北出口,司机是一名男性,面部特征清晰,经过比对,这个人叫钱玉恒,云光市市民,是一家建材公司的老板,小张一大早就找到了人,现在正在讯问室呢。”
效率不错,沈在洲尚算满意地点点头,韩川翻了翻手里的材料紧接着汇报:“昨天沈队,迟法医还有我一起接待了夏宁的同事张萍,据张萍描述,夏宁在案发当晚是线上叫的车。但物证科之前查过夏宁的手机,没有发现她有叫车的软件记录,但是查到了一条已经被删除的通话记录,是在事发前拨出给一个未署名的本地号码的,时长大概一分钟。我们和历史拨号记录做了比对和查询,确定这个号码不是专车司机的,而是夏宁前夫的。”韩川拿出一个装着手机的物证袋递给沈在洲,“这个手机卡也没有问题,是夏宁实名注册的号码,其余的通话记录都是和父母,同事还有老板的,手机上也只有夏宁一个人的指纹。”
“嗯。”沈在洲没什么波动地回应了一声,他拎起物证袋瞅了瞅,左手食指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起会议桌。
李知铭挠了挠头,问:“如果是夏宁自己叫的本田车的司机杀害了她,那手机上怎么会没有叫车记录呢?会不会是那个司机怕事情败露,把夏宁手机里的记录删除,然后又擦掉了自己的指纹?”
会议室里有隐隐约约的讨论声。韩川对李知铭摇摇头:“在手机软件上删除记录或许有可能,但软件平台会把记录在后台保存一段时间。我们联系软件运营平台调取了这个号码的历史记录,确实没有周五晚上的。”
李知铭睁大眼睛,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坐在角落的迟衍默默听完了全程,注视着手里一直摆弄的签字笔说道:“发现尸体的那个花坛很偏僻,根据死者同事的说辞,死者生前虽然醉酒但意识尚未模糊,具有足够的挣扎能力,而尸体所在位置周围的植物都非常整齐,没有因为打斗挣扎而被剐蹭压弯的,只有尸体脚边的植物呈弯折状,符合拖拽痕迹。也就是说,花坛很可能并不是第一现场,第一现场也许在别的地方,也许就在那辆本田车上。”
迟衍的话音一落,沈在洲心里就全是他给全队都买了早餐收买人心的事儿,于是听见他说话也只是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好了,接下来分配任务。”
眼看着对面肥头大耳的男人把脑袋都快低到了膝盖上去,小张把台灯朝着他一拧,恶狠狠地拍桌喝道:“钱玉恒!醒醒!”
讯问室昏暗至极,钱玉恒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又被台灯晃了个正着,都快委屈哭了:“警……警察叔叔,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了我……”
才二十出头的小张怒目而视:“叫什么叔叔,少跟我套近乎!”
钱玉恒颤抖着嘴唇,这下是真的要哭了。
沈在洲在旁边的观察室隔着单向玻璃看得头大,连忙走到隔壁,开门过去坐在小张旁边,对钱玉恒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钱总,我这个同事昨天熬了个通宵,这脾气啊,不太好。”
钱玉恒好不容易见到个正常的警察,激动得仿佛见了亲爸:“警察叔叔,哦不,警察同志,有什么话您尽管问,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胆小怕事又肥头大耳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冷静凶残的杀人凶手。沈在洲笑容温和:“你别怕,我们就是做个询问。”他看了看钱玉恒手上夺目的大金表,又瞥了一眼他身上那件高档的大码定制衬衫,向后靠在椅背上随意地抬起左手手腕瞧着自己那块普普通通,表带都快断了的黑色手表:“既然叫钱总,那您肯定有不少钱吧。不过是不是最近市场不景气,怎么我听说钱总还干起了专车司机啊?”
“专车司机?”钱玉恒一愣,“警察同志,我自己的生意还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当什么专车司机啊?”
“哦,是吗?”沈在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哎,那周五晚上你有没有应酬?”
钱玉恒眨眨眼睛很努力地回想了半天,然后疯狂点头:“有有有,那天我约了几个合作伙伴在中云街吃饭唱歌到十一点多,他们,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啊!”
中云街地处云光市中心的繁华地带,交通发达,去云光市的哪个方向都方便的很。沈在洲“哎呀”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钱玉恒差点跳起来。
“那不对呀,怎么那天你的车跑到西街去了?我说钱总,你这车不会是被偷了吧?”
“不是啊,警察同志……”钱玉恒急得满头大汗,突然灵光一现,激动地拍起自己的大腿,“一定是我新聘的司机小郑,那天晚上我把我的车钥匙给了他,肯定是他开的车!”
钱玉恒抬起胳膊笨拙地擦了擦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接着说:“那天晚上我很晚才应酬完,结果出门就找不到车了。我喝多了,给小郑打电话又没人接,我那几个合作伙伴就把我送回家。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小郑给我发信息说车在西街,我还以为他偷偷开出去玩了想打电话训他,谁知道他手机关机,还是我自己打车去把我的车找回来的。”
达到目的,沈在洲也懒得再给钱玉恒多余的笑脸。他面无表情地把钱玉恒再一次扔给小张,起身出了讯问室,推开隔壁的门,对在屋里时刻观察着讯问情况的李知铭等人沉声道:“司机小郑,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