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八章 ...
-
郑成祖是被人拍醒的。
拍他那人的手法并不温柔,甚至还用了很大的力道,像是要么把他拍醒要么把他拍到长睡不醒的意思。
再大的起床气也敌不过这样一顿拍。
对下属使用多年且亲测有效的叫醒办法又一次发挥了作用,沈在洲表现得非常满意。他拽了个椅子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郑成祖躺着的沙发对面,扬了扬下巴,做出惯用的讯问表情:“郑成祖先生,对吧?”
抱着记录本的韩川没有沈在洲那么潇洒,他比较乖,从来都是把椅子搬过来坐下,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当然这一次也是。
反正也被吵醒了,有没有声响对郑成祖来说并不重要。他坐直了身子,疲惫地点点头。
沈在洲在心里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先把你女儿的情况,还有你和郑成宗的关系说一下。”
郑成祖叹了口气,想到自己的女儿,眼眶顿时又红了。
他和郑成宗是亲兄弟。父母过世得早,除了一套可供哥俩住的旧房子没留下什么财产,郑成祖又是哥哥,为了供弟弟读书,他干脆高中就辍了学留在w市打工,总算是把弟弟供到了大学毕业,自己肩上的担子才轻了一些。
弟弟是大学毕业,有文化,很快就在云光市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后来也娶了媳妇成了家,顺理成章留在了云光市。w市虽然是个小城市,但郑成祖供出了弟弟一个大学生以后也没什么太大的人生追求,经人介绍认识了自己现在的老婆,也就踏踏实实留在了w市守着不高的收入和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过日子,没过两年就生下了女儿郑月初。
女儿的出生让郑成祖乐开了花。郑成宗小两口还特意从云光市跑来好几趟,送了孩子一块金子打的长命锁,又忙前忙后帮着张罗酒席,打心眼里都替他高兴。
一开始他本来想和老婆找个算命先生给女儿起名,但郑成宗说不用那么麻烦,想了半天,念了句“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说侄女就叫月初吧,好听。他一想也确实还不错,就听了弟弟的建议。后来过了一年郑成宗的女儿出生,郑成宗让他起名,他记着那句诗,就给小丫头起了郑娉这个名字。
小月初随了父亲的性格,从小就听话懂事。她知道家里不富裕,从来没和父母要过玩具零食之类的东西,而且学习也不用他们夫妻俩操心,次次都是第一名。郑娉虽然成绩中等,平时也不爱说太多话,但骨子里是个善良的孩子,两家人的日子都过得平淡而温馨。
变故发生在前几天。
“我确定,迟警官。”秦秋轻轻点了点头,“整个屋子我都找了,最后我去看她的衣柜,真的没有那条裙子。我刚想把衣柜门关上,就看见郑娉在门口,我怎么解释她也不听,过来推了我一下我就倒了,然后……她好像拿了什么东西砸了我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哦对,那时候大概是七点十分,我特意看了表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迟衍沉默了片刻,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把昨天沈在洲从床底拽出的那条裙子的照片点开给秦秋看:“是这条裙子吗?”
那条裙子被翻来覆去拍了好几张,秦秋接过手机皱着眉滑来滑去反复看了好半天,然后犹豫着开口:“我不敢确定……万一是同款怎么办?不过肯定是和这条一样的裙子。”
迟衍点点头,拿回手机点开短信开始编辑。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沈在洲穷,而且他穷得匪夷所思,主要体现在他不交话费这一方面。要是想在社交软件上等到他回复基本是件不可能的事,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欠了费就没有网络可用了,所以根本就不下载社交软件。除非运营商客服给他发短信说即将暂停一切服务,否则他欠费能一直欠到地老天荒。
想第一时间和他联系上,除了短信和电话两种方式,有的时候还要祈祷他没有双向停机。
秦秋咬着嘴唇看迟衍专心打字,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我听我妈妈说,是我哥救了我。他……没事吧?”
迟衍看了她一眼,打完最后几个字按下发送键才回答:“他没事。”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他很担心你。”
早晨温暖的阳光照得秦秋的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了。她笑得眉眼弯弯,愉悦的神态恍惚间好像有几分沈在洲的影子:“我知道,他是很好很好的哥哥。”
“这个郑月初不是一直很听话吗,怎么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了?这也不像这样的小孩干出来的事啊。”好不容易从那个不说话的男人那里被替出来,李知铭瘫在椅子上喝了一大杯水。
韩川伸腿过去踢了他一脚,警告他别打断自己说话:“听郑成祖的意思,是不久前郑成宗一家人去w市玩了两天走了之后,郑月初才开始和家里闹矛盾的。郑月初吵着要来云光市,一开始他以为郑月初是不舍得妹妹走才发小脾气,谁知道后来这小姑娘开始绝食,又哭又闹,前两天干脆找不到人影了,郑成祖就赶过来找郑成宗了。”
李知铭呲牙咧嘴揉着并没有被踢疼的小腿,闻言冷哼了一声:“现在的小孩,人不大,脾气还真是大。”
“叮咚”一声短信提示音响起,原本坐在一边放空的沈在洲摸出手机瞧了瞧,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
李知铭向来冲在察言观色的第一线:“沈队,怎么了?有新线索?”
沈在洲没看他,只是抬起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短信是迟衍发来的。按照秦秋的回忆,郑成宗夫妻俩是和朋友出去吃饭了,而她进到郑娉家里之后把整个屋子都逛了一遍也没看见沈在洲要她找的那条裙子,一转头就被郑娉给打晕了。
所以事发时郑娉家里只有郑娉和秦秋两个人,这样看起来,那个背着昏迷的秦秋现在又死活不肯开口的男人……就似乎和郑娉有说不清的关系了。
沈在洲立即站起身:“再去审一次。”
李知铭和韩川对视一眼:“审谁?”
经历了同样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那男人明显熬不过经常加班的刑警,沈在洲和韩川都已经坐在桌子后边的时候,他还瘫在椅子上没醒过来。
沈在洲拿起笔敲了敲桌面,男人才应声动了动身体。
“姓名。”
男人迷茫地睁开眼看着韩川,仿佛被问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抓获这男人时天色比较暗,他个子不高,再加上身上穿的衣服过于肥大,韩川一度以为他是个体型匀称的中年大哥。直到在讯问室看见他,韩川才发现那身宽大的装扮底下藏着个瘦弱苍白的身体,白白净净的少年脸庞顶了一头胡乱的头发,简直和沈在洲熬夜加了好几天的班之后的发型如出一辙。
年纪小没见过这种场面,他害怕也是有情可原。想到这,韩川沉住气又问了一遍:“姓名。”
依然没有回答。不仅如此,男人还冲着他疲惫地摇了摇头。
韩川深吸了一口气,顿时也有些火大。沈在洲翘着二郎腿沉默着旁观了一会儿,随后站起来走到男人面前,伸手撑住他的座椅靠背,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包围姿态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对你动手逼供,我领导一定会处分我。我呢,当然不喜欢被处分,不过这可不代表……我怕处分。”
男人惊恐地看着沈在洲阴沉的表情,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韩川知道自己家上司的脾气,生怕他说到做到犯了纪律,于是连忙走过来站在沈在洲旁边对男人开口:“审你已经审了一晚上了,你再不说话,我们队长真的会生气的。”
本以为他依然不会有什么反应,谁料韩川的话音刚落,男人就眼睛一亮举起手,手铐随他的动作哗啦啦地碰撞起来,而他就在面前沈在洲深深的凝视下颤抖着手,目光澄澈且小心地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张开嘴用力摇了摇头。
韩川疑惑:“什么?”
沈在洲沉默了一下:“你……不会说话?”
男人疯狂地点了点头,眼圈顿时红了起来。还没等沈在洲继续说点什么,他却突然莫名其妙地低下头捂住了脸,从指缝里泄出几声艰难嘶哑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