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开你挡着老娘黑化了》糙人

4、殿下

　　算算日子，从重生醒来第一天算起，也就半个来月而已，可是玉子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无论再怎么回想，楚耀阳的面目都还是一团模糊。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和楚耀阳从十几岁就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生活，再到后来谈婚论嫁，她比谁都要熟悉楚耀阳。
　　楚耀阳的耳朵上有一颗小痣，楚耀阳手心的温度和纹路，楚耀阳胸腔传递过来的火热，楚耀阳皮肤接触时的柔和，这些曾经对玉子来说如数家珍的回忆，都好像年岁已久的墙皮，正在无声无息的褪色，剥落，消散。
　　哪怕是婚礼上楚耀阳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爸爸和他死前复杂绝望的眼神，这些玉子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东西，此时却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时不时突兀地浮现，让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玉子在青山云城待了多久，她就观察了叶怀瑾多久。刚开始她还能清楚的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一种执念，为了一股子怨恨。
　　既然她都能重生，凭什么楚耀阳不行？如果叶怀瑾真的是楚耀阳，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玉子就能分辨得清。如果他真的是楚耀阳……如果他真的是楚耀阳……
　　时间久了，玉子自己都茫然了。
　　可她还是静静地观察着，像是观察自己永不消逝的执念。
　　尽管她的内心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那不是楚耀阳，那只是青山云城众多弟子中的一位，是睿渊师尊的得意门生。
　　叶怀瑾怕她惧她厌她，恨不得拒之千里。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在向玉子说明，这个人是叶怀瑾。他们的相似之处也仅限于长相，具体一点说，叶怀瑾更像是十五六岁时候的楚耀阳。
　　他们除了容貌，再无相似之处。
　　她清楚地知道，认识到，并且明白，这里不是S市，没有金皇酒店，没有殷辉弘，没有楚耀阳，更没有殷玉芷这么个人的存在。她现在，目前，以后，都只能是戚曦，是不得待见的魔女，是青山云城的城主。她会在这里生活，会在这里久居，会在这里糜烂，会在这里腐朽。
　　尽管别人都说，修真之人寿命会很长，少则一两百年，多则无穷无尽。
　　可是那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城主，有人找您。说是殿下请您一聚。”
　　青山云城原本只是建在山顶，是徐老先生为潜心修行，心无旁骛所造。因为徐老先生名声在外，令许多修真之人趋之若鹜，纷纷拜到门下求师。加之当时妖祸横行，民不聊生，徐老先生心怀天下，不忍世人受苦，就创立了青山云城，教习法术，保得一方安宁。后来有了名气，山下就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许多平头百姓寻求庇佑，一来二去的，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都城。
　　山上修道者苦练法术保护百姓不受侵袭，山下百姓安居乐业每月自发上缴银钱，以感谢庇护之恩。久而久之，就这样一代一代传承下来了。
　　青山云城门禁森严，寻常百姓只得在山下活动，山腰设有禁制，还有专人把守。澜沧阁，漱玉阁，饮冰阁的弟子们每两个月轮换值守，闲杂人等非请勿入。
　　说话的弟子身着银白色服饰，想来这个月是轮到澜沧阁的人守门了。
　　“那便带我去吧。”
　　“是。”弟子恭敬行礼，低眉顺眼中带着惧意。
　　跟在弟子身后，玉子忍不住想，按理说寻常人想进这里，不得通传是绝对进不来的，可是听这个弟子的意思，此人不但进来了，还点名找她。她又不能不去，她现在顶了原主的城主一职，真要不去，反倒让人觉得扭捏，要是被看出来她不是戚曦，原主得罪过的人上门来找她，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而且说什么殿下请去一聚，这个朝代的殿下？戚曦不是修真之人吗？怎么还和朝堂中人有所往来？难不成戚曦能当上城主和朝廷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怪不得那些人背后说她的时候都带着鄙夷，不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又不是前任城主的血脉，凭她一介女流，想坐上城主的位置，难如登天。
　　途中看到泽楷正带着弟子们操练，银白色的衣衫在空中上下翻飞，注入灵力的剑气碰撞，演练台都笼罩在耀目的光芒中。
　　泽楷也看到了玉子，只瞥了她一眼就飞快转过头去，好像多看一眼都嫌脏了一样，满目嫌恶。
　　很快，玉子就见到了来找她的人，面庞白净，身材瘦削，眼中淡漠疏离。
　　“城主叫咱家好等。殿下等您多时，快随咱家去一趟吧。”声音且尖且细，竟然是个太监。
　　“有劳了。”玉子微微点头，不卑不亢。
　　她不知道这个公公该如何称呼，只能凭着记忆里偷听到的别人对她的议论做出宠辱不惊的样子。
　　好在公公只说了那么一句，没觉出玉子有什么异样，带着她就下山坐马车去了。
　　玉子面无表情，心里却波涛汹涌。
　　如果戚曦真跟那位殿下有什么关系，把她叫过去相聚是为了叙旧，那她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将计就计？让她出卖色相她可做不到啊。
　　就在玉子胡思乱想中，马车跑得飞快。
　　原主原来也是修真之人，飞行之术实在了得。玉子试过，身形轻巧灵活。听别人说戚曦原来是无量间的得意门生，后来还在三年一次的玄武大醮上拔得头魁，可以说她的飞行之术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惜到了玉子这里就荒废了。
　　如果戚曦没有背叛师门投身青山云城的话，说不定又会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如果殿下真的和戚曦相识，不可能不知道戚曦的飞行之术多厉害，直接捎个口信过来让她过去不就行了，还派车来接她，难道是怕戚曦累着？
　　思及此，玉子不免恶寒，不是真有什么吧。
　　就在这样胡思乱想惴惴不安里，马车出了东临国城门，转入小路，往邻国滇国方向驶去。
　　东临国就是玉子现在所在的国家，青山云城的弟子们，守护的也都是东临国的百姓。
　　玉子更忐忑了。
　　难道这位殿下还不是东临国的？眼下东临国战事频发，滇国虎视眈眈，这公公还跟没事儿人一样来接她。
　　这叫什么事？往好听……这能好听得了？这就叫里通外敌卖国求荣！怪不得一路上那些弟子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平日明明怕她怕得要死，今天一个个的都转了性一样恨不得用眼神剐她。
　　她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逼仄的车厢里只坐了玉子和公公两人，公公气定神闲，丝毫没有搭话的意思。玉子也不好说点什么，免得一开口就让人觉出什么，干脆闭目养神了。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马车停下了。
　　玉子从始至终也没有睡着，精神一路紧绷，马车一停马上就睁开了眼。
　　公公先下去，玉子紧随其后。
　　眼前的建筑金碧辉煌，雕栏玉砌，匾额上书“太子府”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看来，不仅不是普通的殿下，还是位高权重的太子呢。
　　玉子站定，心里突然涌起奇异的感觉，有个声音在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她的脚步仿佛被一股力量生生拉拽着，想要迈进去又不敢似的。心脏也像被撕裂成两半，又酸又涩。
　　近乡情怯。
　　玉子心里没来由的就出现这么几个字。
　　“请吧。”公公做了个手势，先进去了。
　　玉子没有办法，顾不上探明突如其来的感觉，只能跟着公公往里走。
　　太子府庄严宏伟，里头更是错综复杂，所至之处景色宜人，玉子却无心欣赏。
　　每走一步，玉子的心慌就越发明显，就都要喘不过气来。
　　走了一会儿，公公让玉子在原地等候，他去通报。
　　玉子远远看着公公走到一处凉亭，那里有个穿玄色衣服的男人正在喂鱼，那位应该就是殿下了。
　　不知道公公和殿下说了什么，殿下的眼神似有似无地瞟过来，像两根冰凌，冻得玉子浑身冰冷。
　　然后殿下收回视线，继续喂鱼。
　　公公迟迟没有回来通传，玉子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干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殿下早就走了，什么话都没说，就连公公也不见了踪影。身边还时不时地有侍女侍卫路过，全都对玉子视若无物。
　　玉子站得累极了，头晕目眩耳鸣眼花，只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可脑子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能动，无论如何都不能动。
　　与此同时，伴随着心慌，更加猛烈的情绪铺天盖地。带着委屈，害怕，悲哀，愤怒，难过，期待，击得她就快要支撑不住。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握紧双拳，紧地指甲都要陷进肉里。
　　月上枝头，困倦来袭，玉子的身躯摇摇欲坠。
　　一盆冷水突然泼下来，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湿到底。
　　玉子浑身一颤，再也没有困意。
　　泼水的侍女行礼，举止得体：“殿下看城主困了，命奴婢来给城主醒醒神。”说罢就退下了，只留玉子愈发忐忑。
　　难捱的一夜终于过去，天亮了。玉子浑浑噩噩，几欲昏倒。
　　可是殿下还是没有出现。
　　捧着精致佳肴的侍女们一个一个从玉子身边经过，香气萦绕，而玉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身心俱疲。
　　很快，火热的日光就照到了玉子身上。
　　夜里顶着湿透的衣裳站了一宿，被自己的体温生生烘干，这会子骄阳似火，照着她皱巴巴的衣裙，散乱的头发，还有苍白的面庞，愈加磨人。
　　现在这个情形看来，殿下根本不可能和戚曦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反倒像是宿敌一般。不对，这只是殿下单方面的凌虐，玉子就是有心逃跑，身体却丝毫不给她机会，跟灌了铅一样让她只能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