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少主又去坑钱了》羽落梅笺

3、贰

　　陌遥那边已经准备赶回，苏羽这边却还刚刚准备行事。
　　遥望南禺山，那山上烟雾缭绕，山下流水蜿蜒。烟雾缭绕处可隐约望到巍峨的宫殿，流水蜿蜒处可清楚见到热闹街市。
　　这一对比，就让人有一种仙山坐落于凡间闹市之中的感觉，倒有几分“小隐隐于林，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的感觉。
　　当然，这可不是归隐。凤族皇室，怎会归隐，又怎能归隐？
　　伫立在集市之外，苏羽抬头望向那山。山里烟雾弥漫，乳白色的烟缠绕着翠绿的丛林，别的颜色闯入会显得格外突兀。
　　她眯了眯眼，看到不远处的树林里闪过一片蓝色的衣角，在翠绿的颜色中格外引人注目。
　　苏羽颦蹙，这人跟了她一路了。自今早起来，她就隐隐感到有人在偷窥他们。那目光如芒在背，即使感应不到气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还是让她很不安心。
　　虽然不知道凤陌遥为何没有发现，但她还是不想放过这件事，这也是她为什么今日早早离开的原因之一。她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
　　提一口气，苏羽踏入了密林。
　　走了许久，那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依旧在身边飘荡。苏羽估摸一下，觉得这块地方应当了无人烟了。
　　于是那张脸更加的冰冷了，她毫不掩盖自己的力量，将自己的气息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
　　山高林密，一阵大风吹过，万木倾伏，如海面上卷起飓风。刹那间，波涌浪翻，轰轰声响不绝，无数叶片在空中飞舞。
　　紧接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以苏羽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在骄阳之下，翠绿的叶子在透明的冰层下熠熠生辉，飞旋在空中的叶片“叮当”一声砸向地面。一时间虫鸣鸟啼消散如烟。
　　风停了。
　　阳光透过层层的绿叶，将光斑洒落在苏羽的身上。光与影的交错，让人看不清苏羽的脸色，只知她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枝杈上挂着一层厚厚的冰，阳光映照下，像一束束透明的珊瑚，玉洁冰清，玲珑剔透。
　　苏羽仰头，眸子里似有冰渊万丈。她望向高高的树枝，面上毫无波澜。
　　那里坐着一个蓝色的身影。她毫不在意被苏羽发现了，反而举起一只手，放到面前仔细打量。
　　苏羽心想这真是太奇葩了，戴着那么厚的斗笠，她真看得清自己的手么？她掂量掂量，为了保持气势，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那只洁白无暇的手上也附上了一层冰，手的主人活动活动手，一层蓝光附上双手，那不同于苏羽凛冽的寒光，而是如水般的温柔。她“啪”的一声捏碎了冰。
　　普通的神都解不开她的冰的。苏羽蓦然警觉起来，眼神一凌，飞身上树，双手虚扣成爪，直击蓝衣女子的命门。
　　女子蹬腿向后跃去，踏碎了立足的树枝，落到后方的枝桠上，轻巧地化解了苏羽凌厉的攻势。
　　“啊呀，”蓝衣女子并不反击，只是抵御，水光覆盖她的身体。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尊严，“怎么这么不客气呢？上来就上手，跟以前的你很不一样啊。”
　　苏羽并没有在意她所说的，向来我行我素的她是个行动派。眨眼间就已经有无数冰凌碰撞，根根朝着要害刺去。冰凌穿梭在林间，直追女子而去，沿途撞掉不少冰冻的叶片，叮当声不绝于耳。
　　斗笠飞扬，重重纱后露出隐隐绰绰的脸庞，但总是差些火候，看不真切。
　　女子毫发无伤，偶尔擦身而过的冰凌只是造成几点迸溅的水花，似在嘲笑苏羽。
　　“呀，你看看这个？”女子娇笑，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祭出，蓝色的幽光绕着它旋转。
　　唔，看起来相当值钱。可惜苏羽这些年跟着凤陌遥混得极好，对着点钱不在乎。当然，若她能祭出十个以上的，苏羽想必会扑上去抢了。
　　看着那颗明珠，苏羽当然还是有些心动的，可急事当头，那可怎么办？
　　那就抢呗。
　　“哈，果然是你，龙珠一现，你的眼睛都亮了。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苏羽下意识擦了擦嘴，一看，什么都没有。
　　“哈哈，二傻子，逗你玩你都信，跟以前一样憨啊。”女子捂唇…好吧，是虚捂唇所在位置的斗笠。
　　苏羽恼怒，凌厉的冰凌碎为冰雾攻去。
　　女子向上跃，苏羽就向上追；苏羽向前赶，女子就往后退。
　　在几次碰撞无果后，苏羽猛然觉得眉间一凉。于是她急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
　　她们站在不同的树枝上，两相对望，淡金色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附着冰层的树叶在阳光下青翠欲滴。
　　眉间一痛，苏羽甚至来不及蹙眉，一滴浑圆的血滴就从眉间滚落，从高高的枝桠上砸向地面。
　　鲜红的血滴在冰层上滑动，留下一条淡淡的红路。
　　水至柔，其利无边。苏羽这回是真正的了解这句话的意义。
　　她明明只是纯粹的防御，却依然能随手一击中伤到她。这也许是一个警告，警告她不要惹她真正出手伤她。 很强，可能比我更强。这是苏羽的第一反应。也很招摇。苏羽仔细打量那女子，又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
　　那女子打扮甚是奇怪，一身蓝衣上绣着潜龙腾渊，看着华贵无比，头上却戴着一个简易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斗笠，用厚厚的斗笠遮挡容颜。这种混搭风格着实让苏羽很迷惑。就像有人穿着华贵的衣裳蹲在街边吃大饼一样，还时不时拿衣角擦一擦流油的嘴，反差大得引人注目。
　　更奇怪的是，她还特意把斗笠上挖了两个洞，露出四个威严的长角。洞挖得有些大，使斗笠不由自主的摇晃着。这让苏羽稍微安心了些，但是多出了不解。
　　她仅仅是站在泛着寒光的树枝上，那气势就像是带着千军万马，而那千军万马蓄势待发。斗笠下燃起两点金色的光芒，仿佛能直刺人的心灵。
　　打斗中刮碰下来的无数枝叶遍地，天空反而开阔起来。阳光直下，尘埃在她们之间翻滚，暮光给她包裹上一层圣洁的金光。
　　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
　　再回想一下刚刚打斗时她用的是水系法术，苏羽思量再三，面无表情，用坚定的口气开口了：“你是夫诸。”
　　对面的人形顿了一下，没有反驳。树叶沙沙而下。
　　那就是承认了。苏羽想。可夫诸常年住在敖岸，不是并不怎么出门么？她这是为何？
　　她没有露出疑惑的神色，只是冷冷开口：“既然不是人神那边的，为何要偷窥我们。”
　　只要不是人神那边的，她们目前就没有立场敌对。 见蓝衣女子并不回答，苏羽开始不耐烦了。苏羽再次蹙眉，她还要赶路。
　　手中寒光一现，冰蓝色的长剑已握在手中。苏羽冷漠的神情里透出了胜券在握的感觉。
　　缓缓举剑，剑尖直指女子的斗笠。
　　隐约中，剑微微震动，透着一股儿子见到多年未见爹，满脑子就是想要冲上去给爹一个大大的拥抱。苏羽不自觉地皱眉。
　　怎么这么没骨气！我才是你的主人你这想冲上去献殷勤的气势是想干什么！
　　再次上冲，那女子依旧不上手，苏羽也不打算再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每一次剑尖都在企图挑起斗笠，但全被女子险险躲过。
　　寒气四溢，尖锐的寒气竟穿不透那简陋的斗笠。 可几个回合下来，苏羽竟捡到一个破绽，擒住了那女子。 脚下一滑，她们直直地从树上坠落，没有人用法力护身，沿途砸断无数枝叶。冰剑也失去控制，颓然下坠，卡在地面上，笔直得像一把战旗。
　　猛然坠地，激起一片冰渣。
　　冰渣地下是泥泞的草地，寒凉的污泥染透了两人的衣衫，多了几分狼狈。
　　那女子竟然不反抗，不知是惊讶所致还是有何目的。 苏羽不敢耽搁，变出一根捆仙索将她绑住，接着才来询问她。
　　苏羽按着她，眼里是毫无波澜的枯井。她说的是问句，语气却笃定的像在陈述：“你究竟是不是夫诸。”
　　那女子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苏羽上手揭开了斗笠。
　　这就揭开她的真面目了么？苏羽想。就这么简单？苏羽可不相信。
　　她微微眯眼，想从明暗不定的光斑里看清她的容貌。 斗笠揭开，女子的脸暴露在斑驳陆离的树荫下。
　　一刹那，苏羽那张如同冰山的脸上的冷漠破碎，浮现出难得一见的崩溃。她差点把手上的斗笠砸到地上。 斗笠下还带着一个龙王面具！
　　那龙王面具微微带笑，似在嘲笑苏羽。面具下的那双眼眯了起来，阳光下泛起熔铁般的颜色。
　　苏羽差点没气死，谁带了斗笠还再带一个面具！怎么没闷死她呢？苏羽愤愤地想，眼里燃烧着不满的怒意。
　　那种揭开秘密的兴奋与期待被打散，她冷着脸再去揭开面具。
　　忽然间世界天旋地转，从短暂的眩晕中清醒过来，苏羽愕然的发现自己已被按在地上。
　　那张冰清玉洁的脸贴到地上，压的扁扁的，被泥泞染花。苏羽还来不及露出愤怒或者惊讶的情绪，就再一次被按住了颈椎，压到了地面上。
　　“嘛，这么弱，你这是封印了自己的力量？”上方传来女子疑惑的声音，她还伸手戳了戳苏羽的脸颊。
　　她什么时候挣脱的捆仙索的束缚！？捆仙索明明可以困住一方长老以下的人物的！
　　她很危险。这是苏羽的直觉。
　　苏羽在惊讶之余，尝试挣脱她的束缚。虽然被她戳让苏羽很是不满，但离开才是第一要务。她不想让对方有成就感，那张冰冷的俏脸现在就像真的附上一层冰块。
　　“啊，不能走哦。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和你见一面的。凤陌遥那家伙盯你盯得像盯贼，我都找不到时间单独见你。”
　　女子捻起自己的发丝，玩弄起来。
　　这种心不在焉的感觉让苏羽很不爽，她刚扭了扭头，让嘴离开地面，还来不及开口，就再一次被按下。
　　女子挥手，冰剑立刻飞来，颇有种宠物见到主人的殷勤。女子低低的笑声响起，她摸了摸冰剑的剑身，冰剑似乎发出畅快的呻吟，苏羽都能听到它在诉说自己的快意。
　　你这算是叛主了吧？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给折了？苏羽脸黑了一黑。
　　冰剑：我不是我没有，我并没有为了她攻击你啊主人！
　　苏羽：那你就是在叛主的边缘徘徊，我回去就把你给封印了让你万万年见不得阳光。
　　冰剑：！不要啊主人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就是不要抛弃我呀呜呜呜！我对你赤胆忠心绝无二心！
　　苏羽还想说你就只是怕不能到处玩吧，就觉得后颈一痛，接着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昏厥前她听到女子幽怨的说：“为了他这么拼，值得么？你一直向前走，为何不回头看看一直跟随在你身后的人？”
　　这幽怨真是假得过分，那眼里的笑意都根本没有藏起。
　　前辈你就算是耍人玩也拜托敬业一点装得像点啊。
　　“晨仔他很想你呀……”
　　晨仔？是谁？她什么意思？苏羽不懂，也没时间思考了。
　　记忆的最后，只有一双黄金眸，那里面的光芒让人无比熟悉。
　　这种熟悉感很远很远，似乎远到在那桑田还是沧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