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少主又去坑钱了》羽落梅笺

2、壹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晨曦,零碎地撒在清爽的房间内。
　　房间里的物件不多，一个书架，一个书案，一张矮榻，一尊雕着凤凰于飞的香炉缓缓燃烧着，喷吐着袅袅的轻烟。晨风穿过门堂，溜上榻前，将矮榻上的帷幔撩得舞动起来，帷幔上翱翔的白鹤挥舞双翅，似要冲上那黑白的云霄。
　　微风扑面，有些微凉。苏羽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屋内十分寂静，只能容下两人轻微安详的呼吸声。她扭头看向一旁，双眸中还未褪去朦胧，只看到身旁有一团赤红的东西。她眯了下眼睛，终于看清那团赤红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个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
　　少年单手撑着脸，侧着身子笑吟吟地看着她，满目柔情似要把人淹没在其中。三千青丝尽散，轻柔的铺散在他的身前身后。眉目如画，晨曦洒落在他的脸上，让人恍若走入画中。
　　若苏羽是个凡人，此刻大约会觉得自己是梦见了仙人。
　　她面无表情，但眼神迷茫，像是被眼前少年的美所震撼，微微颤抖着伸出了一只手来，似要去触摸一下，来辨别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少年见此，笑意渐深，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可他下一刻的笑容就僵住了。
　　“啪！”
　　苏羽的手确实贴到了他的脸上，可过程不是缓慢的触碰，而是爽利的拍打。瞬间，少年的半边脸上结上了薄薄的冰层，冰层下因为挨打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像是被霜打过的苹果。
　　“哎！你为什么打我！”少年苦着脸，刚才的清雅脱俗的气质随着这句话的冒出消失的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冰层融化，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化为蒸腾的水汽消散。
　　这么多年，苏羽从未打得过他，他只不过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处处退让而已。区区薄冰，怎能难到有凤凰火的他？
　　莫名躺在别人的身旁，挨打了还能委屈的说出这句话的人除了凤陌遥也没谁了吧？苏羽想，面上的寒意越发的浓了。况且还是一个女子身旁。好在她昨夜不放心，是和衣而睡，不然真是被占了大便宜了。
　　此刻他正捂着脸，瘪着嘴坐起了身，斜着眼看寒气四溢的苏羽，眼里满是委屈和控诉。
　　苏羽毫不在意。她抖抖手腕，那张冰凉的脸看起来现在充满了杀气，凤陌遥不禁讪笑着向后退了几分。
　　她也坐了起来，笑不像笑，反而像是毫无表情。她一副薄凉的模样：“谁叫你这么早变回人形？”
　　“这可不是我的错，是你的还原术不过关，我睡着睡着就变回人形了。”这个罪魁祸首还笑得人畜无害，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反省的意思，反而有种为自己的解答沾沾自喜的意味，那青丝随着他摆手的动作在他背后晃动，似也在得意驳回了苏羽。
　　如果他的表情不那么不正经的话，也许苏羽就信了他的鬼话。苏羽心里暗叹一声，下床站起了身，低头俯视凤陌烊，眼里闪烁着凶光：“那么，是我的错？”
　　说着，一层泠冽的寒光附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捏成了拳。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真可怕，特别是那双可以把人生生冻住的眼，更是吓人。
　　凤陌遥笑意更盛，挪到床前，双手放在苏羽的手上，不带一丝颤抖，坚定地掰开她的拳头，语气是无比的诚恳：“不，是我的错。”
　　苏羽听此，这才松开手，脸色转好，转身整理衣衫，准备开门离去。
　　这当然不是代表接受凤陌遥的“道歉”，只是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根据她多年以来的经验，天知道他下一秒就会吐出怎样的“金玉良言”。她可不想再听下去了。这样想着，她额角的青筋欢快的跳了几下。她烦躁地甩了甩头，要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
　　上次他这么诚恳的说话，是在与他赶集的时候。她不过是买了串糖葫芦，正算着是买两串合算还是买一串省钱，就听到他和卖糖葫芦的大汉窃窃私语。开始她并不觉得什么，只是那五大三粗的大汉来卖糖葫芦有些奇特。
　　“殿下，这就是你新勾搭的美人？是青丘女君那一类的冰山美人？”
　　声音压得很低，但他们没思考过我是狐族，耳朵好么？苏羽有些悲哀的想。
　　再看一眼自顾自说得兴奋的二人，已经从她是哪类的美人扯到了东街顺数第二家的小李家昨儿夫君偷香被娘子抓了，她不由得唏嘘几声，不愧是鸟族，迟钝又无厘头，思绪跳跃的就像鸟在树枝上蹦跶。
　　好在凤陌遥终于停止在自己的思想道路上狂奔，猛然回首，发现苏羽被遥遥甩下，正在万里之外的原地冷冷看着他。顿时，他扯回了像鸟在树枝蹦跶般的思绪。
　　他立刻假咳一声，抡起玉扇就砸向大汉：“什么勾搭！我可是一片真心！”语罢，还特意撇了一眼苏羽，满眼我想要纳妾娘子你同意么的诡异感情。
　　大汉呆呆的捂住头：“什么勾搭？我说过这个词？”
　　敢情他就忘了刚刚说的？苏羽暗自摇头，看来鸟族还有记性差这一缺点。
　　凤陌遥两眼一瞪：“我说你说过就是说过！”
　　二人再闹了一番，凤陌遥才和苏羽离去。
　　大汉在他们身后虚趴在糖葫芦堆上，嗲嗲说道：“来看一看嘛～今儿第二根半价哦～”
　　苏羽：我还是想买了。
　　拿着两根冰糖葫芦，一路上凤陌遥熟练的和各路人打招呼，看起来看起来这凤族少主可是格外亲民。
　　到了无人住处，凤陌遥忽然诚恳说道：“不要听他胡说，我没有乱勾搭人。”
　　苏羽心里稍稍宽慰，但鸭子嘴邦邦的硬，她说：“你怎样，与我无关。”
　　凤陌遥继续道：“你要相信我，我从不做勾搭美人这种风流事。”
　　“呵，那你以前的事是误会？白鸾族的白露公主，青丘境内不知真实身份的夕……”苏羽冷着脸报出一长串名字，从一族公主到小家碧玉，无所不有，“她们不是你勾搭的？”
　　凤陌遥干笑两声，又摆出一脸正经。苏羽还以为他又有什么理由开脱，正准备驳回，就听他说：“什么勾搭，我对她们每一个都是真心的！”
　　苏羽的拳头篡起又松开，松开又紧篡。
　　最后，还是落到了凤陌遥头上。
　　叫你真心相待！叫你正儿八经的胡说八道！叫你万花丛中过花粉粘满身！
　　还是凤陌遥说把自己的凤羽拔几根给苏羽，她才停下殴打。凤羽艳丽，是不少衣裳的绝佳材料。苏羽算计着怎样把这凤羽买个好价钱，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理睬凤陌遥。
　　最终，凤陌遥带着面具过了一个月，由此可见可见苏羽下手之狠。
　　回忆到这里，苏羽的青筋蹦得更欢了。
　　凤陌遥见到苏羽并不理睬他，反而先带着愧疚的神色，愧疚得很是虚假。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了：“今天我有些事，要和苏宸玉出去一趟。明天才能回来。不能陪你了，抱歉。”
　　感到抱歉？那还不如把几根凤羽给我还真实点，口头说说算什么？苏羽想。
　　她此刻已经打开了门。想起凤陌遥的“我不是勾搭我每个都真心相待”之说，她不由得顿了一顿。
　　扭过头来，整个人沐浴在晨光里，色彩分明得能永久地刻在人的心中，冷漠的神色为阳光所化，恍惚间嘴角似乎还带上了几分弧度。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千年积雪般寒冷，就连炽热的阳光都被镀上了冰凉的光芒。
　　她柔软的双唇开开合合，吐出的字像冰锥般尖锐：“哦。与我何干？”
　　凤陌遥愣住了。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还因为她所说的话。最美的人儿却在说最诛心的话。
　　真是冷漠啊，即使是相伴六年有余都对他漠不关心。换个人，至少也会关心一下说要路上小心吧？
　　人总是对自己亲近的人为所欲为，却不知亲近的人更需要温柔以待。风陌遥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就在他愣神一刹那，苏羽已经飘然远去。他回过神来，急忙跳下榻喊道：“那明天我到上次我们一起去的茶馆找你？”
　　苏羽懒得回头，只摆了摆手，示意她知道了。
　　和苏羽交流就是这样，你不必让她明白为什么，不必解释，只要她听到了，答应了，就一定会达成她的诺言。
　　我还真是下作啊。凤陌遥想。明明人家都不想和我交流，还被迫人家与自己几乎形影不离。
　　不过，这真是自己都不能控制的呢……
　　很快，很快，一切都会解决了……
　　他在嘴角挂起了玩味的微笑。
　　不过到时后一切都结束了，是把她囚禁了还是囚禁了还是囚禁了？毕竟她那么像她，让他下不去手。
　　凤陌遥挠起了头。
　　啊呀，真叫人为难。

　　绵延起伏的青山中，飘荡着小雨初晴后的薄雾，萦绕在山间，像是一条柔软的轻纱。鸟儿们的鸣叫此起彼伏，颇添了几分野趣。几点挂在叶上欲落未落的雨珠终是滚下，打碎了湖面的一片宁静，搅起了层层涟漪。
　　有一家小小的茶馆，坐落在山腰，路缘石上青石板在馆前铺就了一条细长的小道，四周围绕了许多株绿得发亮的树木。风一呵气儿，树叶就飒飒作响，偶尔会有树叶慢悠悠地飘荡而下，落在湖中中泛起一层柔亮的涟漪。
　　茶馆里没多少人，稀稀拉拉的，互不干扰。正因没有多少人，于是茶馆里只有一个伙计。
　　陌遥背着一个模样甚是温润的男子，顺着蜿蜒曲折的石头小路走来，笑着向赶来的伙计熟捻地点点头，便一同把男子搬到了椅子上。
　　“陌遥殿下，苏公子又去看他的小妹啦？”伙计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陌遥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是啊，每次都要喝醉，真实麻烦死了。”
　　伙计附和着笑道：“苏公子平时根本就不好酒，也就这个时候会喝醉。大约是有些话不借着酒兴说不出口罢。”
　　“哈，也是。”陌遥看了一眼伏在桌上的苏宸玉，眼里装满了无奈，“今儿我有事，就不等他醒了。麻烦你了。”
　　伙计立马精神了起来，茶馆里没什么人，很是无趣。难得遇到这种趣事，于是堆起满脸的八卦，打趣道：“这么急切，莫不是要赴佳人之约？咱们殿下的桃花又开了啊。”
　　陌遥敲了一下伙计的头，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却没什么威慑力：“胆子大了，连你家殿下我都敢打趣？”说着神色柔软起来，眼中流露出温柔，“不过也算是吧……”
　　唔，那个家伙，算得上我的桃花么……陌遥暗自摇头，明明是我是她的桃花罢。想到这里，他不禁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伙计揉揉头，咧嘴笑催陌遥：“那殿下快去吧，莫让佳人等候。若气跑了佳人，殿下哭都来不及咯！”
　　“滚滚滚，又不是个娃娃了，哭什么哭！”他笑骂道，“照看好苏宸玉那个傻瓜。”陌遥说罢，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苏宸玉便匆匆离去。
　　可要看好苏羽了，不能让她跑了。陌遥想着，不由得露出担忧的情绪，又加快了几分步伐。
　　看着陌遥行色匆匆的身影消失在林间，伙计回头继续慢慢悠悠地打扫茶馆：“殿下这是不打算履行与白露殿下的婚约了？”
　　“哎……”悠长的叹息飘荡在林间，久久不散。
　　伙计心想，若是把他的故事写下，说不定能成篇恢宏磅礴的我爱你可你爱她的虐心戏折？大概很赚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