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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六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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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若昕病得越来越重。
林诺听说,雷云的父亲已经将公司大部分事情交给雷云处理,自己整日陪着妻子。她也听说雷云变得越来越忙,自那次在他家吃饭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周六的下午变得空闲,她常常还是在家,常常还是做饭吃,又总会多做一点。她没打电话给他,也知道他应该没空来。
这天,又是一个周六,她接到李娜的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出来坐坐。外面下着雨,她就说:“不如来我家吧。”
当李娜赶到她家时,她正在煮咖啡。
“咦,你不是不喝咖啡的吗?”李娜惊讶地问。
“那天经过一家咖啡店,闻着这味道很香,就买了点。”她淡淡地说,很快倒了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
“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我听到一个消息,说程雨……和信达的李总在一起。”
林诺沉下眼:“你也知道了。”
“怎么?你早就知道她跟你表哥好了?”
“前两个月知道的,后来我自己的生活都一团乱,也没空劝她。”
“唉……”她叹气,“难怪最近找她总说没空!”
“其实我很担心她,”林诺皱眉说道,“我那表嫂家里很有势力,连□□的人都认识,我怕程雨出事。”
“那怎么办?”
“这事……也不好劝,何况我们之前也不是没劝过,哪知道他们现在又在一起。”
“她也真是,”李娜也皱眉,“怎么就这么放不下呢!”
“那你呢?最近好吗?”李娜又问。
“我还好。”
“你就打算永远不见周毅群了?上次我老公把东西给他的时候,感觉他还很想见你一面的。”
“没必要了。”
“我听说他跟那个小三登记了,”李娜一边说,一边看着林诺的反应,“但他们没办酒,现在好象感情并不好,听我老公说,周毅群现在晚上反而常常出去喝酒,搞得很不象样!”
林诺的反应相当平淡:“他们的事,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人生真是不可预料,有些人,一度以为会相守一辈子,就这么擦身而过了。
与李娜见面没两天,有天晚上九点多,林诺正坐在床上看电视,突然接到雷云的电话:“程雨出事了,现在在医院,你能过来一趟吗?”
“她怎么了?!”
“她……在第一医院,你过来再说吧。”
林诺立刻穿了衣服出门。
赶到医院的病房时,雷云坐在走廊的座位上,见到她马上站了起来。
“程雨怎么了?”她问,同时打量着雷云。怎么才两周没见,他的神情如此疲惫。
“她流产了。”
她听了一惊。
“我在名流跟人吃饭看见她,当时她倒在地上很痛苦,就把她送到医院来了。”
林诺急忙拿出手机,翻来翻去都找不到那个男人的电话,这时也顾不得其他,忙问雷云:“你有李震华的电话吗?帮我打给他!”
他却一动不动。
“你打过了,他不接?”
“当时他跟程雨在吃饭,李太太突然进来,打了程雨一个耳光,又狠狠推了她一把,李震华追着老婆跑出去,托我照看程雨。”
她气得双手握紧了拳,又看着他问:“你早就知道他们的事?”
他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
“我本来以为李震华还算是好人。”林诺嗤笑道。
雷云不作评价,只说:“你先去看看她吧。”
林诺走进病房,见医生正好要走,忙问道:“医生,她怎么样了?”
“流产了,体质有点弱,这瓶挂完回去好好休息!”说完就走了出去。
林诺望着病床上一脸苍白的程雨,左半边脸还印着红印,忍着怒气说道:“他还是不是人?!怎么能这么对你?!”
程雨气若游丝地说:“这个孩子是意外,他并不知道。我本来……也要来拿掉它。”
“你怎么这么傻呢?”
“我一直觉得亏欠他老婆,现在,算是还清了。”
林诺马上忧心地说:“你千万别再跟他纠缠下去!我那表嫂说不定还会派人对付你!”
她神色尴尬,片刻,才呐呐地说:“你也知道了?”
“程雨,听我一句!千万别再见他!”林诺望着她,突然说道,“这样吧,你住到我那里去,我还有房间空着,正好避开他们。”
“不会……打扰你吗?”她小心地问。林诺见她这般无助,心里十分难过。好好的一个女人,因为所谓的爱情变成了有钱男人的情妇,现在有家归不得,还被别人公然污辱。
于是她说:“我反正是一个人,你正好陪陪我。”
这晚,雷云送她们回到家。将程雨在房间里安置好,林诺才关上门走到客厅,见雷云沉默地坐着,便问:“要……喝杯茶再走吗?”
他回头,象是才意识到她在跟他讲话,应道:“好,谢谢。”
她端着两杯热茶过来。
“你……最近还好吧?”
“嗯。”他应了声,沉默地望着杯里的茶叶出神。
“蓝阿姨……还好吗?”
“她经常昏睡。”
雷云想起有天晚上走到母亲床边,她看着他,突然就问:“你是谁?”
他心里顿时痛得无法言语,只好勉强笑着说:“妈,我是雷云啊。”
“哦,小云啊。”她小时候常常这么叫他,然后惊讶地说,“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她的神智已经开始迷乱不清,有时只记得很久以前的事。”他对林诺说道,“有时候,她连我也不记得。”
林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眼眶却没来由地红了。
雷云见她这样,轻声问:“你为什么难过?”
“你最近很累吧?”她细细打量他,“自己要保重身体!”
“诺诺,”他突然握住了她的双手,神情中有着渴望和期盼,低哑地问,“我们……真的不可以吗?不能重新开始吗?”
林诺看到雷云眼里有种近似绝望却又想抓住些什么的希翼,那种卑微的希翼,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种神情。他在她眼里一直是高大的,强悍的,不可动摇的,可如今,见到他如此脆弱的神情,她的心竟忍不住地抽痛。
他见她一直沉默,眼里的情绪一点点地淡去,然后放开了她,站起身说道:“我也该走了。”
林诺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站在门口的背影,那高大却孤独的背影,突然就轻轻地说:“好。”
雷云的身体不由一僵,回过头。
“好。”她再说了一遍,然后无措地低下了头。
他过来紧紧地抱住她。
那天以后,她和雷云见面的机会仍然不多。她知道,蓝若昕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弱,他将所有应酬都推了,下班后就在家陪母亲。有个周末,她陪着雷云去看望蓝若昕,惊讶地发现,才短短几个星期,蓝若昕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她也认不出林诺了。雷伯涛在一旁象哄小孩一样地哄着她,背过身时她发现他也难过不已。
林诺第一次感觉到病魔的可怕,那天她陪了雷云一整天。第二天去父亲家,第一句话就问:“爸,你和钱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吧?”
“我很好,到是你钱阿姨,这两天说腰酸。”
“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她马上说,“我现在没有其他的愿望,只希望全家都平安。”
程雨还住在她那里,以此躲避李震华夫妇。程雨原来住的公寓是李震华给的,也不敢回去,就叫林诺帮她拿些行李。林诺都是上班时间抽空去的,生怕在那里碰到什么人。就是这样去了两次,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有天晚上,她的表嫂找到她的公寓来。林诺在摄影镜头里看到她,马上叫程雨到房间里躲起来。
开门的时候,表嫂身后竟还跟着两个魁梧的男人,林诺挡都挡不住。
李太太一进门就不客气地说:“林诺,我知道那女的是你朋友,但这事你最好不要插手!要不然,到时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没办法!”
“表嫂,怎么说这也是我家吧,”林诺冷淡地看着她,“你这样叫两个陌生人进来是什么意思?”
“那你马上把她交出来,我们立刻就走!”
“表嫂,这是法制社会,你这样我随时可以报警。”
“不交是吧?”她突然对那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个男人立刻上前架住林诺,其中一个望着她竟然猬亵地笑了。
林诺背脊发凉,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搜一下这房子。”李太太悠哉地说道。
“你满漂亮的嘛!”一个男人把她的双手绑了起来,另一个居然还摸了下她的脸蛋。她立刻别开脸,气愤地叫道:“表嫂,你疯了吗?”
程雨在这时走出来,冷冷说道:“放开她!你不是要找我吗?我就在你面前。”
“好了小陈,放开她!林诺,对不起了。”
“可是明姐,我发现这个女的不错,干脆我带走算了!”
李太太表情一楞。
“你想把谁带走?”雷云站在门口,满脸怒火地看着这一幕。
林诺心里万分庆幸给了雷云这里的门卡。
雷云快步走上前,狠狠朝那男人揍了一拳,那人吃痛地倒在地上,另外一位本想上前,却接到李太太阻止的眼色。
“你还好吧?嗯?受伤了吗?”雷云立刻给她松绑,抱着她一个劲地问道。
“没,我没事。”她心有余悸地说。
“喲,雷总啊,”李太太僵笑着,又暧昧地瞟了眼林诺,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里的钥匙……”
“我到女朋友家来难道还要跟你报备?都给我滚出去!”
“雷总……”
“还不走?!要我找保安上来请你们走?”
“好,好,我们走!”她见状,立刻带人离开。
“还有,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带人上门来骚扰她们!要算帐,找李震华去!”他不客气地说,一边还紧紧搂着林诺。
李太太生气地看他一眼,只好告辞。
“真的没事吗?”他上下地打量她。
“没。”她轻轻摇头,心里着实有些被吓到。
他抱了抱她,又低下头吻吻她。林诺羞赫地推开他,小声说:“还有人呢。”
程雨一直背对着他们,站在阳台口发呆,林诺不禁挣脱了雷云,走过去说道:“你先安心住着,她不敢再来了。”
“我真过意不去,竟然连累你。”她歉疚地说。
“我们之间还说这种话干什么,我跟你说,你现在只有在这里最安全,真的不用担心,过一阵就好了。”
雷云也走过来说道:“程雨,你别担心,我跟震华的老丈人有点交情,只要跟他说一声,他们再也不敢来这里闹了。”
“那谢谢你。”林诺不禁对他说。
“你跟我还要说谢谢吗?”他看着她柔声说道。
林诺有些赫然地低下了头。
程雨见他们这样,悄悄走进了房间。
雷云过去轻轻搂住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你妈怎么样了?”她轻声问。
“睡着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我爸现在什么也不做,整日整夜陪着她。”
“那你是不是很忙?自己要当心身体啊,要按时吃饭,别喝太多酒,也别……”
他突然吻住了她,打断了她的叮咛。这个吻急切而浓烈,她被他吻得脸色通红气喘不已。
“诺诺,我真庆幸这时候身边有你。”他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道。
林诺一直低着头不语。
雷云待了会儿就离开了。他走后,程雨才又从房里走出来,见林诺坐在沙发上发呆,忙问:“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淡淡地说:“没什么。”
“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
林诺的神情迷惘,她看了看程雨,轻声问道:“你为什么又和他在一起?你明知道他不可能离婚的。”
程雨黯然地说:“他要我……等他三年,他说他现在还没办法自己站稳脚,三年后……”
“你可千万别当真,”林诺突然打断了她,声音隐含着激动,“男人说三年,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若真等了,到头来会发现一切都没变,最傻的还是自己。”
“是么?”程雨的笑容涩然。
“对他们那样的男人来说,爱情算什么?承诺又算什么?”林诺心里的悲哀,就这么一点点地渗透出来,“女人傻得把它当成自己的终身事业来奋斗,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成就事业心之余的消遣,是人生中的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程雨没再说话,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可是这晚,林诺却一直呆坐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第二天下班,李娜过来看她们,并且带来了晚餐。
三个人坐在林诺家的餐厅里吃饭。
“这餐桌真不错,”李娜不由说道,“不愧是名品!”
林诺听了神情一黯。
“听说你跟雷云……好了?”李娜问道。
“嗯。”
“终于破镜重圆了!”她笑着说。
林诺惊讶地抬头,李娜这才发现说漏了嘴。林诺又看向程雨,只见她丝毫不讶异,显然早就知道。
“对不起,”李娜轻轻说道,“我也是……后来听程雨说的。”
“你早就知道了?”林诺问程雨。
“我是听震华说的。”
原来根本没有秘密,原来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的事,只是不说,只是看着当事人自以为是地遮遮掩掩、自欺欺人。
“你一直知道雷云是我过去的男朋友?”她再问程雨。
“你不也知道李震华跟我的关系?”
李娜看着她们,无奈地感叹:“我记得以前读书时,我们无话不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开始隐瞒心事。”
三个人都沉默了。
“好了,我先说吧,”李娜说道,“我曾经为张军那个混蛋打过两次胎。”
林诺颇为吃惊地看着她。张军是李娜倒数第二个男友,当年失恋时,林诺陪着她一起买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样,我倒现在还怀不上孩子,”李娜说着低下头苦笑,“我觉得很愧对我老公。”
“既然要怀孕,你平时干嘛还喝那么多酒!”林诺不禁说道。
“反正也怀不上。好了,林诺,该你了。”
“雷云确实是我在国外时的男朋友。”
“你从来不说,是因为心里一直放不下吧。”程雨看着她。
“没什么放不下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敢说雷云回头来追你,你心里没有一丝高兴?你敢说,看到他放着身边有王祺这样的美女,还追着当时即将要嫁给周毅群的你,你心里真的不觉得痛快?”程雨尖锐地问道。
“我有什么可高兴可痛快的?!我那时要跟周毅群结婚是认真的!我没蠢到拿自己的人生大事来开玩笑!”
“你是想要跟周毅群好好过,可你心里高兴,是因为现在他也尝到了你当初尝到的滋味,因为你等了他三年,他却辜负了你!”
“你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她了然地笑了,“我忘了,你有李震华给你的第一手资料。”
程雨脸上掠过尴尬,又说:“你想过没有,无论是周毅群还是雷云,他们的离开你自己也有错?你总是那么骄傲,总需要别人哄着你。周毅群也许会,可是时间长了他也觉得累,宁愿选择身边那个什么师妹!”说到这里,李娜一直拉着程雨,阻止她再说下去,“你让我说!要不然,她永远都一副别人欠了她的样子!”
“我没觉得别人欠我,也不想怪任何人。但我今天倒要听听看,你是怎么评价我的!”
“你永远端着个公主的架子,这样对着周毅群,他都觉得累,何况是雷云?雷云是什么样的男人?你说你等他三年,你觉得他辜负了你,可是你想过没有,那三年他不联系你,你为什么不可以主动联系他?你为什么不主动去问他?不主动去求证?一是因为你不敢,你怕知道他已经变心了,更重要的是,你拉不下这个脸,你怕让他知道你在乎他远远多过他在乎你!林诺,你的爱情永远都输给你的自尊!”
“所以我就应该象你这样是不是?象你这样放下所有自尊去对待一个男人,哪怕他结婚了有老婆了,只要放下所有自尊跟着他就行了,哪怕被所有的人唾弃被原配打也无所谓?只要能成全了自己就好!”
“林诺!”李娜严厉地叫道。
她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再看看程雨,她的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说得对,象我这样的人,确实没资格说你。”程雨立刻站起来跑进房间。
“程雨!程雨!你干什么?”李娜追了进去。
没一会儿,她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出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收留,但我也没脸再住下去了。”
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
林诺站在原地,满脸的懊悔与难过。
“这倒底是在干什么?!”李娜看了林诺一眼,只得先去追程雨。
桌上的晚餐还没怎么动,人却已经走了。林诺走到餐桌边缓缓坐下,突然就捂着脸流下泪来,为刚才那样说程雨也为自己,因为深埋的伤疤被揭开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