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玖 ...
-
暗部情报部门下属的拷问部，顾名思义，负责拷问相关的工作。拷问对象包括但不限于叛忍、他国间谍甚至是凑巧知晓了情报的普通人，拷问等级也从普通审问到肉/体拷问、精神拷问不等，再往上就只能委托有探查他人的思想以强行获取情报的山中亥一帮忙了。
这种地方确实很容易扭曲人性——但与其说是扭曲人性，不如说大多数人是为了避免精神崩溃而主动选择麻痹感情，而在外人看来就像他们被工作逼成精神病罢了。
冷冰冰的钢铁制房间并不宽敞，橘黄色的灯光昏暗而扑闪。被铁链紧紧束缚在椅子上的“工作对象”咬紧着牙关，带刺的皮鞭无情地挥舞下来，一次又一次剐走他的皮肉。
夕日真淡漠地抬手擦去脸上溅到的血，视线仍旧落在那人皮开肉绽的身上。
负责指导夕日真的森乃伊比喜总是让她在旁边围观拷问的过程，美名其曰“见习”。夕日真心里明白这只是想让她尽早习惯这样的工作环境。拷问的对象和他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她不可能没有恻隐之心，但若于心不忍手下留情，他们就可能失去更多同伴。
在取舍方面她自有定数，只要足够绝情就不会犹豫，感情在这样的地方——只是累赘。
森乃伊比喜主要负责的是肉/体上的拷问，他最初得知传说中候补来的新人竟然是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姑娘时有些不敢置信。不过能小小年纪进入暗部的人的实力都毋庸置疑，比如旗木卡卡西和最近加入的宇智波鼬，一个两个都是当之无愧的稀世天才。有着上忍认证的夕日真，幻术水平确实无可挑剔，可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她的心里承受能力却远不达暗部的标准。
最开始的时候，有几回夕日真甚至会在处置对象招供之前就先崩溃，有时她会在面具下悄悄抽泣，有时还会恶心得转头呕吐。总之伊比喜最初并不太看好她，只当她是名门世家出身的大小姐，干不来这些惹人嫌的肮脏事。
不过经过他一段时间的监督训练，夕日真终于能做到独当一面地拷问了。伊比喜看向此时还保持着结印姿势的夕日真，她本来就不算个话多的人，但工作时一声不吭眼神冰冷的样子像极了某个被称为冷血卡卡西的人。
他只走神了那么一瞬，就见夕日真蓦地倒下了。
到底是工作经验丰富，伊比喜反应极快，他迅速击晕被绑在审讯椅上笑得猖狂的拷问对象，转身扶起已经陷入深度幻术神色痛苦的夕日真。
这是……自杀式袭击，通过高等的反控制幻术来达到击溃他人精神的目的。幻术型忍者对此应该比他熟悉，但也往往只是存在于个案里的极端情况，怪不得一直没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原来只是单纯被派来摧毁木叶这边的情报收集人员。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永远醒不过来了。伊比喜朝在拷问室外守着的护卫喊道：“立刻联络第六班！”
无尽的幻境如镜中花水中月，层层叠叠，循环往复。
最开始时夕日真还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幻术，她一次又一次地咬破手指试图用痛觉保持清醒，但就连痛觉都逐渐模糊，意识越来越沉重，视线越来越混沌。
夕日真在黑暗中不断失重、下坠，扭曲的走马灯自顾自地播放，她看到了三郎挡在自己身前被一击贯穿身体的画面，看到了木叶被袭击时如地狱般充斥着鬼哭狼嚎的场景，看到了父亲转身离开时决绝的背影，看到了卡卡西冰冷绝望的眼神，看到那些曾经被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受审对象。
在不断闪现的血与泪中，她慢慢地变得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亦或是幻境。
只要活着就会遭遇一次比一次痛苦的经历，从来没有什么充满希望的未来……反正她身为忍者，终究肯定会如前人一般落得惨淡下场，那么现在选择苟活亦或赴死又有什么所谓呢？
已经，怎样都好了……夕日真在意识中疲惫地合上了眼。
接到来自拷问部森乃伊比喜的联络时，卡卡西带领的第六班正整装待发执行任务，他听完联络信息后连忙带着宇智波鼬迅速返回。
卡卡西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看到夕日真倒在地上毫无生气时的心情。仿佛是心底最柔软的某处被硬生生挖出了一块空洞，仿佛是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被重新撕裂般的刺骨。
好在这样的情绪波动并没有持续太久。
宇智波一族出身的鼬比他更擅长破解幻术，卡卡西见到夕日真再次睁开那双红眸时，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他还没有失去她……太好了。
夕日真似乎听到有人在冥冥之中呼唤她的名字，那低沉的声线很是耳熟，只是语调里夹杂的慌张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啊……是了，她还不能现在就睡过去，至少现在还不能……
她吃力地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睑，正对上一双眼睛。那双眼比自己的瞳色更加艳红，瞳孔中还有黑色的勾玉在流转，散发着不祥而诡魅的气息。
意识重新回归后，夕日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就近从对方腿侧的忍具袋里掏出一柄苦无，狠狠扎进了自己的手臂，剧烈而鲜明的疼痛感让她冷汗直流的同时清楚地意识到，她这次是真的醒了。
卡卡西见状连忙扯出工具包里的应急绷带，替她包扎在近心端止血。“喂！真，还好吗？清醒一点。”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夕日真的侧脸，他望见对方眼中透露出浓浓的乏力，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与其说是为了安抚夕日真，倒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夕日真用没受伤的手支撑地面坐起身，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失态了，麻烦卡卡西前辈和伊比喜前辈了……这位是？”旁边这位少年看着不过十一二岁。
“队里的新人，宇智波鼬。是他解了你中的幻术。”卡卡西言简意赅解释道，虚揽过她的肩膀，好让对方斜倚着自己省点力气。卡卡西对于夕日真一醒来就勉强自己的行为毫不掩饰他的不满，语气也因此强硬了几分，“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难得见卡卡西这么严厉的模样，夕日真一怔，老实地不再吱声。
见此，宇智波鼬轻轻点了点头，继而眉头微蹙道：“不过我也只是暂时将你从幻境中解放出来，你已经陷入得太深了，以我的能力没办法完全解开。还请暂时不要使用幻术，会像刚刚那样被反噬的。”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段时间可能会间歇地受余波的影响，请注意安全。”
于是——夕日真如坐针毡地跪坐在矮桌前，公寓内长久的静默让一向喜静的她也忍耐不下去了。
“卡卡西前辈，”夕日真笑着发问，“一定要这样吗？”
“都说这是任务了，我也没办法啊。”躺在床上的银发上忍看着倒是很自在，他把手中的书翻了一页，语气平淡地回答。
此时此刻的夕日真处于卡卡西的二十四小时看管之下。暗部自然不会放任一个掌有众多重要情报还受敌方幻术控制的人乱跑，于是委派了监管人员进行暂时管制。换句话说，夕日真不仅暂时没了工作，还受到了软禁。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能只当是任务要求的卡卡西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藏着少女心事的夕日真就不这么觉得了。前辈看上去非常有余裕，也不知道是因为没这个心思，还是……“前辈你……难道经常带女性回家吗？”
兴许是夕日真语调里的七分疑问三分鄙夷有些扎人，卡卡西朝她瞥了一眼，露出的黑眸写满了欲言又止：“……你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
夕日真轻咳了一声，回归正题道：“前辈不是应该很忙吗，监视这种事情其他人也可以做的吧？”夕日真记得卡卡西明明是暗部第六班的队长，平日里经常忙得见不着影，怎么会有闲工夫来看管一个杀伤力极小的不定时炸弹。
“任务的话暂时交给鼬代理了，别看他年纪小，能力不比我差。”卡卡西叹了口气，从床上翻起身，他坐在床沿把护额往上一推，睁开了写轮眼，“你应该也知道，你中的幻术比较旁门左道，就算用写轮眼都只能勉强把你从幻境里拖出来。具体方法鼬已经教给我了。”
那是……带土前辈的眼睛。
第一次见到卡卡西露出传闻中的写轮眼，夕日真沉默着别开了视线。既然有写轮眼就可以，那为什么不让鼬来做这份工作？还大费周章转让队长的权限……
“对于像你这样的未知因素，以往暗部是会毫不犹豫地处理掉的。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人才很珍贵。”卡卡西大概也猜出了她在想什么，他沉声坦言道，“鼬入队没多久，他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没准看到你稍有什么不利于村子的异常行为就直接下手了。”
夕日真知道这些都是实话，是效率至上的基本操作，但经由卡卡西之口，这一字一句在她听来就显得格外冰冷刺耳，心里泛起的苦涩却是怎么也消不去。
“——前辈就不会对我下手了吗？”被训练出的警觉思维让她几乎脱口而出这个问题。顿了半秒，夕日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她怎么可以问卡卡西这样的问题，她明明知道这是他的雷池，“对不起！我不是……”
卡卡西安静地看着眼前一脸歉意地低着头的女孩。
他觉得比起平日戴着面具遮脸或是一直保持着礼貌性微笑的模样，被他带回公寓后这样流露出坐立不安甚至是抱歉情绪的夕日真要生动可爱得多。兴许是被暂时剥夺了幻术的光环和暗部的重任，此时的夕日真稍微有些从前那个率真孩子的影子。
其实这一系列举措都是出于他私心的保护欲罢了，说是多管闲事可能都不为过。他当然没有因为夕日真的问题而生气，不如说，自从保障了夕日真的安全之后他一直觉得很安心。
“我就是为了保护你才揽过来的任务，怎么可能伤害你。”一改严肃的语调，卡卡西转而弯着眼眸道，他觉得低头认错的夕日真简直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让人没法置之不理，“所以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就当是放个假，我已经派人去联系可以破解这个幻术的人了。”
卡卡西年纪不大，但也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可夕日真在他心里始终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他们认识的时间其实很长了，但是对彼此的日常生活涉及得少之又少，维系关系的不过几本书、几封信、几行字，或者见面时简单的问候，这样的关系非常平淡又格外细水长流。尽管他不曾提过，但他确实很珍惜这段缘分。
因此他由衷地认为，夕日真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这个夜晚似乎并不静谧。
“卡卡西前辈，不管怎么说这样都不太好吧。”夕日真忐忑地躺在不属于自己的床上，她紧紧抓着被子，视线有些飘移，“你完全可以把我绑到椅子上然后自己去睡觉的，或者你不擅长的话我也可以自己绑。”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不如说你在拷问部都学到了什么啊。”卡卡西站在床边望着她，下垂的黑眸透露着无奈，“我精神得很，倒是你，现在应该很累了才对吧？”
躺在暗恋对象的床上，还要强装镇静，夕日真觉得说不定这才是真正的酷刑。
夕日真拉高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卡卡西。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时刻提醒她这毫无疑问是现实世界。
夕日真的确累得感觉随时都能晕过去，晒过太阳的被褥整洁而柔软，有着卡卡西身上令人安心的气味，对此时的她来说更是致命地催眠。可她在那样的幻境之后有些不敢入睡了，她怕自己在梦境里再度迷失自我。传闻梦做得多了，人会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边界，这对幻术师而言尤为可怕。
说些什么来保持清醒吧。
“其实当时中招之后我本来都已经放弃了，可是一直听到有人在叫我，吵得很……”夕日真眨了眨眼，“那果然是前辈的声音吧？”
“谁知道呢。”卡卡西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夕日真忍不住笑出了声：“谢谢……是卡卡西前辈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暗部的生活险些让她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杀人机器一样的存在，她甚至还差点自暴自弃地甘愿在幻境中堕落至死，是卡卡西的声音唤醒了她，让她想起忍者生涯也不尽是一些痛苦的回忆。
卡卡西的身形似乎僵了一下，只见他背过身去，挥手道：“嘛……我去把下次要还你的书看完，你快睡吧。”
——就在卡卡西转过身的瞬间，眼前的画面被突然在脑海里疯狂闪现的记忆覆盖，夕日真头痛欲裂地看到三郎和卡卡西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致命一击穿身而过，鲜红的血液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近乎惊恐地抓住了卡卡西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