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知》仟途

5、第 5 章

　　苏清知聪敏、勤奋、好学、肯吃苦，秦朗教的认真，也给予了他极大的信任与支持，秦家铺子里的一应事务，由小入大，渐渐的也都交予他打点，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众人却也都已知道，苏清知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身份低微的伶人，而是秦少爷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再加上苏清知在接手了大部分的瓷器生意后，更是以独到的眼光和对于市场的精确分析判断，为秦家挤掉了最大的瓷器生意的对手周五爷，这样更是站稳了他在秦家的脚跟，众人再也不敢妄自揣测当年秦朗那么大张旗鼓的带走苏清知是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流传更多的则变成了“秦少爷慧眼识英才，苏公子能人筑基业”的一段佳话。
　　又是一日的晚饭过后，苏清知本欲回到房中查看本月的账目，一出门恰好遇到了外出归来的秦朗，他的神色是严肃凝重，甚至还带了些淡淡的犹疑，向着苏清知静静看了过来。苏清知诧异的看着他，经过一年的朝夕相处，他知道秦朗是个心思很深的人，情绪掩饰的也是极好，很少露出这种平静之外的神色，而犹疑这种东西，他更是几乎没有在秦朗的脸上见过，这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吧，苏清知想着。
　　“到书房谈谈吧”秦朗的声音很低沉。
　　苏清知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应了一声，便随着秦朗向书房走去，其实他的心里是极其不平静的，难道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了，让秦朗有了这样罕见的表情，这一路上，他思来想去的翻腾了好几遍，也还是没找到自己的错处，内心越发的不安了，隐隐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他没有深究这种害怕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只是后来他想起当时的场景，再去细想的时候，与其说是表面上的害怕被抛弃，被赶走，不能给苏家正名，更深次的去想，他是害怕秦朗对他的失望，他害怕自己的所做作为对不起秦朗这一年以来的信任和托付，甚至这样的情绪一度超越了那些表面上的东西，他太害怕带给秦朗伤害了。
　　秦朗让苏清知坐下来，把手上的一摞东西递给了他，看向苏清知的眼神蕴含着复杂的情绪，却也很温和，苏清知接过来，疑惑的看了秦朗一眼，又把眼睛看下了手里的东西，当他翻开这些纸张，看到里面的内容时，脸色顿时有些发青，肩膀也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这是当年苏家案子的卷宗的抄录本，还有很多秦朗花了这两年多时间调查到的一些内容。
　　当年苏家的主要生意是丝绸和药材，正逢前朝末年，连年战乱，国库空虚，在一次重要的战役中，竟然粮草都供应不及，正待皇帝急的团团转时，亲信太监献上妙计一条，给各地商会强压指标，必须向前线提上足够的供给，如若不应耽误了战机，则格杀勿论。
　　当时的晋城的商会会长恰是苏老爷，虽然乱世中生意都不好做，但是苏老爷本着一颗爱国的心，以身作则带着众人捐财捐物，尽心尽力的操持良久，可最终这大笔的物资却没有运到前线，而是在运送的途中莫名消失了，而当时恰巧分给他们供应粮草的关隘极其重要，也由于这次没能及时供给，导致关隘失守，后面更是一路战败，最终朝廷不得不割地赔款才平定了这场战事。
　　战事虽然平定了，可是秋后算账是必然的，苏老爷找尽关系也没能查到那大笔的财物究竟去了何处，于是叛国通敌的大帽子一下子扣到了苏家的头上，全族老小无一幸免，苏清知因张知府的极力运作，罪为苏家世代之耻，落入奴籍，成为轻贱的伶人，苏家历来清明正直，还有什么比苏家最宠爱的二公子沦为如此身份带来的耻辱更加长久。
　　资料其实不多，苏清知很快就看完了，却沉默着说不出话来。秦朗静静的看着他，也不说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苏清知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眼角也泛着红色，看到这样的苏清知，秦朗心里感觉有点难受，说不清的感觉，就是很憋闷，他甚至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动作去安抚眼前这个人，他抬了抬手，又放下，想了想又抬了起来，把手轻轻地放到苏清知的肩膀上，想把自己的力量传给他，告诉他无论怎样，自己都会陪着他把这一切查到水落石出，定然还苏家一个清白。
　　虽然这些话都没有说出来，苏清知却从他这个简单的动作里体会到了这层意思，他抬起头看着秦朗的眼睛，漆黑的眼眸里都是自己的身影，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力量，苏清知感觉到心里有点暖，有点满，还有点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有苏家案子的一切，因为时间久远和有心遮掩的缘故，能查到的东西少之又少，秦朗你能查到这个地步，一定是耗费了很多人力、心力和财力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还这份情。
　　秦朗看着苏清知眼里突然间泛上的浓浓的情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顿了一会，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果然自己还是不会安慰人啊，他自嘲的想着，接下来他也只是简单的把之前和张知府协商的事情说了一些，这些事情苏清知也该是知道的时候了，之后他又把费力查到的资料当中并没有的一件事情对苏清知说了，只是寥寥几言，却道出了当年苏家事情的蹊跷之处。
　　“苏家被抄家之后，当时所有的商铺和路径都落入了名不见经传的黄家，而黄家也是仗着苏家的百年基业，迅速的发展成为晋城和秦家并列的大户”秦朗言尽于此，但是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两人都明白，为什么苏家的商铺能尽数交到黄家手上？而面对如此大的半空的摊子，黄家又是哪来那么多钱支撑起之后的运作的？当时黄家自己也只是做一些散户的生意，根本是没有如此雄厚根底的，所以整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又有哪些人参与了这件事情的图谋？这些都是有待查证的事情只有把这些证据找到，才有可能还苏家一个清白。
　　但是这些查起来又何尝容易，想到这里，两人的眉头均是一皱，感觉到苏清知的情绪变化，秦朗不由的把放在苏清知肩上的手加重了些力道，并缓缓来回的抚摸着他的肩膀，手下感受着肩膀上清晰的骨骼的感觉，有点硌的慌，秦朗心里不觉更闷了，似乎还有点像是细密的针尖扎在心上的感觉。过了很久后，秦朗再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才明白过来当时那种莫名的感觉叫做心疼。
　　苏清知只是抬起头看了秦朗一眼，告诉他自己没事，两人也都明白，以后的路阻且长，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