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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峰回路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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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元琛便由一众大内高手护卫着向沪州行去。
悦儿只静静地躺在阁台的塌上,闭目听着阁外的喧嚣噪杂,缓缓摩挲着手中的信笺,橙子在信中提到因南朝内乱两国边境封锁,困于墟州而不得归。轻叹一声,从榻上坐起,凭栏而立。
孟夏风暖,带着浅浅花香,柔柔的拂在脸上,十分怡然舒心。
“槿儿?”身后传来玉含仪的声音,她转身轻蹲万福,浅笑道:“王妃来了。”
“刚送王爷出行,想来无事,便过来瞧瞧你。”玉含仪拉她在榻上坐下,轻轻摩挲着她嫩滑的手面:“王爷此番去沪州,我心中很是惴惴,难以平复。”
悦儿莞尔一笑,拍拍她的手:“孕妇多烦躁,王妃当常去开阔怡情之地走走,舒缓心情。”
“那妹妹可否陪我去百花林子里逛逛?”
悦儿轻点螓首:“好。”
当下二人便起身相携着缓缓往百花园行去。
玉含仪侧眸看一眼闭着双目一脸安然淡笑的悦儿,呵呵笑道:“韶华阁下的牡丹、芍药、杜鹃和荼靡开的正旺,我们且去游玩一番。”
“我道是风中存香,原来是荼靡。”悦儿笑答,又低吟须臾,问道:“荼靡生于山上,怎也能在花园中存活?”
“我亦不知,应是寻的手艺高超的花匠移植而来吧。”
“开到荼靡花事了。韶华胜极,尘烟早过,缘事知多少。”悦儿顿悟:“韶华阁原是由此得来。”
玉含仪笑应一声:“当是如此。妹妹可知王爷给沉华阁题的门联?”见她摇头,才悠悠念道:“淡风帘外轻拨弦,浮水沉华一笑掩。”
悦儿听罢轻叹口气,颇为感慨的说道:“王爷淡泊如斯,心内也颇多无奈之事。”话里流露的脉脉灵犀意,让含仪倏感不快。想起二人几乎夜夜和曲通意,心下更是烦躁,只勉强笑道:“妹妹说的甚是。”
二人一时无话,默默走了半晌,含仪终是忍不住说道:“阳春之曲,和者盖寡。王爷箫乐堪称化境,如今与妹妹时常箫琴相和,如今当是知音了。”
悦儿稍稍听出其中的酸味,却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好缄默不语。
荼靡香味愈来愈浓郁,她暗想应是已到韶华阁下,便道:“此处可有地休憩?王妃应坐下稍事休息了。”
“前方便有凉亭。”玉含仪边说边引着她到亭内坐下,丫鬟们忙奉上茶果糕点。
含仪抿一口水说道:“唉……许久不曾喝茶了。”
“王妃生完王子,出了月子便能喝了。”
“还早着呢。”玉含仪轻笑一声,又道:“按路程,王爷应到湛州了。槿儿,等有时间我们再去城郊归真寺求下平安吧。如已然连失三州,想来西南叛军当真是如狼似虎。沙场残酷,我终是担忧王爷安危。”
“王爷睿智且洪福,定不会有事。”
含仪应了声,望着远处花丛中的坟冢怔怔出神,半晌才道:“妹妹可知王爷年少旧事?”
悦儿摇首:“不知。”
“我亦是听家妹提起,道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含仪浅抿口清水,刚要讲述,却见管家匆匆赶来,行了礼道:“王妃,皇上传您进宫,方公公已在府外相侯了。”
含仪忙起身,“那便快些走吧。”又转头对悦儿说道:“我回来再同你聊。”
悦儿点头:“好。这离王府正门甚远,王妃可有轿乘?”
“有的有的。”卫辞英回身看了眼刚赶到的软娇,哈腰挑帘:“王妃还请上轿。”
玉含仪忙提起裙摆跨过木杠,坐入轿内。管家放下轿帘喊声“起”,几人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周围这才安静下来。悦儿轻轻啜着茶,心下颇喜欢这番寂然气氛。却又听身后传来水茉的声音:“小姐,我亦知道王妃欲讲之事,您要听吗?”
“可是陈年伤心事?”
“是。”
“徒增忧愁喟叹,不听也罢。”
水茉听她如是说,先是一怔,后又了然笑道:“小姐言之有理。”便退后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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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仪回府时已近晌午,她直奔回醉园,倒在塌上怔怔出神。过了半晌才起身唤道:“青梅。”守在房外的青梅忙应一声进来行礼:“小姐有何吩咐?”
“收拾些行礼,回丞相府。”
“要长住么?”
“嗯。”玉含仪点点头,又道:“住到王爷凯旋归来,我再回王府。”
见青梅应一声转身忙去了她又命人将管家唤来,嘱咐了些许府中杂务要事,若有难以处理的事务便到丞相府寻她。思忖须臾又道好生照顾司徒小姐,定要以贵客之礼相待,管家忙应着退下了。青梅早已收拾妥当,二人便由府中侍卫护送着去了丞相府。
到时丞相夫妇、合仪同一众下人早已在府门外相侯,见含仪踩蹬下车,忙迎上去行礼:“见过睿王妃。”
虽早已经历多次,含仪心中仍不免酸涩,忙上前扶起老父老母,说道:“父亲母亲折杀女儿了!”
玉明呈轻笑着:“规矩不可违。进府罢!”
几人沉默走到正厅,玉含仪忙给坐在上位的父母见礼,一家人寒暄许久,玉明呈才唤过合仪,带着她去了书房。屏退了众人,他才说道:“圣上今日宣你进宫所为何事?”
“还能为何,自是我腹中皇脉之事。”含仪坐在桌后,轻轻拨弄着镇纸,说道:“圣上道如今时局凶险,京城内亦有叛军细作,如今王爷不在府中,若混进小人,我难以应付,便让我回来由父亲母亲悉心照看,以保安全。”
“你腹中乃睿王嫡子,圣上自是十分看重。”
“如今才三个多月,是男是女尚不可知。”
玉明呈沉默半晌,才倏然说道:“必须是男。”眼中精光未敛,幽幽的泛着阴毒,“不是也得是。”
玉含仪大惊:“爹,你这是何意!”
“含儿,你嫁去一年才得受孕当知这一胎有多重要。”他负手转身,微眯双眸看着她:“你将来当了皇后,这便是皇长子,你可明白?”
玉含仪叹口气说道:“皇长子又如何,王爷若是登基,后宫佳丽三千又岂会只有一个皇子。我也不定会得后位,这次便险些被降了侧妃。”
“你既有所出,便不会在发生这等事,且放宽心。”
“爹爹,这次竟是逸王娶了那北朝公主,合仪当是如何安排?”
玉明呈蹙起双眉,便思忖边道:“那公主应允和亲的要求便是逸王只娶她一人,合仪早无机会。故而只能等睿王登基,将她送入宫中。”见含仪脸色稍变,又劝道:“你心思单纯,不似合仪那般工于心计,后宫争斗不亚于朝堂,少她相助定是惨败。到时你姊妹俩相辅相依,定能保我玉氏一族长盛不衰。”
“王爷不会对任何女人上心的。”
“人总是要变。王爷也是男人,怎能清寡一生?待他缓过来,定会好好待你的。如今国内逢乱,你在家养好身子等王爷凯旋即可。”
含仪听罢急道:“我听闻安东军几日内竟连连失地,王爷去不会有危险么?”
玉明呈说道:“放心,如今北朝已然遣兵相助,待北方平反,东西大军会合,定所向披靡,西南叛军只有垂首待毙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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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十三年四月二十日,琅南燕西军与朔北镇南军南北夹击赵清余部叛军,大战于澜州丰林峪。整整三日,厮杀吼声震天,血染泥土成红。叛军人少不敌,终是惨败。燕西军休整五日,于四月二十九日准备赶往已然夺回沛州的安东军会合。
拔营起行时,军中却有一半兵士上吐下泻,周身乏力,难以行走。军医彻夜研讨,言瘟疫者有之,言中毒者有之,开出多幅药方却只治其表,不治其根。大军行程已是拖了三日,凌元琰急的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彼时,朔北军主帅刘贸亲自送来一人,言其定可治愈此病。
凌元琰看着一身男装的宸公主,无奈道:“公主竟能医治此病?”拓跋旸摇摇头:“不能。”说罢笑得欢畅,元琰气急将茶杯拂到地上,怒道:“即便贵朝帮了大忙,亦不能如此戏弄!”
拓跋旸依旧浅笑盈盈:“王爷莫急,刘将军送我来,那我再送你二人如何?”
“何人?”
“王爷且跟我来。”说罢拽起气急败坏的元琰,匆匆向医帐行去。
站在帐外,挑起窗帷,拓跋旸笑道:“王爷来看。”元琰极不情愿的将脑袋凑过去,看罢惊得嘴都合不拢:“是、是司徒神医!”
拓跋旸笑着点点头。
元琰激动的无可言喻,只觉三日来紧绷的神经陡然松弛,满心畅快。不经脑便将拓跋旸一把抱起,转着圈喊道:“哈哈,我军终于有救了!”
拓跋旸也被他情绪感染,咯咯笑不停,直到傅经语掀帘而出,讥笑道:“哟,真够欢快的。”
二人这才清醒过来,刚忙分开,拓跋旸红了脸说道:“师娘莫乱说。”
傅经语看了眼同样红透脸颊的元琰,轻行一礼道:“逸王爷,外子有请。”
元琰忙应一声,松口气疾步走入帐内。
傅经语依旧坏笑着看向橙子,说道:“这感情进展够快。”
橙子辩道:“兵士有救了,我们太过愉悦忘了礼节而已。”
“真真借口!”傅经语啐了口,又扬眉一笑,“是谁日日趴在峪口的山腰上两眼放光的看他战场上叱咤风云、吞吐豪气的飒爽英姿?还时不时骄傲的喊上两声?”
“师娘!”橙子面似火烧,犹自嘴硬道:“我可未曾似你说的那般!再胡言我可不理你了!”
傅经语装作畏惧的忙蹲个万福:“宸公主莫气,民妇知错了!”
橙子翻个白眼,收拾好心情才道:“可是中毒?”见她点头又道,“可好医治?”
傅经语轻蹙了眉,说道:“并不容易,配出解药还需些时日。”
二人说着便掀帘进帐,听见司徒祭正说道:“这毒从水入口,经胃传入众脏器,不好除其根。王爷莫急,总是能医好的,只需些时日。”
元琰蹙眉点点头,说道:“今早收到五哥传书道几日前安东军也被下药,士气委顿。还请前辈早些研制出解药,我好将方子寄送到安东军中。”
傅经语听着忍不住插话道:“槿儿便住在睿王府,何不请她去军中医治?她的医术不亚于外子。”
元琰笑道:“那便好!五哥早已想到她,如今司徒姑娘已然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