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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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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梦纷乱至极,妈妈正点着她的额头骂她不长记性:“谁叫你去玩水的!咱家都是旱鸭子你不知道吗!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去河边你就是不听,一点也不让我省心……”
那熟悉而又亲切的嗓音让她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尽管是场梦。
她有多久没梦见自己的家人了?
“我错了。”你们回来吧。
白瓷的汤匙舀起一勺水送进女孩的嘴里,温热的水润湿了她的唇,那苍白的颜色一下变得鲜活起来。
“你没错。”
“是你在说话吗?”颜小言醒过来时看到一短发少年侧对着她坐在床边,两眼皮打着架,手里端着个瓷碗,碗里冒着热气。
少年听到颜小言的声音,睁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了她一下,而后慢吞吞地吸溜着喝了口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颜小言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几块木板拼接而成的床上坐了起来,将滑下的衣领拉回原来的位置,这衣服破的跟乞丐服似的。
天快黑了,小房子由几块木板和毡布搭成,有些地方透着风。
颜小言吸了吸鼻子,她闻到了一股饭香。
撩开厚厚的帘子出去,那个少年正在火边吃饭,火旁边放着一口锅,里面正散发出诱人心脾的米香。
“同学,你好,请问,是你救了我吗?”颜小言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离他一米多远的一块石墩上,冰凉的触感差点没让她跳起来。
少年没有说话,从碗里抬起头来,结果只是为了再盛一碗粥。像一个毫无感情的吃饭机器,在颜小言期待的目光中风卷残云地喝了五碗,动作太快以至于让颜小言找不到插话的时机。
“可不可以分我一点?”眼见一碗又要见了底,颜小言忙问道。
少年往嘴里扒饭的动作一顿,然后向颜小言展示了他的碗——没了,只有几颗米粒挂在碗壁上。
少年垂下眼眸,将那几颗米拨进嘴里,而后拿着空碗走远了。
颜小言凑过锅边看,里面连点汤都没剩。
颜小言:“……”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没有绅士风度的人。
饥肠辘辘的颜小言在火边烤了会儿手,身上暖和了一点。
少年回来的时候,头发和脸是湿的,他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走到颜小言旁边,注视着她的眼睛说:“我是宋仁投。”
颜小言无视他不好的语气习惯性地弯起嘴角:“你好,宋同学。”
对方没有理会她伸出的右手,自顾自地进到小房子里睡觉去了。
天彻底黑了下来,火堆已经熄灭了。
颜小言钻进了房子,少年果然已经在木板床上躺了下去,他身上盖着一件棉大衣,脑袋下枕着一团衣服,看起来舒服极了。
他不喜欢自己。颜小言确定了这件事情。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她会愿意理他才怪!
这就是她梦里的一假人!
还有六天,很快就会过去的。
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她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缩成一团靠在墙边上挨了一宿。
第二天,天刚亮,颜小言就被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吵醒了。
睁开干涩的眼睛,她看见宋仁投蹲在地上,用锤子往两块板子里钉钉子。
尘土飞扬。
“你在做什么?是桌子吗?”
他没有答话,将木板往颜小言这边放。她赶紧让开,肌肉猛然间拉伸的酸痛感可想而知。
“哎呦喂!”颜小言跌坐在地上,露出白嫩嫩的肚皮,她把衬衣往下拉了拉,却没急着站起来。坐着舒服。
宋仁投将木板放好,拿锤子敲了敲,一回头看见颜小言,他抿了抿唇,别过脸去,那动作好似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颜小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少年满脸都写着“我不想和你说话”,她还能说什么?
颜小言很饿,更渴。放松的时候,手指会往一起缩,这是脱水的征兆。
“同学,有没有喝的?我渴了。”少年并没有回答她。
颜小言提高了声音又问:“同学有没有水啊?我很渴。”
他像掉进了另一个时空一样,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顾着敲钉子。
铛铛的声音震得她头晕。
有水洗头,没水让她喝?
颜小言心想:你不理我,我自己去找。这么想着她一把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少年还在那里咚咚地砸着。颜小言爬上了斜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不理智,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她的故乡,也许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梦,也或许有点别的原因。
站在石桥上面,颜小言向南面眺望。
今天食人猩猩还没有出现,必须要尽快找到一处庇身的地方。在她的记忆里,南面不远处是她儿时玩伴的家,他家里有地窖,可以躲着。他家里有自来水,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水。
可似雾似霾的东西挡住了视线,让她无法确定那边与现实中是否一致。
她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决定去试一试。
半个小时之后,熟悉的建筑出现在了她眼前。
她从由树枝围成的一块菜园里穿过去,树枝刮在身上时,颜小言心想自己一定是渴傻了,才会一个人出来。这简直是找死。想的很明白,她却没有回去的打算。笑话!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个梦而已,还真当她是吓大的吗?
菜园子里面有白菜韭菜黄瓜藤和小辣椒,只可惜全都枯死了。菜园的东边是半面没完全垮塌的土墙,她爬上去翻进了玩伴的家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门锁着,她找了根铁丝撬开了门锁,里面的家具都蒙着一层土,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气味,地上散落有不少木质的碎片,角落里挂着蜘蛛网。
颜小言轻轻掩上门,往卧室的方向走,她记得卧室的衣柜通向厨房,厨房里有水。
之所以从卧室经过,主要她想找件衣服穿。
门打开了,里面的场景毫无防备地闯进眼里,颜小言搭在门把上的手抖了一下。
一直紧绷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双人床的被子和床单上有大片黑褐色的干涸的血迹,上面有一个人形的隆起。
颜小言从门后的衣架上拿了个撑衣杆挑开了被子。
腥味冲进她的鼻腔,掀开的被子里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脖子上露着森森的白骨。
“是假的,只是梦而已。”
颜小言慢慢凑上前去,尸体还没有腐烂,勉强能辨别出五官来。
小眼长脸。
颜小言晃晃脑袋,只是梦而已,现实中,他不定在哪儿浪呢?
伤口处有一些撕咬的痕迹,不出意外,是食人猩猩做的。
不对!它们会给他留全尸?
她的耳朵捕捉到一丝风声,那里来的风?
猛然向旁边滚去,颜小言躲过了身后挥来的铁棍。
她被逼到了墙角,跳起来闭着眼在对面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身上踹了一脚,将“他”踹得后退了一步,怪物将手腕粗的铁棍狠狠挥过来,颜小言就地一滚,从半开的门里滚了出去,爬起来刚要跑,一脚踢在一块铁板上,来不及痛呼,慌张之间举起旁边的鱼缸就掷了过去,鱼缸打在怪物的头上,在上面破出个洞,头皮翻开了却没有血出来。
怪物的行动并不快力气大得很,颜小言想往外跑,拉开屋门却看见对面的房子那边正慢慢显出一只巨型猩猩的身影。
她停下了脚步,摒住了呼吸。
身后的怪物咚咚地跑了出来,伴着咚咚的声音,巨型猩猩睁开了眼睛。
颜小言看见了里面的血红色。她闪身躲过铁棍,棍子打在地上震起的水泥块打在身上巨疼,不用看,她也知道一定青了。
她为什么会脑抽地认为这里安全,昨天逃命的时候,就有大猩猩是从这边过去的啊!
数不清的食人猩猩从巨型猩猩身上爬下来,爬到房上向这里聚集过来。
颜小言躲闪着跑到东墙跟,攀着柿子树往上爬,墙头上布满了碎玻璃,疼痛使她无法用上全力。
怪物的铁棍挥过来,大臂粗的柿子树拦腰折断,棍尾扫过了颜小言的腰,巨大的冲击力疼得她浑身一抽,她手扒在墙头用力,终于爬了上去。
墙那边,两只大猩猩仰头看着她流口水。
颜小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借着高度的优势迅速选定了逃跑路线。
“啊——”颜小言清楚地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她被打到了。
颜小言回身握住铁棍,借着高度的优势抬腿踹怪物的脑袋,然而满手的血影响了她的发挥,在踹到的那一刻失去了平衡。倒下去的时候,颜小言想:她完了。她要在自己的梦里变成粑粑了。
然而,她并没有倒在地上,一只手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进了怀里。
是宋仁投。
她在他怀里转了个圈,然后被推到了一边。只见那看起来有几分瘦弱的少年一把夺过怪物的铁棍,带着呼呼风声的铁棍打在怪物的脑袋上,将“他”的头打了下来,倒在颜小言旁边,不再动弹了。
颜小言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她看着碗大的窟窿,再一次感觉这个梦很像梦,真是魔幻。这小细胳膊小细腿,能打断那么粗的脖子?这科学吗?这绝对不科学!
“上来。”他背对着她蹲下了身,周围的几只黑猩猩忌惮着不敢上前。
颜小言从恍惚里回身,调动全身肌肉从地上爬起来趴上了少年的后背。
他们的身高相仿,仔细地说,颜小言比宋仁投还要高一点。
他还只是个少年,身体单薄,但很温暖。
早知道他这么厉害,她死也不会放开他的大腿。
显然,疼痛让颜小言不再把这儿仅仅当成梦来看了。
大猩猩们成半包围状靠近二人,宋仁投一个横扫,打到了两只大猩猩,又竖着一劈,最为强壮的那一只大猩猩就头骨碎裂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颜小言死死搂着他的脖子才没有被甩出去。
右腿尽管已经失去了知觉却还是拼命夹着他的腰。
宋仁投的铁棍耍起来就没有停,势如破竹,生猛凶残,飞溅的血肉不时落在颜小言身上。
巨型猩猩在头顶看着他们,它今天还没有进食,像一座山。
颜小言被那种看食物一样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浑身都在叫嚣着:“快跑快离开这里……”
宋仁投并没有恋战,在打死十几只大猩猩以后,他纵身一跃,跳出了人类绝对无法跳出的高度,直接跃上了屋顶,而后,几个纵身便将一切都甩到了身后,一路向北走。
“松手。”他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样。
颜小言在他背上摇头,带着哭音地说:“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今后一定报答……”
他忽然停下了草上飞的脚步。
颜小言无声地呼吸,生怕哪里不如意就被丢下了。
“松手——”他抬起手来掰她的手指。
颜小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紧绷的胳膊是多么用力地勒在他的脖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一边道歉一边松开了一些,却依旧圈在他的脖子上不肯放开,至于腿——
开玩笑!万一他反悔了,丢下她跑了怎么办?
小腿的骨头八成折了,像这样挂在他的腰上才是最好的姿势。
他的手在她的手指上一触即离,对她说:“肩膀。”
颜小言犹豫了一下,松开了紧扣的十指,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宋仁投并没有带她去石桥那里,而是穿过一片杨树林来到一口水井处。
颜小言看见水立刻松开了扒住宋仁投不放的手,挪着到了水沟旁边,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余光看见宋仁投也蹲了下来。
他把铁棍插在旁边的泥土里,在沟里的水里洗了洗手。
洗手?
颜小言干呕了几下,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坐在沟边,冷眼看他一点点洗掉手上的血沫,然后到水井处压水。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喝饱了的颜小言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有多疼。
她甚至不敢看自己的右脚,它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存在于她的身体上。不过好在手上的伤没有一直流血,也没有伤到筋骨。
那边,宋仁投已经压出了一桶水,正在舀着水洗头。
“它们不会追过来吗?”
宋仁投洗完了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洗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