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了，你在做梦》兰是君子

10、是鬼

　　隔壁传来细细簌簌的说话声。

　　“师傅，浩不知该如何取舍。”

　　“道法自然，问心无愧即可。你与她命里有些缘分，随手帮一帮也无大碍。只是要记得不是每一次师傅我都能及时赶来，下次再如此鲁莽行事出去别说是我无涯子的徒弟！”

　　“徒儿明白。”

　　“明白就好……外面的朋友，进来吧。”

　　颜小言不小心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正在犹豫，听了这话推门走了进去。

　　裘英浩的师傅身材清瘦，看不出年纪，一身黑色刺绣唐装，低调中透露着一股奢华。双目小而有神，正是颜小言心中道士应有的形象。

　　她两眼弯弯对两人说：“晚上好。”

　　裘英浩的嘴边还挂着血，颜小言听过之前那番对话如何不明白他是为了帮自己受了伤，大概刚刚自己梦到那些东西也有他的功劳。

　　所以此刻的话中不免有一两点真心。

　　“深夜到访扰了道长清修，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有何差遣之处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去做，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今日是我这徒弟拿大了，施主不必自责。”

　　无涯道长让颜小言上前，观了一会儿她的面相，又让她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来算一算。

　　但是颜小言不知道自己的八字，小时候都在七夕过生日，但妈妈曾无意间透露过，七夕那天不是她出生的日子，现在父母失踪了，就更没有人知道了。

　　无涯子听完颜小言的话，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位女孩。她的面相并不苦，五官温和，按理说虽然不会大富大贵却也应该一辈子顺风顺水无病无忧的，可如今出现了这么大的差错，如果不是家里得罪了道上的人，那就是犯了什么忌讳。

　　“也许你的父母知道些事情……唉——你过来我看看你的手相。”

　　颜小言露出自己的双手。

　　无涯子看到以后原本随意的态度骤然一凛，盯着颜小言的额头看了一会儿，对一旁学艺的裘英浩说：“你先出去，快去找几个红苹果，最少十个。”

　　等到裘英浩走后，他在屋里走了一圈，每个转角的地方都用弹指弹了一下，然后站在屋子的正中心对着颜小言的方向恭敬地说：“我等无意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无涯子的话音刚落，颜小言就感觉自己的四肢有了自己的意识，做出了与无涯子同样的动作——行了个标准的稽首礼。

　　然后就听无涯子用一种空灵渺远的声音说道：“断掌乃是禁术，若非你与我那徒弟有些前缘，今日我定谨遵道门规矩将你镇压，切记，伤好之前莫要以手示人，更不要去找术士道人算命，否则就是破命，便是那掌管万物轮回的帝君来了也是回天无术——”

　　颜小言点了点头，接着就感觉浑身一轻，再看无涯子，他已跌坐在地上，额头上滚下大滴大滴的汗珠来。

　　“道长，您没事吧？”

　　无涯子摆摆手，将颜小言推了出去。

　　裘英浩踩着墙头跳到了颜小言面前，他手里拎着个红色的塑料袋，脖领子歪着。

　　“我师傅呢？”

　　“在里面。”

　　裘英浩推开门：“师傅师傅，红苹果拿来了！”一只手关上了门，接着颜小言就听门里传来了这样一番对话：

　　“师傅，快吃个苹果吧，徒儿特意挑得最红的。”

　　“好，真甜，果然是为师的乖徒弟。”

　　“这苹果……这苹果这苹果有毒——啊！我死了——”

　　“师傅，快吃个苹果吧，徒儿特意挑得最红的。”

　　……

　　第二天一大早，师徒二人就向颜小言辞行了，两人的脸色都有点憔悴，颜小言无意间一瞥就看到无涯子挺起来的大肚子，尽管被衣服遮着，但弧度依然很明显。

　　这是吃了多少个苹果？尽管很好奇，颜小言也没好意思问，毕竟他是为了帮她。

　　裘英浩在临走前用一个锦囊换走了她为数的零钱。

　　颜小言彻底变成了一个存款为零的穷光蛋，连买点烧纸的钱都没了。

　　她刷了信用卡才有回去的路费，在路上，上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不大好，颜小言有种自己即将流浪街头的预感，果不其然，刚到家，那个人就发了短信过来，张口就要十万。

　　颜小言哪里拿得出那么多，她打了回去，对方挂断了，他也知道她没钱，放宽了要求，只要五千。还好上司虽然对她的突然离职表示不满，但知道是朋友出事的原因以后表示了理解，还大方地准许她预支了一个月工资。

　　从早忙到晚，终于把麻烦都弄清了。

　　她洗了个澡，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连饭都没有吃，一天只喝了几杯水。

　　黑暗中，窗户吱呀一声开了。

　　颜小言皱眉抿唇，将被子拉过了头顶。

　　窗户关上了，被风吹动的窗帘也安静下来，整间屋子里没有一丝光亮，连手机上闪烁的指示灯都不亮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你问他们都不问我，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

　　“你从来都不肯服软，只要你说一句好话，不，半句也行，我什么不会依着你，可就是半句你都不肯对我说。”

　　颜小言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她知道这些都是这个在她耳边嘚啵嘚的人干的，不由气恼：你是谁啊？！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问个球！又不让我说话又怪我不说话，不讲理也不带这样的吧？

　　“是不是生气了？你知道吗？以前我最怕你生气了，想知道为什么吗？”

　　颜小言：“……”不想。

　　“因为你一生气啊——我就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玩意说着说着就喘了起来，“怎么办……”

　　颜小言：“……”

　　她带上了去年买的表。

　　“有本事你放开我，有本事你光明正大站我面前。”颜小言心里的怒火快把自己点着了，她在心里冷声说，“偷偷摸摸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出来，有本事你露个脸。”管你是人是鬼，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叫小言！

　　那人显然没听到颜小言的心里话，在她耳边嘟嘟囔囔，在她脸上摸来摸去，甚至还有向下的趋势。

　　颜小言快疯了，她拼命调动自己的四肢，但它们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一点用都不起，僵硬地像被冻住了。

　　眼见着那人就要碰到她了，颜小言忍不住破口大骂：“你TM再动我一个试试！老娘TM做鬼也要扒了你的皮！”

　　咚地一声响。

　　“小言你怎么了？”

　　颜小言从来没想过小芳那又尖又细的声音能像此刻这么好听，她终于睁开了眼，客厅里的灯光打进来，小芳的身影映在颜小言的眼中，宛若一个背光而站身披五色战袍脚踩七彩祥云的盖世大英雄，她忍不住叫她名字。

　　“小芳——”声音沙哑地像刚军训完一样。

　　“小言你怎么了？”她打开了灯，朝她走过来，“是做噩梦了吗？我刚回来就听到你在卧室里喊叫，所以才一着急踹坏了门……”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里面是满满的愧疚。

　　颜小言扑腾着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说没事又说谢谢，拿起手机看，录像里果然只有自己打开又关上的窗户，她别在上面的铁棍不翼而飞。

　　她收起脸上的余怒，趿拉着拖鞋走出去，顺便拉上怯生生的小芳。

　　客厅里的灯更亮一点，都说鬼怕光，也不知道灯光怕不怕。

　　她反过来安慰了小芳几句，顺便告诉她房子里闹鬼的事情。

　　这个鬼一看就是冲着她来的，只是谁也不能保证它不会伤害到旁人。

　　小芳对颜小言的话深信不疑，提议请个大师来看看，或者她陪她一起去寺庙里拜拜。但都被颜小言拒绝了，她还记得无涯道长的话，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自己这天煞孤星的命运还有转折的可能，她没办法拒绝这种诱惑。

　　后面几天的夜里，她开着灯睡在了客厅里，小芳为了照顾她邀请她去她的卧室同住，被颜小言婉拒了。

　　那东西再也没出现过，大概是真的怕光。

　　时间很快就到了六月。

　　这天，颜小言所在的部门搞团建，颜小言的直系上司童部长租了辆大巴车带着一班人直奔华都最有名的烧烤旅游胜地——碧海金沙。

　　童乐闻的团队拿下了岭南以南最大花卉市场的设计资格，虽说这个项目不会在建筑史上留下什么痕迹，但钱肯定少不了。

　　这一顿烧烤大概是他们这些人最后一顿轻松的聚餐了。等下星期相关部门一批准，拿来具体规范，他们就该忙了。

　　颜小言大概是其中唯一一个不希望升职加薪事业辉煌的人了。

　　她只不过在撸串的时候走了会儿神就被眼神犀利的童大boss看出了心事。

　　“干嘛呢？”她对她挑眉毛，明丽的五官在火光中灿然生辉，深邃的目光坚毅又果敢，让颜小言不由自惭形秽。她把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推下去，嬉皮笑脸地说：“我给你们打杂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