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甜蜜互动》狐狸果子

10、第 10 章

　　话筒最后轮到了肖如君的手上，他看到现场的提词器里已经滚出来节目组给自己安排好的自我介绍，主持人的话口也送到了他这里，肖如君站了起来。
　　“首先，我想纠正你们刚刚的几个错误。”肖如君索性摘掉了耳麦，不紧不慢的说，“趋之若鹜是贬义词，不能用来形容爱好；明日黄花是说过时的事物，用来形容人是否过于恶意；付之一笑并不是对人嘲讽，而恰恰相反是不过多计较的意思，不知道这位文案人员高中有没有毕业？”
　　肖如君一番话让现场的所有的编导们都有些蒙圈，台本上明明没有这些话，谁让他讲的？！在总控室的韩辙更是眼前一黑，赶紧用对讲叫现场导演示意肖如君不要再说了。
　　肖如君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继续道：“在每一个短片里，节目组都把我们这些素人的生活批评的一无是处，好像不穿的光鲜亮丽，每天不化妆不打扮就是原罪，可我们只是一些普通人，我们又不是明星，我们选择过这样的生活是因为它简单舒适，而不是因为我们堕落，我们放任自己。不管是在刚刚的短片里还是现场，我发现我们每一个人都穿的干净整洁，至少还远远没到需要被改造的程度。这种概念到底是我们自己需要，还是只是作为节目组吸引眼球的工具呢？或许我们确实需要让生活变得更好，与你们宣传的理念，让时尚改变生活，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但为了打造节目效果就把我们每一个人都说成是一无是处，亟需别人来拯救，来改造，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呢！”
　　“镜头切掉，镜头切掉！”韩辙急急的对对讲机道，“主持人串场，赶紧把这段过掉！”
　　有导演飞快的跑到肖如君身边抢过他的麦克风同时把他按住，现场尴尬了一会，过场的音乐重新响起，主持人这才再次站上舞台，宣布下一环节开始。台上的明星嘉宾们多少都有些神色尴尬，只有孟祈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甚至还给肖如君鼓了鼓掌，只是没有一个镜头带到他。
　　被数次警告后，肖如君成了重点保护对象，突然多了一个摄像机专门对着他，让肖如君又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刚刚那么冲动，但他就是憋不住。肖如君的耳麦又强行回到了他的耳朵里，旁边还多了专人盯着自己，肖如君有点怂了，好在其他素人嘉宾对他的话十分认可，让肖如君又觉得没白出头。
　　这段小插曲过后就进行到了选人环节，因为肖如君被严加看管了起来，这一段走的还比较顺利，只是肖如君老老实实等了半天，到周天颖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被选择的准备，但居然亮灯的是旁边那个小胖女孩？肖如君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欢欢喜喜的组成了搭档，手牵手走向了另一边的舞台。等等，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此时对面还剩下孟祈年和另一位刚刚被拒绝的美妆达人，孟祈年作为最后一个有自主挑选权的明星嘉宾，看上去似乎有点惨，因为给他选择的余地只剩下了两个人。肖如君凄凉的看了一眼自己这边剩下的另一位阿姨，又看了看对面的两位明星，让他去跟那位妖娆的美妆大哥组队，他宁愿去死。镜头转向了明星嘉宾那边，李嘉嘉悄没声的又摸到了肖如君的座位后面。
　　“哥！”她小声喊道，“剧本换了哈！”
　　“什么！”肖如君根本听不见，“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你忽悠我！”
　　李嘉嘉张着嘴又跟肖如君说了什么，但现场震耳的音乐让肖如君只能看到她的嘴一动一动，根本听不到声音，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一束光突然打到他的脸上，肖如君下意识的伸出手挡住了脸，在指缝间的空隙里，他清晰的看到孟祈年正伸出食指指着自己。
　　“我选他。”音乐突然停下，只剩孟祈年的声音一字一顿的闯进肖如君的耳朵里。
　　我、选、他。
　　肖如君桌子前的灯随之亮起，在主持人的询问下，肖如君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恭喜两位嘉宾组队成功！”
　　又一段欢快的音乐声响起，肖如君在现场导演的催促下，走上舞台和孟祈年站到一起。他明明记得孟祈年比他矮一点点的，站到舞台上时肖如君却需要稍微抬眼才能看到孟祈年的眼睛，因为觉得奇怪所以他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孟祈年忍不住在旁边小声提醒了一句：“看镜头。”同时用手在背后猛的拍了一下肖如君的背：“直起来！”肖如君大脑一片空白，不得不跟着他的指令亦步亦趋的做，感觉自己僵直的像个木偶。他又忍不住偷偷的看和自己紧紧站在一起的孟祈年，精致高级，自信大方，而只穿着一个白色松垮T恤站在他旁边的自己，狼狈的宛如一个笑话，连站都站不直。
　　录制结束后已经将近半夜，节目组并不安排接送，于是大家立刻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外面又下起了小雨，肖如君走出摄影棚才想起自己的西装外套还在录制现场，跑回去拿才发现演播厅已经被早早锁了门，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着收工回家，现场一片混乱。肖如君想要找人问问开门的人在哪里，但总觉得不知是否因为自己刚才那一段出格的表现，所有人都似乎在躲着自己，连李嘉嘉都不知跑到哪去了。肖如君叹了口气，只能穿着一件单薄的老头衫出了摄影棚大门。
　　门口的汽车一辆辆的经过，肖如君推着小电动加了无数次电都启动不起来，怕是电池又受潮了。漆黑冷雨的夜晚，这里又偏远不容易打到车，肖如君又不知道该把骑不动的小电动怎么办，只能一边推着它，一边想到了人多的地方在打打车试试了，而身上的T恤也快要被浇透了，肖如君开始后悔这么轻易就听了袁飞霞的策动，把这事想的过于简单了。
　　身后一道车灯亮起 ，肖如君往旁边让了让，没想到那车经过他时缓缓停了下来。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是小兑。
　　“肖老师？”小兑喊道，“我们捎你一段吧？”
　　肖如君看了看这辆奔驰商务后座的黑色车窗，心想孟祈年肯定坐在里面，正犹豫着，车门自动打开了。孟祈年坐在靠里的位置上，侧着头盯着外面的肖如君：“想冻死吗？”
　　当然不想。
　　肖如君果断弃了小电动，把它锁在路边，哆哆嗦嗦的上了孟祈年的车，跟司机报了自家小区的地址。
　　小兑从背包里掏出一块毛巾递给肖如君：“擦擦吧，别感冒了。”
　　肖如君感激的接过来，把自己整个脑袋呼噜了一遍，然后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车内的暖风开的很足，孟祈年伸出两根手指揪了一下肖如君的老头衫：“脱了，都湿透了。”
　　？肖如君心想，脱了？我里面可没了，光着膀子像话吗？他楞了一下，没敢动。
　　“我叫你脱了。”孟祈年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遍。
　　肖如君依然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半信半疑的回道：“我里面，可，可什么都没了……”
　　孟祈年伸手从后座上拽过一件羊绒衫扔给肖如君：“谁想看你啊！”
　　哦，这个意思。
　　肖如君转过身背对着孟祈年脱掉T恤，后背上突出的脊椎和嶙峋的肩胛骨全被孟祈年看到眼里。肖如君套好羊绒衫回过神来，孟祈年迅速收回视线。
　　肖如君把湿哒哒的T恤攥在手里：“谢谢啊，衣服我下次洗好还给你。”
　　“不用了，”孟祈年说，“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嘿，这人还挺狂，我还不愿意穿别人穿过的呢！肖如君心想，但他现在还狂不起来，他非常需要这件衣服。
　　软软的山羊绒开衫贴在皮肤上，又柔软又暖和，即使直接接触皮肤也一点都不扎，虽然轻薄但一股暖意从刚穿上身的一瞬间就从后背印进了身体里，比厚厚的毛线衣还温暖。肖如君动了动身子，感觉贴在身上的衣服质感非常舒服。
　　“这是什么衣服，还挺舒服的？”肖如君忍不住问。
　　孟祈年盯着窗外：“Marni。”
　　“哦哦哦，阿玛尼，我知道！”肖如君心想自己也不是这么孤陋寡闻嘛！
　　孟祈年很是忍耐的看了他一眼，字正腔圆的发音：“是Marni，不是Armani。”
　　“差不多差不多！”肖如君尴尬的笑了笑，转移视线也去看窗外了。干吗那么凶啊，又不是谁都知道！我知道阿玛尼已经很值得表扬了好吗！
　　孟祈年看着有些不服气的肖如君，主动开口：“你知道，为什么同样都是黑色西装，你穿的看上去就像个中介吗？”
　　肖如君知道自己这个杠精一开口肯定会说“我不想知道谢谢”，但他其实内心还挺好奇的，所以他这次没有冲动开口，思考了一下，才说：“因为……便宜？”
　　“那你知道便宜的衣服和贵的衣服区别在哪里吗？”
　　“你知道唐宋八大家谁的老家一年四季光照充足雨水丰富吗？”肖如君忍不住开始抬杠，“这是什么问答节目吗，我当然不知道！你明明知道我不知道你就直接说不就得了！”
　　孟祈年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肖如君会这么诚实的回答他。
　　“我倒是还蛮想知道唐宋八大家谁的老家一年四季光照充足雨水丰富的，这和他们能成为文学家有关系吗？”孟祈年真诚的问道。
　　肖如君简直要败给他了：“我随口胡说的，我怎么知道！你这个人简直无法沟通！”
　　孟祈年也有点生气了，他还以为肖如君说的也是真的，没想到他是在开玩笑，还说他无法沟通？他才无法沟通呢！孟祈年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气呼呼。
　　车里的气氛凝固到冰点。小兑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谁也不理谁的两人，心里直叫苦，这节目还没开始录呢俩人就说话文不对题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肖如君眼神灵活的跳动了几下，有意无意的瞟了孟祈年几眼，见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话那么冲，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两人刚刚认识，可能他还不适应肖如君的说话方式，肖如君决定以后得对孟祈年客气点，毕竟人家还给他贵贵的衣服穿。肖如君决定向金钱势力低头。
　　他用膝盖撞了一下孟祈年的腿：“你还说不说，我还……还挺想知道的。”
　　孟祈年没搭理他。
　　肖如君自讨了个没趣，却并不气馁，他既然已经决定向金钱势力低头，就得好好低头。
　　“我这人就这样，你别介意哈。”肖如君尽力放缓语气，“我经常说话口无遮拦的，其实我有时候说的跟我想的并不是一个意思，我就是图一时嘴快你知道吧，你多跟我接触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其实我没有坏心的。”肖如君边说边偷偷打量孟祈年的脸色，孟祈年却突然转过头来看他，害他吓了一跳。
　　“答应我一件事。”孟祈年说，“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什么事？”
　　“把眼镜摘下来。”
　　哈？这算什么事？
　　肖如君虽然觉得怪怪的，但谁让他先惹了人家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得把眼镜摘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的直视着孟祈年，但孟祈年随后这个动作叫他直接心跳漏了一拍。
　　孟祈年突然伸出右手拂过他的额头，将他额前的长发一把扫到后面压住，肖如君整张脸毫无阻挡的呈现在孟祈年面前，两个人之间的呼吸仿佛都停住了。肖如君倒吸一口凉气。
　　“看得清我么？”孟祈年问。
　　肖如君呆呆的摇摇头。
　　孟祈年随之整个上半身都向他的方向倾斜过来，脸更是直直的逼着肖如君的脸凑过来，眼睛对着眼睛，鼻尖顶着鼻尖：“这样呢？”
　　肖如君感觉自己的呼吸里全都是孟祈年身上的香水气味，他的心脏正跳得无比猛烈。搞什么啊？他想。
　　不等肖如君回答，孟祈年就放下了他的头发，坐了回去，恢复了两人之间原本的距离。肖如君手忙脚乱的把眼镜重新戴起来。
　　“贵的衣服其实不能仅仅用价钱来衡量。”孟祈年缓缓开口，“之所以同样的黑色西装穿起来却是不同的效果，是因为从材质，到设计，到版型，到剪裁方方面面的不同所造成的。”
　　“我知道，”肖如君又开始抢答，“你这件上面有金色的丝线，我看到了。”
　　“你在观察我？”孟祈年饶有兴趣的问。
　　“也没有，”肖如君道，“就是觉得你的西装比我的也好看太多了，我那件实在是够寒碜的。”
　　“材质疏松普通，尺寸不合身，版型也不合理，自然会是那个结果。所以呢，你现在有兴趣了解我的工作了吗？我记得你上次说过，给人穿衣服也能是一份工作，你想不通？”
　　“嗯……”肖如君眯着眼睛想了想，“确实，有那么一点好奇了。”
　　肖如君说完，发现孟祈年半天没回应，一抬头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心下又有点慌乱，忍不住习惯性的去用扶眼镜来缓解紧张：“你，你看什么？”
　　“为什么不戴隐形眼镜？”孟祈年看着他藏在厚厚镜片后面的眼睛。
　　“太麻烦了，我人又懒。”肖如君又推了一下眼镜，躲避了孟祈年的眼神“这样也挺好的。”
　　肖如君有点害怕和孟祈年对视，他总觉得那双眼睛里面有话，有很多孟祈年没说出来的东西，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池水。他害怕，怕那双眼睛激起他的求知欲，他怕自己想去探寻，想去了解，他觉得他不应该跟孟祈年建立多么深刻的关系，节目录制一结束，两人就应该恢复成陌生人才对。他觉得孟祈年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很显然孟祈年并不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