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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黑雾(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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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望青话音刚落,杜策一个没留意,就被一团混浊的鬼气打中了腰间。他赶忙往一旁逃窜,毒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缓缓向四处蔓延。

      杜策疼的皱眉,手上的动作也随之有些絮乱。赛场的毒素是不允许超过标准线的,但也让对毒一无所知的杜策慌的够呛,动作也乱了不少。

      杜策年纪尚轻,体内的鬼气有限,再加上毒素使然,他必须速战速决。可黑雾显然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他的攻击缓慢而又杀伤力小,几轮下来不是跑就是躲,甚至只勉强击中了几个攻击,微弱的毒气想要见效需要时间,所以他显然是在想着慢慢地通过堆积的毒素活活耗死对方。

      想到这里,杜策收了些扇,虽然剩余的鬼气不多,但这并不代表他耗不起持久战。

      磨到一定的时间就会像方才向安涯他们那样,三招定胜负。杜策相信,那三招他一定能赢。

      对于他来说一瞬间的爆发那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杜策合上扇,也开始慢慢消磨着时间。

      毒素逐渐在体内蔓延开来,杜策有些心悸,对方正打算乘胜追击,裁判却不合时宜地出现,杜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

      “三招定胜负。”

      黑雾紧握着剑柄,即使是这样,他的脸上也依然看不见任何其他的表情。杜策调整着因为毒素而絮乱的呼吸,随即缓缓打开折扇。

      空气几近快要停在这刻,杜策原本想一招毙命,出手却又堪堪转成了试探性的薄弱一击,看见黑雾毫不避违地抗下了这一招,杜策只觉得懊恼。

      轮到对方出手了,黑雾的脸色依旧平淡,嘴角边的毒蝎仿佛活了过来,上面隐隐约约地透出来诡异的光线。第一招便是藏了毒的鬼术,杜策瞬间聚起屏障竭力提防,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几分毒气。

      “不过如此。”

      黑雾略带嘲弄地说道,杜策暗戳戳地白了一眼,虽然有些心赌,但却依旧没有完全开扇。

      “知道为什么,即使是这样我都没有开扇么?”杜策即使心虚,却还是强撑着笑容满面挑衅道,“因为就这?还不配。”

      杜策特意加重了最后三字,咬牙切齿地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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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真的是杜策说的话吗?”易望青满脸不可置信,“他莫不是跟着你学坏了吧??”

      “?我什么时候教他说这些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啊喂。”向安涯也有些茫然反驳道。

      双方依旧在原地僵持着,这一次是黑雾先出手,迅猛的攻击如同潮水一般朝着杜策袭来,杜策退了半步,就差半步,他就要越线出局了。

      杜策屏息敛声,他闭上眼,折扇缓缓被强烈的鬼气萦绕着,见状,黑雾瞬间汇聚起一道坚毅的屏障。

      可那团看似可怖的鬼气,实则只是一道纸老虎,轻轻松松地就被击碎。

      黑雾瞳孔一震,对方是在骗招数!?

      一直面若冰霜的神色此刻总算是出现了一丝裂缝,他沉默良久,最后竟是微微鞠了个躬。

      “多谢此番指教,实在是受益匪浅。”

      杜策被这副举动惊得微愣,随后又坦然一笑,也向对方鞠了一躬。

      “晚辈也是,获益良多。”

      围观众人一阵感慨,这就是大文人之间的战斗吗??怎么到最后还互相鞠起躬来了?

      杜策再次聚起鬼气,随后一刹那,黑雾被击退出了赛场。

      “比赛结果为——杜氏胜利!”

      掌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杜策嘴里却强忍着一阵腥甜,他拿出手帕吐出一口黑血,看来毒素已经完全扩散了,杜策匆忙地朝着疗伤处跑去。

      这毒素怕是没个几天都好不了,杜策喝着汤药,嘴里满是压抑不住的血腥味。不过杜策以前受伤都习惯了,倒也没太大问题。

      向安涯倒是兴高采烈得很,幸好他方才将银子全赌在了杜策身上,现在乐呵呵地拿着翻了好几倍的钱,心情那叫一个逍遥快活。

      裴誉舟也总算是睡醒了,剩余的比赛没什么看头,天色渐渐暗淡,几人便往家里走去。

      当然,经历了白天那些事,向安涯对裴誉舟的好感简直蹭蹭下滑,一道路愣是给他绕了个好几圈。

      “你绕来绕去吃饱了撑着?”裴誉舟看着沿蛇形转圈的向安涯,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里分明蕴含了一个人生哲理。”向安涯面色不改地回道。

      “条条大路,通向氏。”

      “……?。”

      裴誉舟顿时无言。向安涯走的累了,便又正常起来。

      又过了一阵,裴誉舟想起了什么,便又开口说道:

      “方才我看见决赛的名单列出来了,黑雾那个人没有退赛。”

      “哈!?他不是输了么?”

      “他门派使的小花招,拿钱砸了个决赛名额。”裴誉舟顿了顿,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你可能要和他打上一局。”

      “怪凑巧的。”

      向安涯默默在心里白了一眼。

      “下场赛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一个月。”裴誉舟虽然觉得心底里不乐意,但却还是将几个治疗符塞到向安涯手里,“易、易望青叫我给你的,这样伤口会好的快一些。”

      “?那小子什么时候画了这玩意儿。”

      向安涯接过符纸,却愣是没想起一直坐在旁边的易望青,到底是什么时候画的符咒。

      “怎么可能是今天画的,我……他老早就画好了。”

      “好像有点道理,谢啦。”向安涯收起符咒,“全都给我?你左肩不治一下,不怕留道疤吗?”

      “我怎么可能全给你啊,我肯定会自己留一些的。”

      听他这么一说,向安涯便也松口气,没再多想。

      如今被迫相处了一阵,他们的关系倒是没以前那么针锋相对了,即使依然还是一见对方就头疼,但至少不会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连话都能说上个几句了。

      毕竟也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自然不会有那么多斤斤计较,有啥伤心事眼睛一闭一睁就忘的干干净净,隔日醒来依旧是街上那条最靓的好汉。

      而且他们显然确也是那样的人。

      -

      杜策这边就没那么安详和平了,原本想着比完赛赶紧回去把剩余的毒素逼出来,却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半路上拦住。

      “……见过万雄门掌门,不知此时拦住杜某,是为何事?”

      万雄门,没记错的话是黑雾的门派。杜策心中闪过一丝不妙,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我想你不会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我来是想做个交易。”老人嗤笑一声,“只需要你放弃决赛资格,要求随便提。”

      杜策沉默了,倒不是因为这个条件犹豫,而是因为面前的人是一个门派掌门,他打不过。

      “您真会说笑。”杜策强装着笑意,“请容杜某考虑几日,再托人将此事转告于您。”

      杜策又行了个礼想要赶紧走人,还没转身,就又被对方叫住。

      “先别急,年轻人,你怎么不问问,能提什么要求呢?”

      老人笑得满脸横肉,仿佛满脸都写着“老奸巨猾”四个大字。出于礼貌,杜策便停在原地可他想耍什么花招。

      见对方中套,老人笑意更甚,便直接走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

      “……都说万雄门最擅长迷惑人心,此话不假。”

      杜策脸色很不好看,他嫌恶地看了一眼对方,却又无可奈何地应了对方。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老人势在必得地说道,他拍了拍对方的右肩,“还是太年轻啊。”

      “无话可说,你说的,我会去做。”

      “但若是你不信守诺言,这就不是我们之间恩怨了。”

      杜策挑了挑眉,语气里的警告气味都快溢了出来。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却还是忍住没有出手。

      “为了那零星半点的名誉做到这般地步,杜某佩服。”

      “到了我这年纪,你就能懂了。”

      “那还是英年早逝更好一些。”

      杜策不愿多言,转身便快步想要离去。

      -

      隔日,向安涯便听见其他弟子在议论纷纷。

      “听闻那杜氏的继承人跑去自愿退赛了,被杜老罚跪在祠堂抄经整整半个月!”

      “?他为何要退赛。”

      “不知道,听说他是觉得太累懒得参赛,杜老简直颜面扫地,一气之下,就让他去抄经了。”

      杜策退赛了!?

      向安涯大清早的愣是给吓清醒了,赶忙扎起头发跑去找自家老爹。

      “杜策他退赛了??”

      向山正在理着今日的账单,被这开门的声响吓得手一抖。

      “这么鲁莽是要做甚?下次要记得敲门。”

      “爹,杜策他当真退赛了?”

      “是啊,这么快就传到你这儿了?”

      “杜策退赛他爹不得打死他?爹您同意干啥呀。”

      “我劝过。”向山叹了叹气,“今早裴氏那小子也来找过我,可我也无可奈何。”

      “那他真的被罚跪抄经半个月??”

      “照他爹那性子,怕是如此。”

      “……杜策是不可能这么放弃的。”向安涯还是不死心,“比赛开始前几个月他成天都念着比赛,怎么可能到这里就放弃了。”

      “那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

      杜策的双腿跪的麻木不仁,明明手早已酸的抬都抬不起来,却依旧固执地一笔一划将每个字都写好。

      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难熬,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吃的上饭。给他送饭的弟子总是趁着这个机会捉弄他,之前一次整整四天都只喝得上一些许的浑水,这些惩罚让以前年幼的他简直瘦的跟个皮包骨一样。好在之后已经很少会犯错了,不然他现在怕是也跟个营养不良的小屁孩一样瘦小。

      即使是在白天,蜡烛也依然要燃着。杜策看着摇曳的火苗,好久都没回过神。

      发酸发软的双膝,抄到精疲力尽的右臂,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一切又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每每这时,总能回忆起他的母亲。

      那许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软肋。

      -

      儿时还是短暂地有过几次快乐日子的,绿意盎然的树木,不知疲倦的蝉鸣,清晨时的猫叫,母亲温柔的叮咛。

      除了那杂乱厚重的书卷和偶尔严厉的处罚,杜策的童年与其他孩童并无两样,甚至还能称得上是幸福。

      原本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可惜他母亲身上却染了重疾,如今被父亲关在后院,纯靠输送灵力来把那条命吊着。

      母亲的病是一种特殊的疾病,染上这个病的人,身体会快速地衰老甚至腐烂,视力和听力也会急剧下降,身上还会长出一个又一个恶心的尸斑。

      而母亲会染上这个病,还要追溯到这个门派很久以前的事了。

      众人的说法都相差甚远,但本质也没差多少。母亲的病是以前在杜氏家主身上的一个诅咒——每一任家主的妻子都会因为这个诅咒染上疾病。

      杜策一直不理解,既然有这么个诅咒,那又何必执着于娶妻生子。继承人通过选择也依然能有人选,就像杜策便总会想着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就足够了。

      若是放任不管母亲,从染上疾病到死去只需要短短五日。只能依靠着大量的灵力才能勉强度日。

      而杜策答应万雄门,是因为他们手上,有会治病的人。

      所以杜策即使很想把握这千载难逢的决赛机会,但他却依旧放弃了。

      即使万雄门掌门说的话是假的,他也乐意为此努力一搏,大不了就像现在跪个十几二十天,反正他也不是耗不起。

      看着面前晃动的烛光,杜策恍神,空腹感让他难受地头皮发麻,便又重新提起精神继续抄着书。

      -

      一个惊响传来,杜策吓得差点从桌子旁滚下来。

      杜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睡了一整天,外面的天空昏昏沉沉,大概已经是深夜了。看着身旁除了一叠宣纸以外空空如也,看来是送饭的弟子又偷懒了。

      至于声响的源头他也懒得去管,纯当是只撞倒了东西的老鼠,况且管理祠堂的弟子是最喜欢偷懒摸鱼的,除了有需要的时候,其他时间不少地方都蒙了层灰尘,有老鼠跑来偷吃贡品是习以为常的事。这个点是不会有人巡查的,杜策瞬间瘫倒在地,他的脚几乎麻木得动弹不得,只能咬牙用手强硬地将双腿扳正。

      这副模样被人看去肯定是免不了一顿毒打的,可打一顿比废了双腿肯定是要好了不少,杜策也没有蠢到真的傻乎乎地连跪几十天。门派的弟子估摸着都已经去睡了,杜策便想着再躺一会,然后溜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吃的。

      这事儿他已经干了不少次了,有时外面已经收了摊,他就会去鬼界转几圈,总之无论如何都不会饿着。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杜策一个鲤鱼打挺从窗户飞了出去。

      夜间的守门弟子随便糊弄糊弄就能混出去了。杜策数了数身上零碎的铜钱,这点钱吃碗面是没问题的,便也舒了口气。现在还不算太晚,街上还有不少小吃摊摆着。杜策不太爱花钱,便买了几条鱼自己到河边烤着。

      这前路漫漫,只可惜自己不能去看向安涯的决赛了。杜策一阵惋惜,篝火将他的侧脸照得发亮,杜策忽的发觉自己最近总是喜欢走神。

      一个身影从桥上走来,杜策随意瞥了一眼,却当场愣了神。

      是黑雾。

      杜策瞬间收回视线,他默默暗骂一句。自己退赛和罚跪的事定是传到他人的耳里了,若是被人当场抓包去告状,自己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河边烤鱼的也不止他一个,对方肯定不会注意到他的,杜策自我安慰道。可不幸的是黑雾的步伐走到一半停了下来。

      “你是,杜策?”

      杜策心底一凉,此刻掩耳盗铃自然是不可能的,只得赶紧求情道:

      “能,别告诉我爹溜出来偷吃吗?”杜策语气都带着些许颤抖。

      “怎么了?”

      “还能怎么,那当然是因为……”杜策一顿,对方这样子,看来是不知道自己被罚抄书的事?于是诉苦的话语到了嘴边又是一转,“我在就寝的时候溜了出来吃宵夜。”

      “可你看上去很多伤。”

      “练武嘛,受伤很正常。”

      黑雾没再说话,只是在思索这些解释的可信度,杜策自然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疑心,便赶忙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要吃鱼吗?”

      “不用。”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无言,杜策被人看着吃独食自然是不可能的,见鱼已经烤得差不多了,就递了一条给黑雾,然后让出了一小块位子。

      “坐。”

      “谢谢。”

      黑雾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外焦里嫩的烤鱼冒着丝丝的热气,黑雾停了几秒有好几秒,但还是不想摘下面罩。

      “你吃。”

      “嗯?不好吃吗?”

      杜策看着伸到面前的烤鱼,有些错愕。

      黑雾想要开口解释,却又词穷不会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决赛你和谁打?”

      “啊……”杜策脑海瞬间闪过无数条说辞,“不知道哎,我爹还没有和我说。”

      “应该过一阵就能知道了吧。”

      杜策眼睛都不眨地扯着谎,却根本不知道决赛名单早在今早就列出来了。

      黑雾这人却又精明得要死,联系这几句话他就猜出来了大概。

      “出事了?”

      “……”杜策默默翻了个白眼,“嗯,所以我退赛了。”

      “什么事?”

      “一些家事,总之是去不了决赛了。”

      “解决不了?”

      “算是吧。”杜策侧过头,尽量回避着这个话题,“也还好,这次大赛没了,还有下次,下下次。”

      “我还有很多个四年等得起。”

      听见这话,黑雾还是没什么其他表情。

      “可惜。”

      “也还好吧。”杜策咬了口鱼肉,“只要是能重来的难事,那都不算难事。”

      “很晚了,你还是回去吧。”

      黑雾点点头,却还是没有走开。

      两人望着篝火,杜策再一次地走神。

      “你听说过尸疾么?”

      “偶然听闻过。”黑雾回到,“杜氏家主的诅咒,每一任家主的妻子都会染上尸疾。”

      “是啊,我娘也是。”杜策无奈地说道,“我娘嫁给我爹时,她才堪堪十八岁。结果我还没十岁,她就染了病。”

      “挺可气的,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他们对成亲那么坚持呢?”

      黑雾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他继续说着。

      “或许你也不能理解,但我还是铁了心地想要孤独终老。”

      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心事。杜策咬下最后一口鱼肉。

      “多言了,抱歉。”杜策稳定了下有些激动的情绪,“很晚了,回去吧。”

      黑雾又点了点头,见状,杜策便将柴火熄灭。

      有时还是很羡慕对方的,强大而又敏锐,也无懈可击而没有任何软肋。

      即使拥有软肋,他也足够强大到能保护任何人。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成天耍些空有其貌的花招。

      漆黑一片的黑夜看不清任何东西。杜策磕磕碰碰地,总算是艰难地回到了门派。

      -

  • 作者有话要说:  逐渐写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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