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蜕》炫然琰

5、无般不识

　　地上一串脚印，戴前灯抬起手掌看了看全是灰，他打了个喷嚏，灰尘太重了，不知怎地他这次回来心情比往常更加不好，他一个高抬腿哐地把门踢上，门缝里灰尘在光束下显得格外碍眼。

　　戴前灯拿起书包里新买的毛巾冲进卫生间，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他拧了半圈就坏了，带着锈的水顺着下水道冲下去，他草了一句，弯腰把水闸关上，这回手上不是灰尘，全是铁锈，他从书包里拿出湿巾擦了擦，擦不掉，烦死了。

　　门上的锁又换了新的，戴前灯愣了一会儿，从床底掏出工具箱，把门锁卸下来，扔进垃圾桶，折腾完他背着书包出门，等了半个小时的公交都没来，他直接打车。

　　“钱多你给我两个儿，脚上的鞋租来的吧，连个灰都不能蹭吧。”陈筱菊歪叼着烟，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一看就是刚跳完大神儿。

　　戴前灯摔上车门，“师傅，五爱市场。”

　　司机师傅一路上企图活跃气氛，但是戴前灯冷着脸没给面子。放在以往他也能随便胡扯几句，今天他要么不想说话，要么就想开口怼。司机师傅是个好人，戴前灯选择了闭嘴。

　　戴前灯直接扫码下车，五爱市场人还是那么多，一楼垃圾库存的服装自打前年就没变过样，四五十岁的大妈们换个衣服都不用帘子遮，变形的胸都快耷拉到了肚腩上。

　　他拐到里面的摊位上挑了十件短袖，摊位上的短裤还能看下眼，其实他想买几条牛仔裤来着，但是他懒得下楼，就一个摊儿上解决了。

　　“妈呀，老弟拿货啊？”老板修着眉，一激动还从中间断开了。

　　戴前灯检查了一遍没有开线的地方就都丢在一旁了，“上货呗，拿学校夜市上卖。姐，你看我一个大学生也没啥钱，你给我便宜点呗，咱家这货质量杠杠滴，我同学介绍我来的，都在这拿，比网上的价格合适多了，质量嘎嘎好，我室友他们社团的都穿咱家的衣服。”戴前灯顺嘴瞎编，每次来着的说辞都不一样，反正这么多家摊位，谁能记得住他啊。

　　“嗯呐，可不咋滴。老弟，你瞅瞅你说这话姐就爱听，念过书的就和我们不一样，你都这么说了，姐还好意思要你贵啊，拿货价，290。姐可一分钱的谎都没给你要啊，你要是好信你就上别人家打听打听去，要是能有我这价，姐脑袋揪下来让你当球踢。”老板挑着残眉说话的功夫就把衣服装进了塑料袋里。

　　“姐你这不扯呢么，我刚才进来都在那边看一圈了，人家220我都嫌贵。你不实在了啊，咱俩还整啥虚的。”戴前灯转身就走。

　　老板喊了一声，“老弟，你看你，啥事商量呗。你再给姐加点，你不能看着姐赔是不。”

　　戴前灯转过身，佯着往外走。

　　“哎妈，老弟你诚不心诚心买吧，你要诚心买你就再给姐加二十，姐当给你免费带一件。”

　　戴前灯摇了摇头，继续走。

　　“你瞅瞅你这人，回来吧。”老板拉下脸，把衣服装好。

　　“就这一回啊，老弟，你也让姐赚两个啊，整天在这我吹冷风呢？下回可不能这么讲价了啊，在这么讲姐可真生气了，穿着好回头给姐带几个回头客啊。”老板收完钱继续说着。

　　“肯定的啊，姐，下回我们班服都在你这买，走了啊姐。”

　　“嗯呐，有事过来啊。”

　　出了市场的门，戴前灯口干舌燥，每次来着都是一场恶战，他在路边吃了份烤冷面，在商场的卫生间里换好衣服坐上公交往补课的机构去。

　　状元教育，真敢叫啊。

　　前台一个小姐姐正在吃午饭，见到人来了，她记性好，知道是来面试的，“物理老师是吧，做那边填一下表，等上班我们主管回来就给你面试。”小姐姐眯着眼笑了笑，刚做回电脑后就变了脸。看着又是一个不靠谱的，她觉得够呛。

　　下午两点，办公室的人陆续回来，戴前灯填完桌上的表就低头玩着手机，程回一条消息也没有，可能是陪着新男朋友呢吧，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别扭什么。

　　“戴前灯这边。”前台小姐姐把人领进一个会议室，把表交给主管就出去了。

　　主管是一个九零后，带着红框的眼镜，穿了一身正装，“介绍就不用了，我都大概看了，上这边给我学生补一节课，能上不？”

　　还真是个性，戴前灯再次对九零后刷新看法，真有个性啊。

　　“这有啥不能的，要是面试成功给我算课时费不？”

　　主管叫何梅，上下扫了他一眼，“讲得好算。”

　　初中的物理没多难，戴前灯以前都是满分的，他讲得十分轻松，下面的学生也消化得不错。

　　“啥时候方便入职？”何梅转了转手里的笔问。

　　“今天。”戴前灯一点都不想待着，他想忙起来，忙起来意味着有钱赚，意味着不用在家待着。

　　“行吧，兼职没有五险一金你知道吧，时间一个月。上六修一，轮休。基础工资加上课时费，你要是能带来学生还有提成，讲得好可以申请一对一，上课时间发到你邮箱里了，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不？”何梅把合同转到戴前灯的面前问。

　　“有，我高中初中物理和化学一起带。”

　　何梅没想到这孩子胃口这么大。

　　“都有，你讲一堂我看看再说。”

　　何梅没想到自己直接找了四科老师。

　　“陈莉，去重新打一份合同。”

　　前台小姐姐以为自己打错了，“主管，合同版本不对吗？”

　　“对，重新签一份。”

　　从补课机构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这一天是充实，戴前灯累得嗓子都说不出来话了，他直接跑去药店买了盒胖大海和西瓜霜。

　　已经没有公交了，他只能打车回去，他算了算，这一个月大概三万多块，他在动员动员之前的高中同学，应该能赚不少提成，剩下的时间他要提前回学校去放松，劳逸结合，要不然他会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家里的店铺已经关门，明晃晃的锁链挂在门上。他绕到后院从墙上跳了进去，卧室的门还是他出去的样子，戴茂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吧嗒烟看着他的木头，没说话。

　　陈筱菊已经睡了，因为老戴的铺盖被扔到了外面。

　　他打开灯用换下来的短袖擦了擦灰，明天一定记得买锁头和水龙头回来。

　　戴前灯是被热醒的，他房间没有空调，蒸笼一样，冲了多少遍澡都没用，还是热。

　　手机上还是一条消息也没有，他直接关机，等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