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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刺杀 ...

  •   “大人,您知道范将军一定会来。”

      跟随在谢必安一旁的契阔道,语气不似疑问,而是肯定。

      “哦?”谢必安反问。

      “大人前些日子便在寻制伞的材料,又花那么多功夫制了出来,平日也没用过。而今日却特地带上了。”想必是专程要给范将军的。

      谢必安莞尔,不置可否。

      范无咎向来不拘小节,又常年在军营养成了习惯,无论多大的雨、多烈的太阳都不爱撑伞,更有甚者没有专门备过。

      但今夕又非比过去,范无咎的身子大不如前,极易伤寒,于是谢必安便亲手为他制了一把。

      “呵呵,无咎于我如亲兄弟,理应多多照顾才是。”

      “将军与范将军之间的情分,自是无人可逾。”

      契阔是谢必安的心腹随侍,跟了他不少时间。他将谢必安与范无咎之间的情谊皆看在眼里,犹为喟叹。

      谢必安原为朝臣之子,自小体弱。六岁时生了场大病,名医求遍无果,险些丢了性命。

      说来也奇,最终竟是一个跛道士将他给治好的。

      那跛道士说,这孩子命中注定有三劫。六岁一劫,二十三岁一劫,二十七岁一劫。若得贵人,方可平安度过。且他八字偏阴,命中带煞,唯从武则可化解。

      而谢家三代文臣出身,书香满门。所以谢家只好将谢必安送至世交孔先生门下教导,自此开始习武。

      孔先生武艺高强,名气远扬,年轻时也闯出过一番天地,只是已隐世多年。他外表看上去像个出尘的仙人夫子,谁也想不到他曾经是一名武林高人。

      而范无咎,是孔先生捡回来的孩子。

      那时他年仅四岁,在战乱时与父母失散后四处流浪。孔先生途径南洲时遇见饿得奄奄一息的他,心生怜惜之下便将他抱了回去。后来觉得这孩子性子刚强却善良,颇有眼缘,而且身子骨又天生适合习武,于是干脆将他收为了徒。

      谢必安温和谦逊,心思缜密;范无咎刚正守诺,冷逸固执。二人师从一人,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后并肩作战,同生共死。虽说二人性格差异甚大,却相处得极为融洽。

      簌簌寒雪将谢必安的头发染得斑白,浸入丝丝冷意,让谢必安下意识伸出手抚上腰间悬系的温热。当触及尾部柔顺的穗子时,谢必安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熟悉的触感。

      他将穗子摊在手上,细细打量。

      墨色,又如马尾...

      是了,正如他给无咎的那把油纸伞上坠的穗子一般。

      而那穗子,是自己的头发。

      谢必安忍俊不禁。

      没想到他们连这都想到一处了吗。

      契阔也笑吟吟道:“大人虽一直不愿范将军拖着病体相送,甚至连具体时辰也没特地告之。可真当范将军来了,大人心里其实欢喜得很。”

      是啊...

      不想无咎冒着风雪前来送别,却又欣喜在临走前能够见他一面。

      矛盾而复杂的心情。

      仔细说来,除却不希望无咎本就羸弱下去的身子受冻,同时也不想再触及他们那个共同的心结——

      昨年的那场刺杀。

      巫国边境暗潮涌动,作为大将军的谢必安和范无咎被派往边境驻守,以防不备。

      深夜,将士们已然睡熟,唯谢必安的帐内还点着灯。

      昨日在派遣粮草的队伍中抓获几名形迹可疑的人,似是乔装打扮过的北巫人,也不知那边又想如何作乱。所以谢必安正连夜彻查此事。

      而就在核对名单时,谢必安忽闻不远处传来兵戈交加之声,而声音的方向正是范无咎所在的营帐!

      谢必安心知不妙,带上短剑便赶了过去。只见范无咎与一行人厮打在一起,腹背受敌,因对方人数上的优势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谢必安隐下气息,身形微动,趁背对自己者不备,手起剑落直取数人性命,手法娴熟。有了谢必安的相助,加之二人身手本就不凡,那些人很快就被他们解决掉。

      “这些人的打扮...同粮草队一般。”

      谢必安翻看了其中一具尸体,神情凝重。

      想必是方才他的营帐还亮着灯的原因,这些人没敢对他下手,于是将目标都集中向了睡下的范无咎。只是他们并没想到范无咎的警惕性如此强,未等他们靠近床铺,那本该睡熟的人便腾起,向他们挥手掷出了四五个飞刀。

      范无咎不语。同谢必安一样,他也联想到了近期潜入粮草队的一些人。

      陷入沉思的他余光无意瞥过正半蹲下查看尸体的谢必安身后时,瞳孔剧缩,立刻大声向谢必安提醒道:

      “安兄当心身后!”

      与范无咎长年累月积成的默契在那,谢必安不疑有他,反手便将手中的短剑刺向身后,正中那人胸口。

      然而就在谢必安出剑的那瞬间,范无咎忽觉后背忽然一凉,随即便发现有乌青的刀尖从自己胸前贯穿出。

      “无咎——!”

      当谢必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刺客的匕首已然穿透过范无咎身体,然后拔了出来。

      “啧...”

      范无咎强忍住剧痛迅速钳住刺客的脖子,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咔擦”,干脆利落地将其拧断。而做完这一切的范无咎也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量,虚脱般地倒下。

      谢必安哪能眼睁睁看着范无咎倒在冰凉而坚硬的地上?他疾步至范无咎身侧,伸手接住了他,然后稳稳扶住范无咎无力的身体蹲坐下,好让他靠着自己,也方便查看伤口。

      “幸好...”谢必安松了一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及要害。

      他们所处的位置前后通风,以致于范无咎的身子因为受凉而有些颤抖。谢必安便让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将他半抬上床铺坐下,又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紧压住他的伤口止血。

      “忍耐片刻,我已遣人去寻军医了。”

      面对谢必安饱含担忧与不安的目光,范无咎微微张口,想要告诉谢必安不必惊慌,自己并无大碍,却不想重重地咳出一口血。

      黑色的血。

      “...!”

      血渍异样的色泽灼伤了谢必安的双眼,饶是向来冷静的他此刻也难以保持镇定了。

      匕首上淬了毒...

      谢必安安置好范无咎,再次回到了那些尸体旁,将每个刺客的兵器都检查了一遍。

      只有最后两名刺客的匕首的颜色有异,定是淬过毒。

      先是利用人数的优势消耗他们的精力,又另派两名刺客隐匿气息潜藏在暗处,为的就是前面的人未能得手后,待他们放下警惕再进行突袭。只要用淬毒的匕首刺伤他们,即便无法拿不下性命,也能重创他们。

      有谋有划,手段阴险至极。

      饶是向来沉稳谢必安此刻也无法抑制住内心汹涌的怒火。

      “咳...安兄莫担心...”

      范无咎的语气虚弱,有强撑的隐忍在内。他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毫无让人不担心说服力,可他还是不想因他谢必安露出那样的眼神。

      担忧、惊慌、愤怒。

      还有几乎不可察觉的...一丝狠意。

      但谢必安隐藏得很好,表情上除了眉头稍稍蹙起,并无异样。

      “莫说话了。好生靠下,军医很快就来。”

      话音刚落,便有急促的脚步声在营帐外响起。

      “将军恕罪,属下来迟。”

      是士兵带来了军医。

      军医将范无咎的伤口仔细包扎好,开了几副汤药说先吃着。但他无法将毒素根除,仅仅只能暂时抑制,解毒还需另请高明。

      无奈之下,谢必安只得传书向圣上禀告,请求允许自己带范无咎回南台寻医。

      好在天子仁善,不仅点头应允,还派了宫中太医去了将军府,并另赐一名医娘伺候范无咎。

      医娘名曰“千红”,不仅医术高超,还生得绰约多姿。

      范无咎中的毒为棘火毒,是北巫的一种慢性剧毒。性烈、难以根除,需长期服解毒汤药、仔细调养。尤其忌讳动武,以免加快毒性的渗透。

      皇帝下令彻查此事。

      顺着谢必安提供的线索,大理寺很快便调查出了结果。

      果不其然,刺客是混入粮草队的巫国人。

      百官愤然,怒斥北巫人玩弄手段、心肠歹毒,简直不把我大安放在眼里。接着以丞相为首的官员联名上奏,惩治北巫,为范大将军讨个说法。

      遂皇帝下旨,赐号谢大将军“镇北”,率兵讨伐北巫。

      然而范无咎棘火毒未愈,故此次出征仅谢必安一人。

      而这,便是二人心结所在。

      “若那时我能够及时发现身后的情况...”怎会让北巫的刺客得逞呢。

      夜里,范无咎总是这般,怔怔注视着灯盏里跃动的烛焰自言自语。

      如果不是自己大意...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如今余毒未尽,身子大不如,不仅不能与谢必安并肩作战、让他独自去面临危险,还总让他平白为自己担心,他怎甘心坐以待毙?

      范无咎心怀愧疚,谢必安又何尝不是。

      如果没有无咎提醒自己,当初被刺伤的便是自己。而正常情况下以无咎如此强的警惕性,又怎么会发现不了他身后接近的刺客?

      但他们终是缄默,谁也不提及于此。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没有尽头、没有终止的愧疚,只会让对方空难安。

      这种情况也正如此次出征一般。

      巫国近年来日益强大,早就为今夕之战蓄势已久,想必此次出征也是凶多吉少。尽管谢必安心知更不归,但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妥之处,更没有告诉范无咎这次出征的艰险。

      范无咎怎会不明白谢必安在故作轻松?可若不能与谢必安并肩作战、付诸行动,任何担忧都是徒劳的,又怎能让安兄因为自己的牵念而分神不安呢?所以他干脆便装作什么也不清楚的样子,顺从地被谢必安“瞒”去。

      一个瞒,一个装,谁也不捅破那层窗纸。

      毕竟,这世上最亲之人莫过于彼此。若能让对方安然无忧,馅自身于泥潭之中又如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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