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传奇》贺兰雪

10、第 10 章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九点，乔承钧派来的车准时等候在公寓大门口。
　　任凭车子载着他，盘旋行转上山，一转到山上，环境立刻完全不同，都市的浮躁喧闹仿佛全被隔绝在山下。陈锡文认得这条上山的路——小时候学校组织到山顶春游会坐车经过，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印象中是大富豪与外国人才能入住的人间仙境。
　　冷漠地看着车外的一切高楼豪宅，在陈锡文看来，小时候这些人间仙境如今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豪华鸟笼。

　　车子停在大厦门口，一见陈锡文从车上下来，同样停在大厦门口的黑色宝马车里的司机立刻下来，将钥匙转交到陈锡文手里，恭敬地说道：“这是公司派给陈先生使用的车。”
　　陈锡文从容地接过，脸上无惊喜、无兴奋、无喜上眉梢、无强作镇定、无半分表情，看着车钥匙，心里想道换做是过去，他早已视此为侮辱，将钥匙扔得远远的，自己大概真的与昨天不同了。

　　他们乘电梯上到朝南的大房子，电梯门才打开，陈锡文马上倒吸一口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往风里火里去，不惜代价要与富商有所牵扯。
　　宽敞的客厅落地窗外面是海湾全景，蔚蓝中漾着碧绿的大海仿佛近在咫尺，与房子毫无距离，他不由得走近，手放在玻璃上，贴近，仰望蓝天白云。

　　“陈先生。”
　　有人毫无预警地出现，吓了一跳的陈锡文立刻转过身来，防备地紧紧贴着玻璃。
　　来者笑笑，道：“在下是钧少的助理，敝姓何，何家明。”
　　陈锡文放松身体，点点头：“何先生。”是昨晚电话里的声音。
　　“这是公司为陈先生准备的宿舍，不知道陈先生是否满意？”

　　宿舍？
　　陈锡文像是讽刺又是自嘲般一笑，道：“我没有意见。”
　　何家明将房子钥匙连同一份合约交到陈锡文手里，陈锡文乍见合约，有些意外：“这……”
　　“公司决定力捧陈先生，于是重新度身订造了一份合约。”
　　陈锡文一看，合约签的是三年，笑笑，再一看月薪数目，怔住，反复数一数有多少个零，竟是足足十万。
　　他，值得这个价？

　　不出声地放下合约，在大房子里走动起来——他还没有仔细看过这里。
　　房子里摆满大方精致的家具，床铺被褥毛巾肥皂牙刷，一概供应齐全，大衣柜全是崭新干净的高级衣物，如欧洲古典电影里的纱帐床，白色地毯，每个房间内都插着鲜花，厨房里有大量应时新鲜水果，回到客厅，遇上挽着菜篮的女佣人。
　　“我叫阿月，是何先生请我来帮佣的，每天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走。”
　　有人为他设想周到，没有一点遗漏。
　　他再次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合约，淡淡地笑着对何家明说：“请问能借我一支笔吗？”

　　何家明看着他在合约上签下名字，而后收起合约，临走前突然转身道：“抱歉，忘了对陈先生说一句，已经替万先生安排了一个更好的发展，同时亦有本地大学邀请陈老先生陈老太太回来任教。”
　　陈锡文心里一沉，脱口道：“钧少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妥当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道：“当然不。”
　　“只有我？”
　　“钧少喜欢你。”
　　“他喜欢所有他喜欢的。”

　　待何家明走后，他茫然若失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将新家环顾一圈，忽然起身对女佣道：“我出去一会儿。”
　　一个人乘车回到了旧家，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默默想道：这里才是我的家。
　　回到房里简单地收拾了些东西，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遇上万深回来。

　　“你收拾这些东西要去哪里？”万深好奇地望着他手里的一大包。
　　“我要搬去公司宿舍。”陈锡文平静地说。
　　“公司宿舍？你那个不是小剧团吗？”
　　“不，我回到了中亚影业。”
　　万深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一些早该发生的事。”他笑了。
　　“蚊仔……”
　　“我要走了。”临走前，他突然认真地对万深说：“日后有了好工作要珍惜，不要再像现在一般没事就请假偷懒。”
　　听得万深一头雾水，直到他被宣布调任升职才明白侄子话里的意思。

　　紧接着的夜晚，乔承钧并没有出现，他舒了一口气——尚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人，如何与之相处。
　　睡在陌生的大床上，他睡得并不安稳，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如此反复十多二十次，最后一次起来喝水，黑漆漆的大屋里只有他一人，走到阳台上眺望广阔星空，往山下望去则是都会里的璀璨灯光，越发显得他孤独寂寞。
　　孤独中，他想起了林傲，无论如何，林傲的告白实在让他震惊，从前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实在不能接受林傲，并非心中另有他人，不爱罢了；他愿意去疼惜他，尽自己一切力量去帮助他，也都只是感激、报恩而已。

　　在中亚影业的办公室内，陈锡文重遇亚辉。
　　“蚊仔？公司说要力捧的是你？”好一段日子没见的亚辉一脸吃惊。
　　他点头道：“不错，是我，以后就继续麻烦你。”
　　亚辉没有接话，端详了他半晌，道：“你好像变了。”
　　“谁不是每天在变呢，一生不变这句话去到哪里都只是一场笑话。”
　　“是啊。”亚辉低下头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把头抬起来：“还记得你有十万块放在我这里吗？我想是时候还给你了。”
　　“不。”陈锡文一口回绝：“你拿走吧，如今的我更加不需要了。”
　　亚辉看着陈锡文，五味陈杂——如果当初他没有硬拉着蚊仔去参加饭局就好了，也许蚊仔依然能平静地做着小演员，偶尔发发主角梦。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公司迅速为他谈妥一部电影，是第二男主角，周刊杂志上频频露脸，随便翻开一本周刊都能看见他，曾经合作过的演员时时夸他有潜质、演技好又有职业操守，连一众涉毒主角都纷纷站出来力证他的清白无辜，宣传海报处处都可见，观众渐渐地又重新开始接受他。
　　这一个月内，乔承钧都没有出现，陈锡文几乎以为他已经把他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