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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牛肉串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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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荀在路口站了很久,低头把妈妈发来的银行卡号复制了一下,在手机银行给她转了一万块钱。
有点变天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夏天结束了,只要不是艳阳高照,不免有丝丝凉意。
“我和黎哥一起吃过饭了,今天你想吃什么,给你开小灶。”乐荀叠着刚洗好晾干的衣服,把乐司的校服规整的撑在衣架上,“我看外面有点变天了,明天把你的秋季衣服拿出来,先替你洗洗。”
“牛肉吧。”
“……”
乐荀提着校服上楼给她挂在了她门口的衣架上,下楼先烧了锅水等着把牛肉焯一下。
“你见到柏阳了?”乐司突然出现在正在切肉的乐荀身后,吓得乐荀差点砍掉自己的手指。
这些人怎么走路都不带动静!
“对啊,见到了……”乐荀点着头,“你知道柏阳哥的事吗?”
“当然知道。”
“黎哥跟他?……”乐荀转过脸来看着乐司。
她正在死盯着乐荀手里的牛肉,看着他一下一下切成块。
“他没告诉你吗。”
“告诉了,但是我没太听明白……”
“他们俩是恋人。”
恋人。
土豆胡萝卜炖牛肉端上桌的时候,乐司面无表情地抓起筷子,牛肉的残影在桌上风驰电掣。
乐荀一看她这个狠劲的吃肉样子,点了点盛菜的大碗,“看着,热的东西要用这种耐热的陶瓷碗,或者耐热的玻璃餐具,包括热咖啡,热汤……触碰这些高温的东西要注意安全,或者你带个厚手套再碰。”
乐司只顾点头,一碗牛肉全吃完了,才一副听见他说话了的样子。
乐荀扶着头无奈地笑了笑,把碗筷都收拾到厨房里塞进洗碗机,打算在厨房找一副耐热的厚手套,省得哪天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小姐再把自己烫掉一层皮。
毕竟她那双手还得天天敲字,金贵着呢……
打开一个杂物柜的时候,他看见一条花围裙,拿出来展开观察了一下,确实是一条很花的围裙。
正好可以做饭的时候穿,昨天他拧酱油盖子的时候的时候还被撒在了他校服裤子上,害得他还得连夜洗出来。顺便把乐司穿脏扔在洗手间很多天的校服也给洗了。
他穿上花围裙出去照了照镜子,扭过头发现乐司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手里拿着电脑但是没有敲字,就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额,我在厨房发现的,可以给我穿吗?……”乐荀被她盯得有点尴尬。
“你想穿就穿吧。”
乐荀能看出她一副不是很对劲的样子,但是他看了看花围裙,不过是条围裙嘛,又不是穿花裙子上街,至于那么奇怪嘛。
他脱掉围裙挂在厨房门里面的挂钩上,再回头看乐司的时候,她已经目无旁人地开始工作了。
“对了,明天中午黎哥要请我们吃饭。”乐荀站在他房间门口对着乐司喊了一句。
乐司没有理他,他也知道这时候得不到乐司的回答,直接喊了一声就进屋关门了。
乐荀拿出日记本,总结了一下这几天的内容。
和姐姐乐司关系还算比较融洽。
和黎哥成为朋友。
乐司喜欢吃土豆胡萝卜炖牛肉。
乐司烫伤,掉皮了。
给妈转了一万块。
黎哥的男朋友柏阳。
乐荀合上日记本,往床上猛的一躺,看着天花板。
黎哥的男朋友柏阳。
可能只是对男朋友这个词有些惊讶吧。
窗户忘关,晚上雨拍了一夜,愣是没把乐荀拍醒,直到早上才依赖生物钟醒过来,先打了个喷嚏。
刚好今天赶上每个月放两天的假期,起来以后也没有着急去做个早点,平常需要上课的话他就要天蒙蒙亮就出去买早点回来,吃完就要匆匆的去上学。这个重点中学对学生还是挺严苛的。
乐司估计要再睡到中午头才能起,等她醒了也该和黎哥一起约饭去了。
他拿来手机给黎明发了条微信。
——黎哥,中午你先过来吗
——让你姐叫司机带你来,我的小摩托可带不了你们两个人,我发位置给你。
一个定位发过来,乐荀打开看了一下。
“老金烧烤……”
乐荀笑了笑,给黎铭回了个大笑脸。
他带上耳机,跑到院子里,把两盆桔梗搬到屋里来,紫色的花瓣被一夜的雨打的有些歪,但是刚拿到屋里就又挺直了起来。
他把桔梗摆在窗边能晒到阳光的地方,又擦了擦玻璃。
“几点了?”乐司揉着眼睛走下楼梯。
“十一点了。”乐荀此时已经收拾好了客厅,还把地拖了一遍,“你准备一下,咱们去和黎哥碰面……老金烧烤。”
“那我给李叔打个电话。”乐司拿手机翻了翻,李叔是她的司机,兼职的,正业是在乐司家隔壁一个小区的值班大叔。
没二十分钟,李叔就骑着小电驴儿停在了乐司家门口,乐荀出来按她姐交代的,把车钥匙给李叔,李叔去别墅区后面的停车场把车开出来。
就是那辆一开始接乐荀来的“豪车”。至少在他看来,是个很贵很贵的豪车了。
这是他第二次坐这辆车,上次坐他还一脸不情愿地缩在后座的角落,同时也目睹了乐司睡着,突然咯噔头的场面。
两个人下车以后,李叔就开着车走了,等她们吃完饭再回来接。
“乐司来啦,里面第七桌~”烧烤店的老板在烧烤架后头招呼了乐司一声,来这里吃烧烤的人多半是普通百姓,不怎么看书,都没人认识乐司,即使老板大喊当时名声正热的乐司的名字,也没人抬起头看。
听老板这样说,乐司应该是经常来这吃,连到底是哪一家老金烧烤都没问就知道来这儿。
黎铭已经开了瓶啤酒,看见乐司乐荀两个人过来,把手里的烟掐了。
“坐,”黎铭给两个人拉了拉凳子,把菜单放在乐荀面前,“你姐常点的我都点了,你看你想吃什么,在后面画勾写个数就行。”
“哦……好”乐荀仔细从第一行开始看菜单,羊肉串30、猪五花30、马步鱼30……牛肉串100。
???
乐荀看着牛肉串后面100的数字,多少有点想干呕。
“你姐喜欢吃牛肉,你又不是不知道。”黎铭笑着喝了口酒,打趣地看了看乐司。
乐司此时正打着电话,应该是和工作的责编在讲话,隔着空气都能听见她手机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叫声。
但是乐司这根冷漠的天线,并没有收到对面传来的信号。
大概是听腻了,她啪嗒就挂断了电话。
“喂……你这样不好吧,好歹跟人家说几句再挂,这是你的工作吧……”乐荀在旁边对她的行为虽是见怪不怪,可是他都开始为那个责编心疼了,哪有这么大谱子的作家……
“你看她那么任性,其实还是很义气的,出版社还就得靠她吸金。”黎铭凑过来小声对着乐荀说话。
乐荀感到黎铭的头发蹭到了他的脸,还有温热清新的气息轻轻划过他的耳朵,就那一瞬间,他身上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一个抽着烟的人吐口气居然还是香的。
乐司和黎铭在喝酒,两个人不言不语,总能很有默契地在同时举杯碰一下,乐荀拖着下巴盯着他们俩,偶尔自己给自己倒点饮料。
“明天我也过去,”乐司说。
“行” ,黎铭嘴角勉强地勾了勾,“乐荀也一起来吧。”
乐荀正一头雾水呢,但是这严肃的气氛看起来就没法插嘴,好容易也有了点他的事儿,他还没能听懂。
乐司看了他一眼:“明天柏阳做化疗。”
“化疗……”乐荀想了一会儿,“是什么病。”
“白血病,”乐司答道,“急性的。”
乐司和黎铭两个人喝了得有一提啤酒,中途还加了次餐,从中午喝到晚上。
乐荀第一次跟朋友一起吃饭喝酒那么久,他不合群了十五年,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出入也只有学校、租的小破屋、菜市场三点一线,来来回回。
他还练就了一身洗衣煮饭的本领,照顾着每天打牌赌钱只沉浸在胭脂水粉里的老妈,还很难见到在外不知干什么工作的老爸,大概一个月会回家几天,回来就是喝酒、砸东西吵架、再喝酒……
偶尔他老爸也会在外面给他带点小礼物,他期待着老爸回家,不过回家次数倒是越来越少,直到上次他爸和他坐在小屋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提着酒瓶子,笑着对他说,“你去你姐姐家避一阵子吧……”
那天晚上他爸跟他讲了很多,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关于乐司一家的一些事情。他被老爸做足了思想工作,第二天给他收拾了随身东西给了他张银行卡,把他送走了。
“乐荀,给李叔打电话。”黎铭给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乐司披了件外套,站起身去结账了。
“好,”乐荀掏出手机把预存的李叔手机号找出来,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我们吃完饭了。
看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乐司,还有肆意流传在桌子上的口水,他叹了口气,把剩下的一些烧烤给装到袋子里打包好,等黎铭结账回来。
乐司迷迷糊糊被塞进车以后就又倒在座位上睡了,黎铭打算打个车回医院,就要和乐荀打个招呼。
“黎哥,”乐荀上车前拉住了黎铭的衣角,“你能行吗,喝那么多一个人过去没事吧。”
“没事儿,你看好你姐就行。”
“那好,你到医院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黎铭转过脸来,仔细地看着乐荀,突然发现这个小子对他还是蛮关心的,能感觉出来绝对不是什么不走心的客套话,乐荀懂照顾人这一点他还是挺认可的。
只是眼下他没什么心情在意乐荀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最近发生的事堆在头上,哪怕大叫哭喊,也叫天天不应。
乐荀坐在了前座,因为后座让乐司躺着了,他拿着手机翻看着关于白血病的资料,看到死亡的字眼时打了个寒颤。
——我到医院了。
——那就好,等会喝点蜂蜜水醒醒酒吧。
乐荀在厨房里烧了水,系上花围裙打算一会儿把洗碗机塞不下的锅给洗了,水烧开了也给乐司泡了杯蜂蜜水。养胃还醒酒。
“起来喝点水,”乐司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戳了戳仰在沙发上睡觉的乐司,“喝完洗漱一下,上楼去睡。”
乐司的长发盖在脸上,遮住了眼睛,她睁开眼也只看到模糊,和一个花围裙。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乐司淡淡的说。
“嗯?”乐荀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应着乐司,“我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他擦着桌子走到乐司这一边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的围裙被乐司用力一扯,他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乐司。
乐司黑着脸,平常冷漠无感的脸上居然露出一种倔强的表情,咬着嘴唇颤了颤。“下次再走我就不管你了……”
乐荀一头雾水。
不过他感觉乐司说的不是他,可能是喝迷糊了。
或者说的是他穿的这件花围裙原来的主人?
“姐?”乐荀把她抓着围裙的手拿了下来,试探性地叫了叫她。
不过乐司又睡着了。
他只得擦了擦手,连拖带拽地把他姐带上楼,还给她盖上被子,拿了个垃圾桶放在床边防止她晚上再吐了。
好在乐司一整晚都安安静静的,免了他一顿收拾。要知道原来在他自己家,他爸每次喝多了晚上都要吐个昏天黑地,他要忍着恶臭收拾烂摊子。
当太阳再升起来并且晒他屁股的时候,他猛的蹦起来,看了看时间 。
十点多了。
还想着今天要去医院看柏阳的,他赶快下床洗漱了一下,出卧室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乐司和黎铭,已经穿好衣服在那里聊了半天了。
乐司扭过头来还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他觉得有点尴尬,但是转过去一看,发现黎铭戴了顶鸭舌帽,帽子下面露出一点头皮的颜色。
剃头发了?
黎铭对着他笑了笑,脸色比前几天看起来还要有点苍白疲惫。
“黎哥你的头发……”乐荀僵硬地坐在沙发的一边上。
“他化疗会掉头发,我就先把头发剃了,”黎铭笑着摘掉了帽子,“怎么样,还行吧~”
乐荀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开始五味杂陈,自从听到白血病这个词起,他就感到一阵阵压抑,这个病他只在手机上看到过,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化疗是在病房里进行的,乐荀不太敢看,只是和柏阳哥哥在里面说了几句话,就出来在门口坐着。
他听说化疗很痛苦,可是不知道怎么痛苦法儿,不过光是想到和死亡挂钩他就有些头晕。
医生推着设备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发晕。
——怎么样了……
乐荀给病房里的黎铭发了条消息。
——进来就行,没什么事,还得过几天才会出现化疗反应。
乐荀松了口气,才推门走进去,他的知识含量里面,化疗的病人都是掉光头发表现得非常痛苦,他总感觉化疗就是进行一个类似于掏心掏肝的大手术。
进去看见病床上躺着的柏阳一脸平静,除了平常固有的苍白虚弱之外,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乐司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黑直的长发轻轻在腰间被风吹动着,这时候她也表现出少有的状态,眼神忧郁的就差再叼根烟了。
第一次化疗就是这个样子,场面没他想象中那么可怕,但是总感觉更可怕的是未来一次又一次的化疗,还有未知的突发情况。
“我把工作推了不少,一个是时间问题”乐司道,“我也会经常过来看看你们,有什么事再说。”
乐荀听了马上也提了一句:“那我也经常来,我还可以做了饭提过来,毕竟有营养。”
黎铭没有拒绝,就是强硬地挤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