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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鱼花/兄弟向】我的弟弟/哥哥才八岁!(上) ...

  •   正文:

      出了从极之渊那密林,花无缺与小鱼儿才发现他们所处之地竟然距离江枫与花月奴的葬身之所并不算远。下了山休整一番,二人第二日又购置了新的马匹、香烛贡品一路策马而行。这一次,没有人打扰,没有无端飞来的是非,两人顺顺利利的拜祭了父母,又坐在坟前与他们说了许久的话,这才启程离开。

      走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恋恋不舍,被一种愁思萦绕着。他们虽都没说出口,但心里却都各自明白,那是一种遗憾且失落的心里。因为他们虽生长至今,但却从未过过一天普通人家与父母相伴的日子,而且这一生也再也没有机会,不得不说这事想起来总是让人伤感的。

      带着这种伤感,他们回到山下的镇子上,随意找了处客栈住店吃饭,准备第二日再启程去往恶人谷。在等候饭菜上来时,隔壁桌的小孩闹腾挑食不肯吃蔬菜,父亲训斥了几句,那母亲护崽,与丈夫吵了起来,小孩被父母的争吵吓得哭了出来,顿时偌大的客栈变得热闹极了。小孩的哭声,大人的争吵声,小二劝说的声音混作一团,让一旁的人听着简直烦不胜烦。

      花无缺平时喜静,最不喜欢的就是吵闹,此刻他却稀奇的没有提议回房用饭。小鱼儿也是,握着手里的茶杯,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一家人,当看到那母亲抱着孩子吼着自己丈夫护崽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花无缺看向他问道。

      “我在想,如果……如果我们的父母没有死,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要是咱们小时候吵闹了或者是不听话了,父亲母亲不知道是谁唱白脸谁唱红脸?你猜猜。”小鱼儿挑挑眉。

      “母亲吧,她应当是会护着孩子的那方。父亲,定是要做个严父。”花无缺顿了一会回答道。

      “为什么?”小鱼儿还要理由。

      “这还需要理由吗?”花无缺不解:“严父慈母,普通人家不都是如此吗?”

      “那可不一定啊,这世上严母慈父的也不少。”小鱼儿故意跟他唱反调。

      “哦?那你的理由又是什么?”花无缺把问题又抛回去给他。

      “你想啊,咱们爹爹被叫做天下第一大好人。这第一大好人,必定性子也是极好的。所以教养孩子,肯定也是温言好语。可这样的话,咱们如果做错事要受罚时怎么办?那不就只有娘来唱这个红脸了?我说的对不对。”小鱼儿笑道。

      花无缺低头想了想,也笑了出来:“好像,有几分道理。”

      “而且啊,不是还有一句话吗?”小鱼儿又想到一则理由:“为母则刚啊,你看这字面的意思就是即便再柔弱或者性情好的女子,做了母亲性格都会刚强几分的。”

      这句话花无缺却不能同意了:“你确定,这个词是这个意思吗?”

      “诺。”小鱼儿冲他眨眨眼睛,努嘴让他看还在闹腾的那一家人。这会不知为何画风一转,那孩子不是又做了什么,竟变成了母亲在抽打着他的屁股,父亲反而在劝说,场面顿时更鸡飞狗跳起来。

      花无缺摇头轻笑,小鱼儿也在笑,他站起身来把花无缺也拉了起来。

      “走吧,回房吃吧。吵死了。”

      “好。”

      回到了房内没一会,小二就端着饭菜来了。小鱼儿却并不着急吃饭,而是拿起酒推开窗户,坐在窗边看着夕阳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夜幕降至,街上的摊贩商铺都在渐渐关门,人们的脚步或急或缓,却都是在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家。

      小鱼儿从来没过过这样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间房子一盏灯一家人。他从不知道那样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感觉,也想象不出来。小时候,恶人谷的叔叔伯伯阿姨只会教他如何作恶,断断是不会教他如何做一个普通而平常的人,应该怎样生活。

      其实,出来闯荡江湖这么久,他也并非没见过普通人的生活,看的多了觉得好像也没什特别的,比起在江湖风风雨雨的日子看着无趣了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平淡且无趣的日子,今日他忽然有些羡慕起来。

      “在想什么?”花无缺见小鱼儿在窗边发呆走了过去,顺着他视线也看到了那些街道上的人群。

      “没什么,看看风景。”小鱼儿拍开了酒壶,仰头饮了一口,并没有把方才内心的思绪告诉花无缺。今日他们两人从父母坟前下来已经伤感的够久,他不想再让这心绪蔓延的更严重,没完没了起来。

      “酒如何?”见他不愿说,花无缺也不强迫,十分贴心的顺着他换了话题。

      小鱼儿又饮了一口:“虽然比不得那些上好的名酒,入口还行,你要不要试试?”

      他酒壶递了过去,下一刻似乎想起什么又把手缩了回去,花无缺疑惑的看着他。

      “你不是有些洁癖吗?从前看你出门,去到哪里衣食住行的东西都是自备,去拿个杯子来。”

      “那是从前移花宫的规矩。”花无缺笑了笑,自他手里拿过酒壶,仰头也喝了一口:“现在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那些习惯规矩该改改了。”

      “原来如此。我还真当你有洁癖呢。怕你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小鱼儿调侃道。

      花无缺把酒扔了回去,小鱼儿笑笑接住问:“味道如何?”

      “尚可。”花无缺回味着酒味。

      “那一醉方休?”小鱼儿提议。

      “好。”花无缺想着他方才靠着窗边出神发呆的模样,应的十分干脆。

      “这次几壶?”小鱼儿自上次下棋比酒,就知道他是个能喝的,上次没把他放倒真是遗憾。

      “随你。”花无缺依旧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

      “好!你说的!小二,把你们店里酒都给我拿上来。”小鱼儿开心的跳下窗户,颠颠去招呼着小二上酒,花无缺在他身后温柔的笑着,任由他胡闹。

      然而,胡闹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夜豪饮的后遗症,第二日如约而至。花无缺头疼欲裂,刚想伸手按按自己的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他睁开眼一看,叹了口气,喝的比他还醉的小鱼儿烂醉如泥的躺在他身上,自己的手脚都被他紧紧的抱着,一动不能动。

      勉强歪歪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刚微微亮。若是按照花无缺平时的性子,即便被压的手臂发麻了,他估计都不会打扰小鱼儿的清梦。但无奈,昨夜喝了一夜酒,人有三急,这是连堂堂的无缺公子都避不开的事情。

      “小鱼儿,小鱼儿。”他轻轻的唤了两声,小鱼儿根本没有醒的意思。非但没有醒,他还吧唧吧唧了嘴,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花无缺哭笑不得,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人从自己身上掰开搬下去。只是他刚一动,小鱼儿就醒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睁开,嘴里也嘟嘟囔囔的念叨着。

      “谁啊?敢吵我恶人谷大魔王睡觉,是谁啊?”

      恶人谷大魔王?这什么称号,花无缺想他真是睡迷糊了,以为已经回到恶人谷了。

      他低头,小鱼儿不耐烦的眼神即刻瞪了过来。

      “屠姑姑,今儿又变成屠叔叔了吗?这张面皮不错,比上次你扮的男人俊多了。”

      小鱼儿伸手扯着面前人的脸,试图找到人皮面具的破绽之处。

      摸,摸,摸。

      咦,居然没有。

      摸,摸,再摸……

      不对,这是一张真的脸!?

      小鱼儿本还有着几分迷糊的大眼睛,立刻布满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张从未见过的脸,然后嗖的一下跳下床去。但他昨夜实在喝的太多了,落到地上的下一刻,顿时一阵头晕目眩。但此刻却不是他头晕目眩的时候,他指着床上的人恶生恶气道。

      “你是谁?你不是屠姑姑,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小鱼儿,你怎么了?”花无缺也被他这幅模样弄糊涂了,不知他又闹的什么戏码。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恶人谷新来的人?”小鱼儿奇怪道。

      然而花无缺比他更觉得现在情况十分奇怪:“小鱼儿,你是昨日喝酒喝糊涂了吗?我们还没到恶人谷。”

      “这里不是恶人谷?”小鱼儿环绕四周,这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他在恶人谷的屋子。

      “此处当然不是恶人谷。”花无缺也从床上坐起,走了过来。

      “哎——!!你等等,你别过来……咦”小鱼儿伸手阻止着对方靠近,但下一刻,他就发觉事情更不对起来:他的手?他的手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哼!”不知想到什么,小鱼儿冷笑出来:“这肯定又是屠姑姑他们研究出来的新玩法,别想骗到我。”

      “小鱼儿,你到底是怎么——小鱼儿!?”花无缺一阵惊呼,只因他话都还没说完,小鱼儿竟往窗子一扑,就逃了出去。花无缺来不及多想,也施展轻功追了出去,这大清早的,多少人都还在睡梦当中,这二人竟就开始在别人屋顶上上演一场追逐站。

      小鱼儿没命的跑着,花无缺紧追不舍。幸好,小鱼儿虽在现在武功虽然有所提升,与他不相上下,但单论轻功这一项花无缺却还是能赢他几分。所以此时,他紧紧的跟在小鱼儿身后,一边追一边问。

      “小鱼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曾想,回答他的不是答案,而是迎面而来的暗器。

      “嘿嘿,这次屠姑姑倒是心疼我,还知道给我留武器。”小鱼儿得意洋洋道。

      花无缺皱眉,终于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从方才开始,小鱼儿就一直屠姑姑长,屠姑姑短,而且似乎还认定这是圈套?躲开那些暗器并不难,但难的是现在这诡异的状态,如何让小鱼儿停止他那胡乱发射的攻击,让花无缺好好问问原因。

      “小鱼儿,我不是你屠姑姑,更不是她派来的什么人。你且停下来,我们好好说话。”

      “我呸!想骗我停下来!我若停了,就算我输了是不是,我若输了你们必定又想出了什么新鲜法子惩罚我,我才不会信你。”

      小鱼儿说呸还真是冲着后面吐了口口水,然后又是一阵丁零当啷的暗器攻击,花无缺悔不该前几日让他置办这么多暗器带在身上。既然说不听,也劝不住,他眉头一皱,直接出手。

      一阵呼呼的风声,小鱼儿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朝他袭来。他分神往后一看,妈耶,一条白色的长绫如龙似蛇朝着他径直飞来。他转弯加速躲避,那白绫竟跟长了眼睛似乎的也转弯贴了上来。

      “啊啊啊啊!”下一刻,小鱼儿的手被缠住了,然后腰,然后身子……然后,他像一颗粽子一样被结结实实的绑住,从屋顶摔落下去。

      我呸!死小白脸,不愧是屠姑姑找来的帮手,娘们唧唧的,还用白绫当武器。又输了,这下要变死鱼了……一边下落着小鱼儿一边感叹着即将到来的处罚以及摔倒地上的疼痛。

      “咦?”

      然而,半空中,他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小白脸接住了他,抱着他缓缓下落,然后将他稳稳放下。

      “好了,你别挣了。这是我移花宫独门的兵器,水火都不能轻易毁坏。”花无缺按住小鱼儿继续的挣扎:“我且问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小白脸。”小鱼儿毫不客气道:“左右不又是屠姑姑找来的新帮手嘛,说吧她在哪里?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啊,居然还把我带到谷外来。”

      这场景可真让人怀念,花无缺想。他跟小鱼儿初见时,他可不就是整天念念叨叨的骂自己是小白脸。

      “我是花无缺,你的哥哥。”

      “啊?哈哈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小鱼儿大笑道:“哎呀哎呀,这次是什么话本?连哥哥都给我扮演上了。小子,我告诉你,下次跟屠姑姑编故事也编一个容易让人相信的。你多大年纪?我多大年纪?我会有你这么大的哥哥!!”

      花无缺听出了问题所在:“你以为,你现在什么年纪?”

      “八岁啊。八岁的我会有你这大的哥哥!?”

      花无缺拧眉,拉着小鱼儿往街边走去。昨夜下了雨,街道上凹凸不平处都是积水,借着越来越亮的天色,倒也能看清楚几分人影。

      “八岁?”花无缺指着水里的两人的倒影问他。

      “……。”小鱼儿瞠目结舌,方才他看到自己的大手还以为是被做了什么手脚。可此刻看着水里自己大半个身子的倒影,就算是作假一个人的骨骼身型也断断不可能一夜之间完全面目全非。

      “这……是我?”他问。

      “自然是你。”花无缺道。

      “这是怎么回事?”小鱼儿这下真的糊涂了。

      “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花无缺也糊涂了。

      脉息正常,身体外也没有什么受伤处。客栈内,花无缺正在仔细的帮小鱼儿把脉。

      “你可有觉得哪里不是舒服?”收回把脉的手,他担忧的看着面前的小鱼儿。

      “这里。”小鱼儿扭了扭,他身上的白绫还在。

      “你先回答我。”花无缺却并不着急松开他,小鱼儿一向鬼主意多的很,现下却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你追我赶的时候。

      “没有没有,肚子不疼,耳朵不聋,一切正常。”小鱼儿没好气道。

      “那怎会如此?”花无缺的医术有限,看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异常:“难道是毒?”

      他看着昨夜那堆狼藉的酒壶,不太可能,那酒他也喝了,为什么他没事?只有小鱼儿出事了?

      “你当真八岁?”他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

      “八岁八岁八岁,你都问了一路了,我也答了一路了。你烦不烦。”小鱼儿的火气更添几分:“你到底松不松开我?”

      “你若不跑,我自己就松开你。”花无缺正色道。

      “不跑不跑,自然不跑。你不是说了咱们要一起查清楚原因嘛,我现下也糊涂的很,想弄清楚原因不会跑了,你给我松开松开。”他叫嚷道。

      “好吧。”花无缺沉思片刻,只见他手一抬,小鱼儿身上的白绫就灵活的被收回到了他的袖中。

      “还真是奇特的兵器,活得似的。”小鱼儿揉着被捆的有点麻痹的手,当真没有再跑。

      “有水吗?我口渴。”

      不知道是不是跑了一路,他此刻觉得口干舌燥。花无缺拎起桌上的茶壶,已经空了:“我让小二再送一新的来。”

      他起身刚准备出去,下一刻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小鱼儿:“你……”

      好似明白花无缺想说什么,小鱼儿连忙举手发誓:“我在这里等你,不跑,绝对不跑!”

      花无缺嗯了一声,转身拎着水壶就走了出去。

      他一走,小鱼儿连忙站起身来,却并不是想跑,而是上上下下把他们所在的这房间打量了一番,见到床头摆着个包袱他一手拿了过来打开。

      是些银两、药物,还有衣物,这倒没什么奇怪。不过那衣服却是两身,风格不同,白的倒很像刚才那小白脸的衣服,另一套嘛,不用说肯定是自己的了,因为看样子跟自己身上现在穿的倒也挺像。

      哥哥弟弟什么的鬼话,小鱼儿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他跟这小白脸是同路人,这一点他大约是没有骗自己的。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明明他昨夜还在恶人谷自己的房间里睡觉来着,怎么一眨眼就跑到谷外,身量变大了不说,怎么还多了个莫名其妙的便宜哥哥?他一时想不明白,奇怪,真是奇怪。

      房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是那小白脸回来了。小鱼儿赶紧将包袱恢复原状坐回桌前,花无缺打开门就看见他一脸纯良正冲着自己笑。

      “我让小二换的温水,咱们昨夜喝了太多的酒,先喝些水暖暖胃。”花无缺给他跟自己各自倒了一杯,小鱼儿接过去抿了一口。

      “你刚才说,你是我哥?”

      “不错。”

      “怎么证明?”

      “我方才说了那许多,你不信?”花无缺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漫不经心的小鱼儿。

      “这空口无凭嘛,说什么话还不是凭你一张嘴。”小鱼儿不屑的撇撇嘴:“我可在恶人谷长大的,这种骗人的故事我张嘴就能给你来十个八个,比你说的那些还更要离奇。你信不信?”

      “我信。”说起小鱼儿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花无缺是当真信的。

      “呃……”小鱼儿忽然噎住,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后面的话他要怎么讲:“那那,你既然信的话,就应当知道你说的那些事太过离奇,太假了,听着就让人无法相信。你得拿出证据来,我才会信呢。”

      “可我没有什么证据。”花无缺实在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证明两人是兄弟的。

      “要不,我们滴血认亲吧?”小鱼儿忽然想到话本里的那些桥段,忽然心上一计。

      “好。”花无缺坦荡荡的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他这干脆利落的态度倒叫小鱼儿迟疑了起来。

      “怎么了?不是要滴血认亲吗?”花无缺问。

      “没东西。”

      小鱼儿环视了一圈房间,看见花无缺放在床边的剑走了过去拔出来。将自己喝了一半的白水倒掉,将茶杯再次满上,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入一滴自己的血,花无缺亦然。

      先入水的那滴血液缓缓下落,夺目且妖艳的红落入透明且无色的水中,像一条突然跃入水的鱼鲜活而又灵动。它在水与空气间活泼的跳跃着,还没来得及完全没入水中,下一刻第二滴血液就贴着它也落了下来。第一滴血液先一步落下,静静地开始往下沉。但第二滴血液却即刻包裹了过来,像一朵摇曳生姿的花朵,伸出它的枝枝蔓蔓,将第一滴血液没有一丝缝隙的围住。二者缓缓靠近,继而交错、融合,最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化作一体,一同悬浮在那小小的茶杯里。

      “——!!”小鱼儿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他满脸的不敢相信,但眼前的事实却又摆在那里。

      “如何?现在你信了吗?”花无缺看着他。

      小鱼儿没有回答,还是死死的盯着那茶杯。

      “不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依然不信:“你做了手脚,你肯定做了手脚!!”

      花无缺哭笑不得:“这主意是你提的,水是你倒的,血是你放的,我难道还能未卜先知?”

      “倒也是。”小鱼儿道,这主意他都是临时起意,这人怎么能知道。

      “可我还是不信。”他看着那杯茶水,依旧摇头拒绝承认相信这件太过匪夷所思的事。

      “那你待如何?”花无缺有的是耐性等着小鱼儿出招。

      “你方才说万春流万大叔跟药罐子叔叔一起隐居了?他们在哪里,你可知道。”

      “知道,他们临行前说了去处。”花无缺猜到小鱼儿下一步的计划了。

      “那好,咱们就去找他们。这世上别人说的话我小鱼儿可能不信,但万大叔跟药罐子叔叔的话,我还是信的。”小鱼儿笃定的说到。

      “也好。”花无缺道:“万大叔医术高明,咱们去找他们,刚好能让他瞧一瞧,你变成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

      两人达成了一致,废话也不多说,收拾了行囊便就上路了。

      万春流跟燕南天的隐居之地正是在去恶人谷的路上,那一带是深山老林,生长着许多奇花异草,这也是身为大夫的万春流决定选在那处隐居的原因。往那边去要先路过一个更大的城镇,再过一条河流,约莫走上十几日才能到。

      小鱼儿的身体看似无恙,但正是因为无恙,花无缺才更担心怕有什么隐患。所以头几日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带着小鱼儿赶路,马都换了几匹,半天没心疼过那换马的银子。

      只不过,他不心疼银子,小鱼儿确实要心疼自己的屁股了。几日快马加鞭下来,他的大腿处被磨的生疼,肠胃也都快要颠出来了。以前在恶人谷他是喜欢骑马玩,但也不是几天几夜不休息的骑啊,这谁受得了。

      “不走了不走了……”

      这一日,好不容易感到了金龙镇,寻了客栈住下,小鱼儿赖在床上开始耍起无赖,再不肯走了。

      “不是你说要找万大叔、燕伯伯问清事情,怎么又不愿意走了?”花无缺温和的问道。

      “我是说找,可我也没说这么急啊?”小鱼儿在床上坐了起来抱怨道:“咱们是上赶着投胎吗?一路歇都不曾歇过,我不管,我累死了,明天打死我也不走了。”

      “可是……”花无缺还是担心他的身体,想尽快弄清楚原因。

      “啊~~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不走就不走,我要休息。”耍起无赖的小鱼儿真的把自己当一个八岁小孩那般,满床打起滚来。只是他这行为,若真是八岁的外表倒也还是无碍,已经快十九的七尺男儿这样闹腾起来,真是……

      这几日同行,花无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小鱼儿这如同稚儿的行径,渐渐也真的相信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当自己还是八岁的孩子。所以此刻倒也见怪不怪,不知为何看到这样耍赖的小鱼儿,他反而还冒出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八岁的小鱼儿吗?果然是从小就这样古灵精怪的,当真一点没变。

      小鱼儿滚了半天见没人理会自己,一抬头,见那小白脸看着自己在笑,还笑的一脸宠溺。好像真的是个无奈的哥哥看着弟弟在耍赖一样。

      宠溺?啊——呸!!

      小鱼儿被自己的想法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坐了起了正色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你既累了,那咱们就在这镇上休息几日吧。”花无缺却不说自己笑什么,反而把话题引了回去。

      “你早答应不就好了。那好,那咱们赶紧出去逛逛吧。”方才还累的跟条死鱼一样的小鱼儿顿时活了过来,一蹦三尺的就往外跑。

      “你刚不还说累的吗?”花无缺故意正色道。

      “玩也是一种休息嘛。嘿嘿嘿……”小鱼儿冲他挤眉弄眼,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

      金龙镇,也正是花无缺与小鱼儿落脚的这处城镇。这里因为古时候曾有金龙现世的说法而得名,现在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热闹,竟然家家户户都挂有金龙灯饰,好不繁华的模样。

      “哎,小二哥,打听个事。你们这镇上看着如此热闹,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

      客栈楼下,小鱼儿决定先酒足饭饱,再去找玩的地方。

      “是啊,客官。”小二给他们上着酒菜回答道:“今儿是咱们金龙镇的金龙节。这是以前传说金龙现世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咱们这里都会举行灯会,还有板凳火龙看。”

      “哦?板凳火龙?那是什么?”听到有热闹看,小鱼儿来了兴致。

      “板凳火龙是咱们这里的特色,跟外头的寻常舞火龙不一样。咱们这板凳火龙灯由十三段组成,每段均由家中青壮年男性手持。家家户户将花灯固定在木板上,根据花灯的数量在板上凿出圆洞,将安放蜡烛的木桩固定在圆洞上。村民扛着板凳,首尾相连游于街道,从街头到街尾,足足二十丈长。”说到自己家乡的特色,小二也是十分卖力,形容的生动有趣。

      “那今晚岂不是非常热闹?”小鱼儿已经满心雀跃,有些坐不住。

      “那是自然。客官,你们若是想看,吃完了饭就可以出去了,天一黑灯市就开了,可以先逛一逛,夜里还会有夜市卖些好吃的地方吃食。再等上片刻,就往街道另一头走,火龙就是从那头开始,然后一路到城门就会停下。”

      “还有吃的啊?”小鱼儿啪一声放下筷子,起身就要走。

      “干什么去?先把饭吃了,不急在这一时。”花无缺伸手拦住他。

      “有夜市!有吃的!”小鱼儿急吼吼道:“我在恶人谷可从没见过这样热闹的事,去看看。”

      “这饭菜……”

      “这饭菜回头再吃,我要吃那些更特色的地方小吃。”

      也不等花无缺答,小鱼儿一把把人拉起来就跑了出去,真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虽然都是机灵活泼,但是比起日后的小鱼儿,这个只有着八岁记忆的小鱼儿却是更加简单与直接几分。想要什么就要马上要,想做什么就要马上做,不想等也不掩饰,鬼心思小机灵满满的写在脸上毫不掩饰。

      “哎哎,那边,那边,那边是不是就是那小二说的夜市。”

      花无缺被小鱼儿拉着一路急行,不一会就到了小二说的夜市入口。可这里刚刚支起来摊位,看来都还在做准备的样子。

      “咱们来早了。”花无缺看见小鱼儿有些失望的样子,故意逗他。

      “没事,来早了就来早了,咱们等着。”小鱼儿不服气的叉着腰,朝他伸手。

      “?”花无缺看着他。

      “钱。”小鱼儿要钱要的理直气壮;“吃东西不用给钱吗?你不是哥哥吗?给我钱。”

      这几日还一直不相信他们是兄弟的事实,但一旦耍赖或者要钱,倒是又记起来花无缺是哥哥,自己是弟弟了。把荷包递给小鱼儿,后者一脸得意,冲着那些还没开摊的店铺就走去。一路走一路看,似乎在挑选一会要先吃哪家会更好。花无缺摇着手里扇子,闲庭信步的跟了上去。

      夜色渐渐降临,小鱼儿也吃的十分满足,捂着肚子打完着饱嗝就从夜市里出来了。他不光吃饱了,还买了一堆零食玩意,准备过几日带在路上吃。只不过,那些东西现在都给花无缺拎着,他在前面刚出了夜市,人吱溜一下又不见了。若非花无缺轻功好,眼睛也好,非得跟丢了去。

      “哎哎哎,小……花无缺,你看这灯好不好看?”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几日的小鱼儿终于不再叫花无缺小白脸,因为这人这几日却是对他挺不错的,甚至比恶人谷的那些叔叔伯伯阿姨们都还好上几分,这点他倒是真感觉到了。

      此刻,他站在一个卖灯笼的摊位前,今日是金龙节,虽然灯饰都是龙形为主,但也有不少给卖给小孩的小动物造型的,小兔子、小猫、小狗……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小鱼儿指着的是个鱼形模样的灯笼,他名字里有个鱼字,自然就想买个鱼儿的灯笼。

      “这是小孩的。”花无缺看了看那样式。

      “我就是啊。”小鱼儿冲他眨眨眼睛:“你忘啦,我现在的年纪。”

      “我看你不像。”花无缺也眯着眼睛瞧他:“你就是喜欢,喜欢那就拿着吧。”

      不跟一个小孩计较,这是花无缺这几日得出来的跟八岁小鱼儿的相处之道。

      “嘻嘻嘻。”小鱼儿笑的更灿烂了,赶紧掏钱买灯。只是他刚拿起那鱼儿灯,又瞧见旁边的一个花形灯,干脆也一起拿了递给花无缺。

      “给你也买一个吧,你的名字里有个花,就拿这个花灯吧。我是不是很好?很大方?快谢谢我。”

      这天底下,若说脸皮厚,怕是再没有人比得上恶人谷十大恶人养出来的这天下第一聪明人小鱼儿了。他明明是拿了花无缺的荷包,用的人家的钱吃喝,用人家的钱买了花灯,现在居然还要人家向他道谢。

      此刻,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人怕是都要被他给气死了。而小鱼儿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花无缺,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要气他。这一路,他总是这样出其不意的灵机一动来气他。谁让他总说什么哥哥弟弟的说词,小鱼儿倒要看看,他这哥哥弟弟的把戏能玩到什么时候。只是这一次,花无缺依旧叫他失望了。他只是微微一笑,接过那花灯,看着他说了一声:谢谢。

      他看向小鱼儿的眼神真诚极了,也暖极了。在月色灯光的映衬下,小鱼儿觉得自己好似被一股暖流包围住了一样。

      “咦~~”那不舒服的鸡皮疙瘩又来了,小鱼儿打了一个冷颤,嫌弃抖了又抖转身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一盏鱼灯,一盏花灯,两个俊美的不相上下的少年。一路走去,吸引着无数的目光。

      人们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他们,但持着鱼灯的少年满心满眼的注意力都在他的灯上,而持着花灯的少年却被路边一对看着年龄不大,似乎也是出来看灯十来岁左右的兄弟吸引了目光。

      只见那做弟弟的左手抓住个吃的,右手也提着个灯笼,边走边吃着。而那做哥哥的一把嫌弃的给他擦手,一边数落道:“让你走慢点,让你走慢点,这才几步路就走不动了?自己走,我才不背你。”

      “我不,我不,我累了,我要你背,我要你背。你不背我,我回去告诉爹娘,说你欺负我。”

      “我欺负你?好啊,那你把这花灯还给我,这谁给你买的!?”

      “啊啊,我的灯,我的灯。哥哥给我,哥哥给我。”

      “谁买的?”

      “哥哥买的,哥哥买的。”

      “那你还告状吗?”

      “不告了不告了,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哥哥。要不,我把这个吃的让给你,你背我好不好。”

      “你这小滑头,这也是我买的,你倒是鬼机灵,那我买的东西做人请给我!”

      “哥~~哥~~你就就背我一下,就一下嘛,到了前面我就自己走,好不好?好不好吗?”

      “臭小子,好吃鬼,懒死了。”

      那哥哥骂骂咧咧的吼着弟弟,但身体却是老实的很,蹲了下来,那弟弟喜笑颜开,满足的扑了上去。那弟弟倒也说话算数,爬上哥哥的背,就把吃的递到哥哥的嘴边,直嚷着叫他吃。两兄弟你一口我一口的走在人群里,渐渐消失不见。

      “你看什么呢?看的那么入神?”小鱼儿玩够了自己的花灯,抬起头来看着花无缺,见他失神的看着前方,也伸长脖子去看,但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没什么。”花无缺摇头:“咱们快些走吧,那火龙估计快开始了。”

      “怪人。”小鱼儿嘀咕了一句,见他不愿意说也懒得深究,乐滋滋的加快了脚步。

      街尾处,火龙已经准备就绪。铺天盖地的烟花鞭炮声也响了起来,场面一时蔚为壮观。长长的板凳火龙灯被举了起来,远远望去像一条火龙在游动,当真是漂亮极了。小鱼儿在恶人谷长大,极少有这些热闹的场景,他一时瞧得呆了,竟痴痴地的只会笑了,灯火映照在他眼睛里亮如星光。花无缺也有些看呆了,这热闹非凡的人间烟火,从前他只觉得繁杂吵闹,现下却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向往与眷恋。

      “哎哎,动了动了。”

      火龙队伍开始移动,小鱼儿也动了起来。

      “小鱼儿,你慢点,等等我。”

      今夜是金龙镇的盛会,几乎家家户户都出动了,大街上一时人满为患。小鱼儿窜的有些快,不一会消失在了人群里。花无缺本想施展轻功去追,可是他左边拎着小鱼儿的吃食,右手拿着他买的花灯,前后左右全是在不断移动的人群,竟然一时被困在当中动弹不得。

      “小鱼儿!小鱼儿!”

      眼见着小鱼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人群里,花无缺不免有些焦急起来。他在人群里大声叫喊寻找着,可哪里还看的见小鱼儿的身影。鞭炮声、锣鼓声、人群的声音,将他的声音也淹没了下去,一时间这偌大的世界似乎从没有小鱼儿这样的一个人存在过一样,只剩下花无缺自己一个人,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

      “哇,快看,有人飞起来啦!?”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叫出声,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纵身一跃出现在半空中,落在屋顶上。

      小鱼儿本在专心致志的追着火龙朝着城门走去,却被人群的骚动吸引着也看了过去。只见站在屋顶的人不是花无缺又是谁。此刻他两手空空,手里的灯也没了,自己让他拿着的吃食也没了,正焦急的喊着:“小鱼儿?小鱼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居然还用了内力?”小鱼儿有些差异,即便是两人走散了,也不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吧。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又不是不记得客栈在哪里,到时候热闹散了自己也就回去了,这么着急做什么。再说了,丢不丢人啊?站在屋顶上这么大喊大叫的,他不要面子,小鱼儿还要呢。打定主意的小鱼儿,顿时缩了回去,又把心思放回到了那火龙身上去。

      他跟着人群一路笑啊闹啊,玩的好不开心,一直到人群散了才恋恋不舍的往客栈走去。结果回到客栈一问,这回轮到他傻眼了:花无缺竟然还没回来?

      “这是闹的哪一出?那傻子不会还在那里找我吧?”小鱼儿想了想,按花无缺这一路的性子,搞不好还真是。他怒其不争的剁了剁脚,赶紧施展轻功往方才那屋顶奔去。可是,没有人,花无缺早就不在方才那个地方。小鱼儿又跳下来,沿着那长街一路问过去,谁也没看见花无缺。

      “气死我了,不找了。回去,睡觉。”小鱼儿怒了,耐心顿时全无。

      “小哥,你要找的可是方才那个飞上天的白衣公子?”

      忽然,一个挑着食物叫卖的老翁走了过来,指着夜市的方向道。

      “老朽方才从里面收摊出来,似乎瞧见你形容的那个白衣公子在里面。好像是在找人,怕找的就是公子小哥你吧,你快去看看吧,他好像找你很久了。”

      “好的,谢谢老丈。”

      得人指路,小鱼儿刚嘴上虽然说着不找了,脚步却是极为诚实的朝着夜市飞奔而去。

      刚走进去没有几步,果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不远处。街道上还有几家零散的摊位正在收拾,只见那白衣少年眉头紧锁,一家一家不厌其烦的问着,你们见过刚才跟我来得那个人嘛,他是我的弟弟,他不见了,他身高如何如何,样貌如何如何,他有什么特征,有人见过吗?有人见过吗?

      “……。”

      刚想开口叫人的小鱼儿忽然哑巴了,他站在街道的这头,愣愣的瞧着,听着花无缺一口一个我弟弟我弟弟的叫着。

      从来……

      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为他焦急过。

      杜伯伯不会,笑伯伯不会,阴叔叔不会,李叔叔、屠姑姑,都不会。

      他们虽然是养育他的人,教他武功,但他们只会叫他如何自己决绝一切问题,他们不会心疼他、在意他,更不会因为他不见这种小事而有半分的担心跟忧虑。

      也许万大叔会,药罐子叔叔也会,但是小鱼儿以前没在恶人谷丢过,所以他也没见过他们为自己担心的模样。

      这个人,这个叫花无缺的人,他们不过才认识了几天,什么双生兄弟的说词都还没得到证实,他一直都也还没相信,他断断不用这样演给自己……

      这是演戏吗?小鱼儿问自己。

      他心里有个声音回答着自己:不是。这不是。

      他知道他是个好人,顶好的好人,是他小鱼儿从恶人谷长大到现在见过的最好的人。

      这几日,无论自己怎么胡搅蛮缠,怎么肆意捣蛋,他都从未生过一次气;他玩闹,花无缺就陪着自己玩闹;他要吃什么买什么,他就把荷包给自己,任由自己买自己花;现下他不见了,他还会找自己,从方才的火龙表演结束到现在,少说也几个时辰了,可是他还在找,找到现在都还没放弃。如果说这是演戏,那他花无缺也是演的太好了。

      小鱼儿想起那天他临时提议的滴血认亲,他一直认为那时花无缺做了手脚的。

      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心中竟然开始有些相信:也许,那是真的?

      这样想着,不会到为什么,小鱼儿的心忽的一颤,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袭向他的心头,叫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却又觉得被涨的满满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下一刻,他却真的喘不过来气了。因为他被人圈在怀里抱的紧紧的,就像那那日茶杯里的那两滴血液一样,紧紧的抱着没有一点缝隙。

      “小鱼儿!小鱼儿!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花无缺的声音不止在耳边回荡着,就连小鱼儿的心脏似乎也被他的声音震的懵了过去。

      “我……我看火龙去了。”他轻声道。

      “你看就看,为什么不紧跟着我,如果你走失了怎么办?你现在没有之前的记忆,什么都不知道,万一遇上了仇家怎么办?你……”

      一路没有生过气的花无缺终于生气了,几个时辰的寻找,忐忑不安的担心,在这一瞬全都爆发了。

      “我……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找不到我不会会客栈吗?你干嘛这么担心?……换做一个时辰前的小鱼儿,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怼回去。但此刻,被花无缺紧紧拥住的他,忽然没有任何想狡辩的心思。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老老实实的道歉,也迟疑的伸出手,缓缓地回抱住了花无缺。

      这回,换花无缺僵在了原地。但片刻,他就反应过来,更加用力的抱住怀里的人,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道:“下一次,别乱跑了,哥哥会担心。”

      “嗯。”小鱼儿把头埋在他的肩膀里,低低的应道。

      月色如水,洒落在恢复寂静的金龙镇街道上。花无缺与小鱼儿一前一后走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哒哒的脚步声回响着。

      “你是走不动了吗?”

      花无缺回头,看着磨磨唧唧的跟在后面的小鱼儿。

      “啊啊,是是,有点累。”小鱼儿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才不会说是因为刚才那个拥抱让他害羞了。

      “那哥哥背你?”花无缺想起方才灯会那个背弟弟的哥哥,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啊?”小鱼儿张大嘴巴,惊讶的一个口能塞下鸡蛋。

      “上来吧。”花无缺不容他拒绝,背对着他蹲了下去。

      小鱼儿满脸错愕,但心头却又暖了起来。下一刻他三步并作两步跳起来扑到无缺背上,大声道:“好啊,哥哥!!”

      第二日,离了金龙镇,花无缺与小鱼儿又租了船过了那条长河,行了几日后,终于抵达了万春流与燕南天隐居的所在地。吹响了相约的联系暗号,不一会,有一人从山间掠来,不是燕南天却又是谁。

      “药罐子叔叔,真的是你?”小鱼儿激动的上前抱住燕南天:“药罐子叔叔,你好了吗?万大叔真的把你治好了吗?”

      燕南天对着小鱼儿这个旧时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得望向他身旁的花无缺。

      “燕伯伯,此事说来话长,您先带我们去见万大叔,我再慢慢道来吧。”

      是夜,万春流与燕南天家中的茅屋内,花无缺将他们分开后,自己与小鱼儿一路的奇遇一一道来。万春流为小鱼儿把了脉,果然没查出异常,

      “不用查了。”燕南天听完花无缺的描述,忽然想起一个人:“小鱼儿中的不是毒,而是一种致人记忆混乱的果子。”

      “果子?”花无缺不由得想起那白发前辈的山洞里,几乎被小鱼儿吃空的果树:“难道燕伯伯你说的是一种长与李子相似的,鸡蛋般大小的果子?”

      “正是。此种果子乍看与李子大小无意,口感也相似。但提取其汁液炼制成后加以运用,可制人记忆混乱,心智丧失。”

      “那小鱼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花无缺一听会使人心智丧失,顿时担心起来。

      “无碍,如果只是食用果实,且不多的话,只会出现短暂的记忆消失或者混乱的情况,等效用一过,自然也就好了。”

      “可为什么它发作起来一点征兆都没有?而且,我也吃了,却并没有发作。”花无缺疑惑道,他跟小鱼儿出了那从极之渊有一段时间,那果子按说要发也早该发作了。

      “具体的老夫也就不是很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将它食用后,它的汁液与血液相融会暂存体内,一旦饮酒过度或者运功到达某种极致就会触发。至于你为何暂时没有发作,怕也是跟食用的量有关系。”

      “原来如此。”花无缺想起他跟小鱼儿那一夜喝下的那二十多壶酒,还有确实自己只吃过一会那果子,这才明白过来。

      “如此说来,便是只能等着我自己好啰?”小鱼儿被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早就说晕,见好不容易有他说话的份,赶紧插话进来。

      “恐怕只能是这样了。”万春流又探了探他的脉息,捻须摇头:“枉我也自诩医术在江湖上数一数二了,但没想到这大千世界竟然还有这种我也没有办法破解的东西。有趣,有趣。”

      “你不能解也不奇怪,毕竟它似毒非毒,不炼制成药也不会至人性命,想当年我也曾领教过它的滋味。”

      “当年?”花无缺抓住了重点。

      “那位你们说的白发前辈,我大概知道她是谁了。她是不是声音比寻常女子沙哑低沉,虽是白发却容貌旖丽?”

      “正是。”花无缺道。

      “她是你的故友?”万春流问道。

      “算是吧。她是枫弟的朋友,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初见时言辞冒犯过她,被她用这果子戏弄过。”说起年轻时的旧事,燕南天眼中的光芒也好似穿越了时间回到过去一般。

      “我看你这模样,可不似只是简单相识那么简单吧。你堂堂天下第一的燕南天燕大侠,居然会在第一面就着了别人得道,着实稀奇,稀奇啊……”万春流捻须挪揄,笑的十分不给面子。

      “是啊是啊,燕伯伯,你居然也会被人骗啊?这可真有意思,那后来呢?后来呢?”小鱼儿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十分想听一听当年天下第一大侠燕南天的八卦。

      “小鱼儿,你又来了。”花无缺心想,这旺盛的好奇心,看来不管是八岁的小鱼儿还是十八岁的小鱼儿,都是一模一样。

      “往事而已,不再提了,你们早些休息吧。”

      被调侃了燕南天倒也并未往心里去,但却也不再多提,挥挥手先行离去。万春流见人被自己臊走了,倒也没再不厚道的取笑他了。嘱咐了两个年轻人,干脆在小鱼儿病好之前在这里多住几日,也好让他再研究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便也就离去了。

      两位前辈的隐居之地并不算大,三间茅屋,两间是各自起居之用,剩下一间是万春流的药庐,便再没有多的地方。这两兄弟一来,万春流只能去找燕南天挤一挤,将自己那间让给了花无缺与小鱼儿睡。

      好在这一路同榻而眠已经不是第一次,花无缺见是事情已定便叫着小鱼儿一起洗漱,早早睡下了。这几日,他们都是在船上度过,花无缺并不是很习惯水路,加上又担心小鱼儿的事,所以一直睡的不是很安稳。直到今日得了万春流跟燕南天的一句准话,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安心睡去。

      他一路累极,入睡的极快。但半夜却被身边人翻来覆去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间出声问道:“小鱼儿,你怎么了?为什么还不睡?”

      “抱歉,把你吵醒了。我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小鱼儿听见花无缺的声音,见自己把人吵醒了,心中十分抱歉赶紧不再都动了。

      “你有心事?”虽然脑子还很迷糊,但双生子的微妙感应让花无缺下意识的道出原因。

      “……嗯。”小鱼儿见他猜到,便索性坐了起来,大有要开始畅聊的架势。

      “你说说,我听听。”花无缺知道不让他说完,肯定是没法睡的,干脆也睁开眼睛,侧过身去看着他。

      “我觉得太神奇了,真的!虽然刚才你们说我是吃了什么果子才变成这样。可是对我而言却不是,我觉得我就是八岁的我,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我忽然就长大了,有了武功,有了哥哥,连自己的身世都知道了。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原来,我不是孤儿,我也爹娘,有哥哥,还有那么多那多的朋友。”

      “你还是不信?”花无缺看着他手舞足蹈,轻声笑道。

      “信信,我自然信。且不说这话是燕伯伯还有万大叔说的,就你这一路对我这么好这劲儿,我必须得信了。这世上能像你这样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人,我可真没遇到过,我怎么能还不信?”

      “我是你哥哥,自然要对你好。”花无缺道。

      “嗯,花无缺,你真的是个好哥哥。这世上谁做了你的弟弟,当真是好福气。”小鱼儿回想起自己这一路对花无缺的刁难跟戏弄,难得真诚的感叹道。

      “那个好福气的人现在不正坐在我眼前,他却还要去羡慕谁?”花无缺被他这狗腿的真诚弄的忍俊不禁,睡意全无。

      “不行不行,你这么好的哥哥,我得好好绑着,别万一我回头睡醒,换你不见或者变成我这样了,我就亏大发了。”

      小鱼儿想一出是一出,看着躺在身侧的花无缺,又看了看自己,忽然跃过跳下床去拿了个东西又快速的回来,花无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然后小鱼儿拿着——花无缺的袖中白绫,一圈圈缠绕了起来。不一会,两人的手被白绫包的严严实实,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

      “移花宫独门兵器,水火都不能轻易毁坏。这下可以睡觉了,谁也别想把我哥哥带走了。”

      像是完成一件大事,小鱼儿终于闲满意足的躺下,安心的睡觉了。

      一旁看着他胡闹半天的花无缺,见他竟真的就这样睡了,整个人笑的肩膀都抖了起来。好一会,他才止住了笑,复而躺了回去。

      睡意袭来,他终于又沉沉睡去了。

      这一夜,他睡的安心极了。

      再也没有比此时更安心的时候了。

      (完)

      Ps:

      小剧场:

      金龙镇,返回客栈的街道上。

      鱼:哥,累不累?

      花:不累。

      鱼:嗯,那如果不累的话,咱们再回下夜市吧?

      花:怎么了?你掉东西了?

      鱼:不是,刚才你找我的时候把我买的那些零食丢了吧,咱们再去买点,不然明天路上我吃啥?

      花:……(他现在很想把这弟弟扔了行不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花鱼花/兄弟向】我的弟弟/哥哥才八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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