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清人生》镜云

28、生病

　　一个人从破庙离开的晋清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家的街上，寒风卷过、细雨不歇的冷夜让人不愿停留，晋清却觉很舒服，寒凉的空气从全身的肌肤渗透进来，微寒的空气吸入体内，反而才能刺激到她麻木的心。一路停停走走，晋清依着自己的直觉往家走，路过酒馆的时候，晋清闻着空中解愁的酒气淡笑着离开，摇头晃脑的否认自己能够一醉解千愁，嘲笑那些借酒浇愁的人，今夜忘忧，明晨更愁，何苦来呢。要一生堕落，终日沉醉，她晋清又不能，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忘记得好。
　　下了一日一夜的春雨温柔的将天地间的泥尘和污浊洗去，露出大地母亲原本的容貌，雨中的晋清也被这雨洗去了伪装的坚强与最后的坚持，露出了晋清内心深处的脆弱与无助。晋清一遍遍的回忆起初识小葛她们的情景；回忆起她们第一次来参加例会的情景，一群受过经史子集熏陶的孩子，一群尚未满十岁的白丁，两者一对比，明眼人就可以看出她们的差距，她们没有因为自己是读书人而轻视小义她们，两群孩子一样的出身让她们之间毫无芥蒂，轻易的便互称姐妹起来，一派的和谐温馨；回忆起自己给小葛和姐妹们承诺的温暖的家，家还没建，孙山就离开了。晋清的眼里一片赤红，脸上留下的的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掉落泥地里。
　　漆黑的夜，灰暗的心，晋清走到小巷里小黑死去的地上，用脸贴在石板上，膝盖跪在地上，晋清觉得心里流出的血都是暗红的，滴滴的泪水砸落在青石上就好像汩汩的血流在撞击着悔恨的心。
　　跪久了，膝盖有些疼，晋清索性脸朝地整个趴在地上，晋清的记忆里，小黑也是这样睡在这片土地上的。晋清心语：小黑，多久了，晋清依然没有能保护任何人呀，拥有了这样的力量，我依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亡在我眼前发生，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这么没用呢，还是命运就是如此的呀。
　　细密的雨丝遍身缠绕着晋清，春雨父亲般的抚慰着雨中受伤的孩子，晋清在爹爹的“爱”里放下了所有的心事，躺在地上迷糊了记忆与现实。

　　迷失了心的那夜过后，晋清彻底的病瘫在床上，连续一日一夜的高烧不退急着了爹爹、小工、小天和小薄四人。爹爹拖着病躯守在高烧昏睡的女儿身边，颤抖的手轻抚着女儿的黑发，喃喃自语：“安安，安安你快醒来呀，你是不是跟你的娘亲一样想要弃爹爹于不顾了，你要是敢去找你娘，我就不顾一切的也去找你，你要是再不醒来，爹爹也这样不吃不喝的陪着你，你答应过爹爹，说你不会让自己有事，你不能骗爹爹的，啊，呜呜呜。。。”那夜，那日，爹爹抱着自己的女儿哭求她醒来。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孙山，孙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昏迷中的晋清反反复复的都是这句话，爹爹问过小天和小薄晋清到底怎么了，那个孙山又是谁，两人一致闭口不言，无法得知答案的爹爹只好守着女儿，呼唤她的名字，要她回来。
　　“爹爹，您去睡一下吧，我来陪着安安吧。”自从爹爹以晋清未来夫郎身份收养小工以后，小工遵照爹爹的要求改称他为爹爹，也算是爹爹提前又多了半个儿子。
　　“不，我要亲自陪她，这些年，她一人在外面到底受了多少苦呀，我这个当爹的，真是很没用啊。”爹爹固执的要留下，小工只好在大床上躺下，闭目养神，不敢深睡，唯恐体弱的爹爹支持不住，他要看着呀。
　　第二日夜里，雨停风住，爹爹到底还是在小天和小工的强制下睡去了，虽然睡得很轻浅。看了一天酒楼的小天和小薄要休息，晋清身边只能由小工来守夜了。
　　小工在厨房里烧好了热水，用舀水的木勺从烧水的大锅里一勺一勺的舀水倒至木盆里，白雾雾的热气蒸红了小工白嫩的脸庞，白皙的皮肤白里还透着红，恰似一个熟透了的小苹果。怕被水打湿衣服的小工，挽起衣袍下摆扎在黑色的腰带里，露出腿上穿着的雪白下衣，秀气的双足蹬着黑色的长靴，墨色的长发刚好垂到靴子的上端。
　　弱质纤纤的小男孩手端木盆稳稳的走回了卧房，木盆放在晋清躺着的榻边，自老木面盆架上取下自己的面巾，回转榻边，面巾放入旁边盆里的凉水浸湿，替换下晋清额头半干的布巾。小工小手摸摸晋清的背，发现衣服又湿了，起身到衣柜里取出晋清的一套内衣，重坐回榻边，扶起昏迷的晋清，下手褪去晋清身上所有的衣物，尚未发育的女子身体看得小工依然赤红了双颊，点点桃色染上了小工刚刚退色的小脸。
　　小工含羞拿起布巾擦拭着晋清汗湿的身躯，细致温柔的抹去晋清皮肤里分泌出的汗液，这般的温柔没有减缓小工的速度，为防止晋清再次受寒，小工用干布察干晋清身体后，一手取内衣一手扶着晋清靠在自己身上，弓腰缩背方便晋清靠稳了，再右手抓住晋清的左手套上衣袖，反过来亦为之，衣袖穿好了，双手抓住衣带系成结，这般依次给晋清穿戴好，小工的额头也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小工倒去擦身热水，回返榻边，拈起碗里润唇的小方巾，全神贯注的涂在晋清干干的嘴唇上，含口水渡进晋清紧闭的口齿，爽得晋清喉咙里不断发出“嗯，嗯”的声音，小工才停下。
　　服侍完了晋清，小工还是一手抓住晋清的手，一手放在晋清额头的湿巾子上，对晋清道：“安安，你快醒醒吧，爹爹还有小工她们都很担心你，小工也很担心你。小工知道你在外面一定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也许还是大事，你一个人又要赚钱养家，又要保护我们，你一定很辛苦了。你是不是嫌累了，终于决定离开。你不要离开小工和爹爹，好不好，小工好难才有了爹爹和你，小工不能再失去你们了，否则小工无以为生了呀。安安，你要是醒来了，小工给你做新衣，做新鞋，做新袜子，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醋鲤鱼，你快点醒来吧。”晋清的昏迷不醒打开了小工尘封的记忆，苦涩的泪水再次盈满眼眶。
　　小工，也即水东篱，四岁以前有一个幸福甜蜜的家，娘亲挚爱爹爹，在他童年的记忆里，娘亲每天从店里都是早早的回来，回来后第一个要抱的一定是爹爹，娘亲的第二次拥抱才能给他，娘亲是个很爱玩的人，一年四季她都会带着小工的爹爹和小工出去郊游，春天，小工在娘亲的怀抱里快乐的放纸鹞，夏天，娘亲携他到河边戏水，秋天，娘亲赶上马车搭乘小工和爹爹登高赏枫叶，冬天，小工夹在爹爹和娘亲的怀抱里温暖的酣睡。这样快乐的日子，也许让上天嫉妒了，在一个秋风狂卷的夜里，一伙凶神恶煞的坏人找上门来和娘亲厮打，拖着小工的爹爹要去卖身，发疯的娘亲终于让那伙人厌烦了，便将娘亲打死了，娘亲一死，爹爹也触墙而死了，三岁的小工躲在灶旁的水缸里目睹了一切惨剧的发生，他呆滞的遵循爹爹的吩咐捂死自己的嘴，在炽热的火焰里，躲藏水里，偷得一命。失去家园的小工，只得浪迹天涯，垃圾堆上，泔水通边，乞丐群里，他不要命的和人争抢，才得到一点粮食，蜷缩在暗夜的角落里，他流下了数不清的眼泪。遇见晋清和她的爹爹以后，小工拥有了安身立命的小屋，晋清和认他做儿子的爹爹是他的救赎，他好害怕失去这样的温暖，心间的苦化成泪从眼角滑落。
　　晋清清醒过来，一眼看见面前泪水涟涟的小工，柔和的光线里，一滴泪珠反射着光线，在墙上划出一抹淡淡的彩虹，转瞬即逝，晋清伸出手想挽留那滴泪水，却不意手划过小工的右脸颊，擦去了小工脸庞上的泪水，惊起了陷在回忆里的小工。
　　“啊，你，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呜呜呜。。。”伴随着哭声，小工扑倒在晋清的身上，把晋清弄得满头雾水，头顶无数问号。
　　“咳咳咳，咳，小工，你先起来，这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别哭呀，先告诉我，好不好？”晋清试图扶起小工，无奈双手无力，全身发软，一点力也使不出，更别说扶起那一点也不配合的小工了。
　　小工紧紧抓住晋清身上的被子，盖住羞赧的脸，闷声闷气的答道：“你发烧了，昏迷了一日一夜，爹爹和小天她们都很担心你。你怎么一个人睡在雨里，要不是小天和小薄出门找你，怕是不知何时才能把你找回来呢。”
　　晋清也回想起自己那夜的情景，是啊，孙山的死是她害的，她无法原谅自己，就那样放纵折磨自己，如今倒害得所有人都替自己担心了，笑笑：“小工，我没事了，但是你要再这样压着我，我很可能就要呜呼哎哉了，咳咳，咳。”为了加强说服力，晋清还附带了几声效果伴音。小工一听，吓得赶紧爬起，轻轻拍着晋清胸口给她顺气，担心的神色让晋清一览无余。
　　这一拍倒真拍出了晋清胸口积郁的闷气，晋清真咳了几声，小工察觉晋清嘶哑的声音，起身倒了一碗水，端着碗凑到晋清的嘴边，晋清费劲的低头喝水，没喝几口就无力倒下了，小工只好再次搂起晋清，将水碗平放在晋清唇边，晋清不费劲的喝了水，舒服了。小工又要出去端药，却被晋清喊住：“小工，这深更半夜的，水喝多了，茅房也跑得多，我看药别喝了，我好好睡一觉倒是真，好不好？”小工犹豫半响，点头同意了。
　　晋清高兴道：“小工，那你也快去安睡吧，我也再睡睡先，有事，我们明天再谈，好吧。”
　　小工还能说什么呢，那位已经一头倒下又睡过去，小工走到晋清榻边，给晋清扯扯被脚，掖掖角儿，自己才放心的熄了油灯，也上床歇息了。

作者有话说

　　各位，偶积攒一身的力气发了这章，你们能不能也留下你们的脚印，顺带也收藏一下呢，偶在这里鞠躬谢过了，顺便再提提意见吧，再次拜谢